《翅光》任砚卿

7、项目书

　　一个好的消息。
　　三个坏蛋赢得了学院的处分。
　　并且还拥有独家英语挂科的惩罚。

　　但也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英语考试学校重新安排了考试时间，但却放到所有专业课考试之后，换句话来说，将会是最后一批离校生。

　　离开干闷的实验楼，迎面而来便是一股冷风，莫茶茶微微低咳了一声，实验楼的消毒水味道似乎在短短的三个小时内都浸进了肺部，整个人都被消毒水腌入味了。
　　校园大道清冷无比，大部分学生在最后一门考试之后，迫不及待飞奔回家，如同是挣脱了泥沼的鱼般，泳进了氧气丰足且水质清质的湖中。

　　莫茶茶吸了吸鼻子，抱紧怀里的保温杯和笔袋，站在公交牌处等待着校内车，同行的粟日瑾一下实验楼，男朋友就接住了人，她行李一大早就邮寄掉，留了一句寒假快乐被她男朋友牵没影了。

　　滴滴滴——
　　橙黄色校车压过满是落叶的水泥地面，车尾处带起一阵风将碾碎的叶子高高吹起，靠近车站时速度放缓到停下，车门随着一道气声打开，风吹起了脸庞的碎发。

　　莫茶茶轻哼着不着调的曲子，踩踏板上了公交车，但在门关上的瞬间就起了后悔之心，视线相对，对面的人似乎也很哑然这次的相遇？

　　桑时祁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面不改色地坐在椅子上打了声招呼：“同学，真巧啊。”
　　“你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

　　莫茶茶：“……”
　　巧合不巧合我不清楚，但说实在，我现在心情很糟糕！

　　桑时祁视线落在了莫茶茶的身上，还是穿着那件灰色的卫衣，里搭是件纯黑的毛衣，下身也是件黑色裤子，配上一双小黑鞋，冷色调的搭配，似乎是第三次见这身衣服，是特别喜欢吗？

　　莫茶茶好心情被打断，径直绕过桑时祁，冷哼了一声，对于他的打招呼置之不理。
　　桑时祁没再吭声，知道人还在因为上次考场的事情生气，不过……生气的小猫咪也很可爱，奶乎乎的。

　　说起来，他为什么一只觉得她像一只猫？
　　大概是因为猫的性格。
　　相安无事时，老老实实仍任揉搓，惹毛了……大概率不必那三个人的下场好多少。

　　车到了站，莫茶茶下车回了寝室。
　　寝室铁门一开，乌龟慢慢悠悠就爬了过来，笨拙扑扇着扁扁的四肢，背上还贴着一张小纸条，莫茶茶弯下腰将小乌龟拿了起来，乌龟四肢腾空不安地扑腾了几下，她低头看着那张小纸条上龙飞凤舞的字。

　　茶茶，绿绿就交给你了，爱你哟，么——秦枝
　　鬼画符一般的字，莫茶茶抽搐着嘴角。

　　莫茶茶叹了一口气，将绿绿放在桌上小缸里，里面铺着细软的沙粒，小乌龟舒适地扑棱着四肢，埋在了冰冰凉凉的沙中，静静地看着匆匆整理行李的人。
　　挥手跟宿管阿姨再见，莫茶茶抱紧怀里的乌龟缸，站在宿舍楼的大树下，低喘了一口气，五楼可真不是一个小数字，再加上一个小沙缸，简直要了老命。

　　莫茶茶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珠，再度拉起了行李箱，往前行，遥遥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来不及转身，桑时祁听见行李箱滚轮的声音，转身，四目相对。
　　莫茶茶：……这人怎么在这？

　　对视持续了三秒钟，莫茶茶拉着行李箱径直不看人，他在这里关她什么事情，她要还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去。

　　桑时祁视线落在那瞬间冷下来的脸，心中暗道棘手。
　　啊不，……
　　是猫猫有点凶。

　　毫无防备下莫茶茶被攥住了手，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大力地扯动手想要挣脱，但对方拉走了她的行李箱，她瞬间恼怒：“你干什么？”
　　桑时祁眉眼间满是温和：“我们，能谈一谈吗？”

　　轿车的挡风玻璃在光线的照射下反光，反到莫茶茶的脸上，眼前满是一片的白色，她又看到了这样的颜色。
　　桑时祁将沉重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一转身就看见蹲在原地发呆的少女，怀里抱着一个小沙缸。
　　怎么又在发呆？
　　这没几分钟，都发了三回呆。

　　少女在反射的光线下似乎是透明的，怀里沙缸那只摇头晃脑的小乌龟，让他产生一种人可怜兮兮的错觉感。
　　尤其是忽悠着人上车时，更加是呆呆的，然而这种错觉感在上了车之后，如同过往云烟般消散。

　　莫茶茶坐上车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明显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我要下车。”

　　而这时的桑时祁早已启动了车子，他正系着安全带，略是无奈地说道：“可你现在都坐上了车，不坐白不坐，你说是不是？”
　　莫茶茶缓缓放开了解开安全带的手：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你是要去火车站还是高铁站？”桑时祁打转着方向盘。
　　“我家在市内。”
　　“那挺不错的，在哪啊？”
　　“去西三环的北阳寨。”
　　“挺偏的。”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过自己，桑时祁，时间的时，祁阳的祁，生命科学院那边的老师。”桑时祁说道。
　　“莫茶茶，茶叶的茶。”
　　“这名字挺适合你的。”
　　莫茶茶没什么语气的应了一声。

　　桑时祁叹了一口气，更加棘手的感觉，感觉像是在要挟小姑娘，自己作的孽。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莫茶茶把视线从窗外风景上移开，扭头问桑时祁，“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桑时祁略微尴尬地点了点头，同时惊奇于女孩敏锐的直觉，这就是所谓的第六感？

　　出了校门就是一个漫长等待红灯的时间，桑时祁迟疑开口说：“其实是那三个人的事情。”

　　桑时祁暗骂不做人的家伙，但在莫茶茶那双直勾勾眼睛的注视下，他只好接着说了下去：“里面有个是我同事家的孩子，他们拜托我跟你说说情，能不能撤销那个举报。”

　　莫茶茶眼眸漆黑，原本平和下来的眉眼瞬间变得疏离，手臂撑在窗沿上，语气冰冷地开口：“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说情？”
　　桑时祁的神色更加尴尬，小指在方向盘上摩擦了一遍又一遍。

　　莫茶茶停顿了几秒问道：“哪个？”
　　此时路前的红灯变成了绿色，桑时祁嗓音略微有些干哑地开口：“是那个女生。”

　　透过车的玻璃，桑时祁看到了莫茶茶低下了头，一声不吭，宽大的眼镜框几乎是遮不住了她整张脸，他越发地感觉就是在欺负人家女孩。
　　他急忙地开口：“我只是帮我同事说一句，不会逼迫你什么的。”

　　莫茶茶微低着头，实际上是掩住脸上的惊讶，眼中渐渐浮现出了色彩，似乎只要跟这个人，在同一空间中呆久一些，也能达到触碰的效果。

　　比起坏事情，这几天貌似好事情多一些，那个女孩说到底也应当算是受害者，饶过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让这人欠下自己一个人情，似乎也蛮划算的。

　　心中较量了一番，她开口：
　　“短暂相遇一场，我也不是那种心肠硬的人。”
　　“帮她求情不是不可以，但你要怎么谢我？”

　　“你想要什么，我帮你——”
　　“呃，暂时想不出，你先欠着好了。”
　　“好。”

　　后边的车不耐烦地发出滴滴滴声催促着。
　　车子行驶在路上，没有遇见过一个红灯，两人也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一路上莫茶茶看着色彩缤纷的世界，心情出奇的好，连带着看桑时祁也顺眼了不少。

　　到车站后，莫茶茶蹦跳着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行李箱，小乌龟被她放进了卫衣口袋里，正在艰辛地攀爬着，跟在身后下来的人刚想要说些什么，一辆三轮车急刹出现在车的旁边。

　　骑着三轮车的是个将近半头白发的老人，脸色沟壑纵横，肤色蜡黄，随着熟悉叮铃声音的响起，莫茶茶回头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庞叔叔。”

　　庞河下了车，笑眯眯地应了一声，瞧见站在一旁的桑时祁和蔼开口：“这是你同学，还是男朋友啊？”
　　“哎呀，我们小茶包终于找男朋友了。”

　　“哦，他不是。”莫茶茶冷淡回道，将行李箱拿出来放在了地上，抱起小缸，准备把东西放在三轮车上。

　　身旁的桑时祁从庞河一出现就魂不守舍，等到莫茶茶从自己的面前路过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庞河的脸上带着失落：“这样啊？”
　　“瞧着模样挺好的。”

　　庞河略微诅丧了一下，但老年人心情来的快，去的也快，拍了拍桑时祁的肩膀：“谢谢你今天送我们茶茶回来。”

　　桑时祁一直愣神地看着庞河，眼中带着迟疑喊了一句：“庞哥？”

　　庞河微楞，没有反应过来。
　　桑时祁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庞哥，院长妈妈还好吗？”
　　“你们离开了后，我找了你们好长的时间。”

　　庞河看着桑时祁温润的脸侧，脑海中闪过一张干巴巴的脸，迟疑地开口：“你是……小桑葚？”
　　桑时祁：“……”
　　他脸上的激动瞬间平静下来，侧目冷淡：“我不是。”

　　庞河：“……”
　　庞河：“就是你。”
　　瞧这反应，绝对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