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光》任砚卿

20、项目书

　　W楼302教室，位于学校的中心位置，连行政楼都靠边站的那种，宽广的空间，优越的地理位置，这里自然也成为了继学校图书馆，第二大受欢迎的地方。
　　每周末学生便会申请自习室，久而久之，也成为了大部分的恋爱情侣们的幽会之地。

　　论坛上常常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或许图书馆的帅哥不够多，但来W楼，你一定会遇见真爱。
　　虽然到如今，莫茶茶都没搞清楚这句话想要表达什么。
　　简直是莫名其妙！

　　咔嚓——
　　教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莫茶茶心烦地偏头望去，她刚刚专门贴了占用的纸条上去，怎么还有人推门进、进——
　　进来？！

　　莫茶茶狠狠地将撇过去的头扭回来，如果、如果她的眼睛没出问题的话，那么站在门口的……
　　是、是桑时祁？

　　这头人还在惶惶恐恐，那头已经友好地交谈上。

　　何归人自然是认出来开门的人，他挥了挥衣袖，闲闲地打了一声招呼：“下午好！”
　　如果忽视他被揪住的那两撮毛的话……

　　桑时祁面如常色地点了点头，将视线重新放回到两人身上。
　　若是刚刚没有看错的话，何归人侧头微微低下，而莫茶茶则是扬起脸……两人刚才是接吻的动作。

　　他们在接吻。
　　这个认知让桑时祁拉平了嘴角，他觉得这场景很碍眼，连着那张被坐的桌子也碍眼。
　　明明……明明他才弄清楚自己的心意。
　　明明他才知道，他喜欢她。

　　在教室的门口，桑时祁的内心有着无数种想法。
　　他想将何归人从莫茶茶的身边狠狠地推开……
　　他想抱紧这时候呆愣在原地的莫茶茶，将自己所有的心意，全部全部都告诉对方。
　　他想要吻住对方的唇瓣，堵住对方的呜咽，让她眼眸含光到发抖。

　　不对的的，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
　　桑时祁闭了闭眼睛，既然对方的已经有了男朋友，那么他的这份心意便就是错的，这样的想法更是大错特错。

　　桑时祁是被人意外叫来的，有学生说这件教室中有奇怪的声音，拜托他来看看，他本就是W楼的常驻执勤老师，自然是义不容辞。
　　没想到是人家小情侣，在这件教室……

　　桑时祁竭力忍耐下心中的苦涩，尴尬地咳嗽了几声，挡住身后人探究的视线，语调尽量温和地说：“同学，这里是自习教室。”
　　“如果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讨论，可以向校方申请教室。”

　　莫茶茶这算是自寒假以来，第一次见到桑时祁。
　　他整个人似乎是憔悴了不少，眼底也满是乌青。
　　这样子也是莫茶茶最为熟悉的一种，熬了大夜又未能及时补足睡眠的鬼样子。

　　身后遮挡的人最终还是忍耐不住好奇，出了声：“桑老师，教室可以用了吗？”

　　这一声音，瞬间惊醒了莫茶茶。

　　莫茶茶松开了拽在手上的头发，人也麻溜地从桌子上下，顺便也将何归人拽了下来，没想到这一层楼也会被校方批准成自习室，她记得上一年的时候，还只是一二楼被划归到自习室的范围。

　　这么一想，莫茶茶的脑海中猛然闪现过一个画面。
　　那似乎是刚步入校园时候，她是混寝，寝室里没有同班同学，对校园也不熟悉，属于那种对着课表找教室，可以晕半天的人。
　　W楼这么宽广的底盘，自然也是不例外。

　　那时，莫茶茶在走廊里遇到了一个男人，对方带着医用口罩，身上披着一件白大褂，行色匆匆的样子，但当时对方注意到了窝在角落中她，他走了过去，问：“同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莫茶茶记得自己半垂着眼眸，说：“迷路了。”

　　对方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他似乎是瞧出了莫茶茶是低年级生，刚步入校园，还没有熟悉教学楼的布局，索性问了她的课表，十分贴心地将她带到了上课教室。

　　而恰如此时，铃声响起。
　　莫茶茶只来得及道一声谢，对方便急匆匆地离去。
　　对方手中抱着教案似的东西，她想来应是学校授课的老师。

　　现在回想起这件事情。
　　莫茶茶不知为何，桑时祁忽然对上了那个人。
　　一样的声音，一样的体贴，一样的语气。
　　原来早在不知名时，就已经有了第一次的相遇。

　　何归人解放了自己的头发，第一时间顺理扯乱的头发，瞧见桑时祁背后的学生，也明白对方的意思，朝他拱了拱手。
　　“抱歉，给老师添麻烦了。”
　　“我们现在就走。”

　　话毕，何归人便拉着莫茶茶走了，走廊中的人挺多的，但女生居多数，这会儿全都聚集在W302的门口。

　　当何归人出现时，引发了不少的骚动，尤其是他还拉着莫茶茶，人群中的窃窃私语不断。
　　何归人：“……”
　　莫茶茶：“……”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两字。
　　快跑！！！

　　像是急速八百米竞赛，莫茶茶停下来时，双腿一软，噗通跪在了地上，好在是草坪上，倒也没什么痛意。
　　她这一动作，何归人靠在树上，眼皮子都没掀，语气欠欠地说：
　　“怎么想起这会拜年了？”

　　“……”莫茶茶握紧手指，咯咯作响。
　　“对不起，我错了，我给您拜年。”

　　何归人搀扶着莫茶茶起身，将她放置到靠树的位置，语气不可思议：“真没想到，就这么短的距离，你也能跪。”
　　莫茶茶抬眼，这么短的距离？

　　从W楼一路到操场的后山边缘，差不多四分之一校园的大小，你跟我说这是短距离？
　　那长距离是多长？

　　莫茶茶没动，也没说话，她这会儿喘不上气来，急需歇一歇，背靠在树上，嘴巴微张，热气一股一股地从口中呼出。
　　好半晌，她才算是恢复过来。

　　莫茶茶睁眼，声音像是含了冰，听起来凉凉的：
　　“这次挂科算谁的？”
　　如果这家伙敢不要脸，那索性她跟对方同归于尽。

　　莫茶茶苍白脸上露出了一抹笑，顺利地再度让何归人汗毛直立，他站在那里，低眉顺眼说：“自然算是我的。”
　　“只是——”

　　莫茶茶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何归人连忙补上，双手求和，脸上表情极为恳求道：
　　“你再帮帮我，再帮我补一次课，就一次。”
　　这动作，像极了一个词，谄媚。

　　莫茶茶：“……”
　　莫茶茶面无表情：“……滚！”

　　·
　　如果不要脸有段位，那何归人一定是王者段位。

　　在她仅有的生涯中，莫茶茶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
　　对方瞧着人模狗样，个头瘦瘦高高，相貌出挑，精致似若桃花的眼勾人，一身道袍尽显风范，虽总是懒洋洋的，语气欠欠的。
　　可好歹从头到教还算是个人样。

　　但何曾想，对方那是从一开始，压根不打算做个人。

　　从一开始的见面就算计。
　　无论是状似无意地露出挂科底细，亦或是教室的那场对话。
　　统统是算计好的。

　　至于莫茶茶是如何发现的，这要从那场对话说起。
　　何归人央求着，一米九多的个子，硬是缩在莫茶茶的身旁，不耐其烦的絮叨，无外乎是帮他补课之类的话。

　　莫茶茶经历了这等闹心的事情，别说是帮，那是连瞧见这人的脸都糟心，微微合上眼假寐。
　　她这会儿腿还酸着，暂时跑不了。
　　不然哪里轮得到这狗道士絮絮叨叨。

　　何归人心情分外低迷。
　　这姑娘的心硬了，不能强求。
　　那便就只能智取。

　　可饶是他废了半天的口舌，对方也是纹丝未动。
　　索性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最后的底牌。

　　何归人调整语气，可怜兮兮地说道：
　　“我也帮过你，你就不能帮我一回吗？”

　　莫茶茶：“……”

　　“帮帮我嘛！”
　　“……”

　　莫茶茶听到这刻意做作的声音，身体猛然抖了抖。
　　说实话，她被对方恶心到了。

　　但何归人说的是事实，对方确实是帮过她，那晚送了她回家。
　　而欠人人情不还，莫茶茶又实在做不到这种事情。

　　对待人情这种东西，莫茶茶向来极为慎重的，过于单薄的情感，促使院长妈妈在教导她时，尤为慎重，对于感恩一词，也是提及最多的。
　　人情在某一方面来说，近似于特殊的感恩。

　　补习索性也不过是几天时间。
　　补考就定在下一周，熬一熬，把这事翻篇了，这学期一过，以后就不必再碰见这个狗道士。

　　何归人还在做作，莫茶茶听得烦心，抬头冷他一眼，
　　“你闭嘴！”
　　“我答应了。”

　　何归人先是一愣，随即是喜上眉梢，就说没人能抵挡住他的魅力。
　　……幸好莫茶茶不会读心术。

　　·
　　这一茬算是翻过了篇。
　　何归人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常年在山上修习，琴棋书画、笔墨纸砚、礼射御数也是样样精通，没想到下了山，反倒是一个也用不上。
　　在他看来，反正自家爹都捐了一栋楼，估计也不会强求他学的有多好。

　　直到何归人过年拿回家了第一个重修！
　　何方，也就是何归人他爹当场气炸，随手捞起周边的白皮书砸了过去，气急败坏道：
　　“你老子我答应安排你进大学，是让你去好好学习。”
　　“不是让你去丢老子的脸。”

　　最后何方下了狠话。
　　如果何归人下学期再敢拿回来一个重修，这辈子就别想进家门！

　　何归人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老爹何方的最后一句话还历历在目：
　　“逆子，滚回房间学习去！”

　　往事历历在目，不堪回首。
　　何归人缓缓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松松骨，方才他窝的背疼，瞧着还坐在草丛上的莫茶茶，提议道：“不如我们去吃顿火锅吧，当作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莫茶茶冷酷无情：“不去。”

　　“去吧，去吧，我都提前定好了的。”
　　“专门点了你最喜欢的虾滑。”

　　莫茶茶：“……”

　　莫茶茶缓缓地扬起脸，扫视着何归人的表情，一字一字碾出来地问：
　　“提、前、定、好？”

　　何归人：“……”
　　哦豁，大意了！

　　腿上的酸劲还未消去，莫茶茶几乎是半瘫在树上，完完全全地用手臂撑起整个身体，她微微歪头，面色不善地说：

　　“我记得你有说过，你是考试中途睡过去了，所以才挂科。”
　　“……”

　　“我还记得，你说过你当时在小区时，就预感自己会挂科。”
　　“…………”

　　“我更记得，餐厅的火锅是要提前一天预约的。”
　　“………………”

　　“那么，你是如何知道今天你要吃顿火锅，又是如何知道我会陪你吃火锅？”
　　“……………………”

　　这么信誓旦旦的语气，证据确凿的迹象，反驳差不多等同于认罪。
　　何归人梅开三度，背后汗毛直立，他直截了当，转身就跑。

　　莫茶茶：……

　　莫茶茶捏紧了拳头，嘴里牙齿咬得嘎嘎响，她猛然想追，但腿上力气还未恢复，一个不稳，摔在了草丛上，眼瞅着人就要跑没影，她吼道：
　　“何归人，你有种别跑！”
　　“我今日非要拔了你那两嘬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