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光》任砚卿

18、项目书

　　剩下的假期，对于莫茶茶来说平平无奇。
　　对于小乌龟而言，堪比人间地狱，仿佛是人生经历了一次重大变故，回到学校后脾气尤其凶，不给摸，不让抱。
　　每日每日地睡在沙缸中，仿佛是看破红尘，只想远离尘世喧嚣，躲在寂寥无人之处，当一粒沙。

　　秦枝碰了碰坚硬的龟壳，他缩的更深了。
　　秦枝：“……”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它被人给强了呢……

　　假期结束，所有学生返校，校园从冬季中醒来，沾染上了活力，新的一年，又是新的气象，新的——
　　“学校的饭还真是一如既往地难吃！”
　　秦枝用筷子挑剔着碗中的饭，几乎是一粒米一粒米数着玩，哦，不对，数着吃饭。

　　A大哪里都好，饭堂除外。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A大附近的美食特别的多，仿佛是为了安慰这群学生专设，美食聚集的地方也就成为了美食街，不到宵禁，灯火通明。

　　那晚的记忆瞬间涌入，莫茶茶攥紧了手中的筷子。
　　自从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桑时祁，哪怕是一眼，对方似乎一直避着她。

　　与此同时，这段重新回归的黑白，也使得莫茶茶有了更深刻的认识，站在山顶上俯瞰才能了解一切，同理，当真正回归到黑白世界中，才会意识到色彩对人多么的重要。

　　如果从不曾俯瞰过世界，又怎会知世界之大；如果从未见过色彩，又怎会去渴求，那如同是白塔上的一抹红，让人望之难却，思之难舍。
　　她想念色彩，想念地几乎发疯。

　　莫茶茶记得桑时祁曾介绍过自己，本校生命科学院的老师，但具体教什么却没仔细说。

　　手机嗡了一声，是她为学习论坛专门设置的提示音，这堪称是校园的宝吧网，几乎是所有一切八卦起源地，孵化所。
　　当然其中也不乏各种小卖铺，跳蚤市场等，在那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们没有的。

　　这声响倒是提醒了莫茶茶。
　　她将手机从桌上拿起，打开学校的论坛官网，输入了桑时祁的名字，这般样貌的人，不该论坛上没讨论度，况且那晚秦枝也说了，他很受女孩子们欢迎。

　　输入名字一瞬间，跳转出的头一个词便是，桑氏一组。
　　这个四谈之一，算是无人不知晓。
　　莫茶茶静默了三秒钟，打开了第一个词条。

　　桑时祁的那张温润脸映入眼帘，讲真的，她还从未点开过这个词条，只是无数次地听人提起，讲述学校有个极品老师，让无数人魂牵梦绕，再然后就没有了。

　　图片拍的是上课时间，桑时祁的手中还捻着粉笔，侧对着学生板书，这个角度拍摄将他周身的优势尽显，摄影者明显是个老手，懂得怎样把握时机。

　　而贴子下信息遍布。

　　?
　　三人吃过饭后，便回了宿舍。
　　这些天学校不开课，基本是在大扫除之类的，整顿一下校园。
　　当然，还有另外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挂科补考。
　　但凡是这个点，在校园中行色匆匆的，基本都是挂了科的。

　　然后，莫茶茶就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何归人？”

　　飘扬道服停滞在原地，何归人耳朵上挂着降噪耳机，可莫茶茶的声音如同是开了音响一般，清晰明了。
　　何归人：“……”

　　莫茶茶又往前了几步，想起什么，扭头跟室友打了招呼，让她们先回去，“我这边有点事情要办。”
　　秦枝眨了眨眼睛，瞬间比了OK，左手扯着许胧月，右手拉着粟日谨，火速离开现场，转过弯，藏在拐角处暗暗窥伺。

　　莫茶茶和何归人的恋情，不仅仅学院论坛上五花八门，连她这些室友也不知真假，当事人尽管早已竭力否定，但耐不住秦枝的八卦之心。

　　许胧月：……
　　粟日谨：……
　　两人对视一眼，皆叹了一口气，一人捂住秦枝的嘴，一人拖着她，远离现场，回寝室。
　　秦枝：QAQ

　　莫茶茶三步并两步来到何归人面前，抱着手臂冷冷地将他扫了一圈，露出和善微笑问：“你拿着书，这是干什么去？”
　　何归人：“……”

　　何归人光是瞧见那笑，便就后背汗毛炸立，他故作镇定：“我……就，就去卖书。”
　　似乎是终于找好了理由，他语速飞快：“我的书太多了，最近缺钱，刚好去跳蚤市场卖了换钱。”

　　莫茶茶沉默了三秒钟，手尖指着读写课本封面，沉声道：“你觉得我是傻子，还是你是傻子？”

　　何归人：“……”
　　何归人：嘤，是我！

　　论谁又能曾想到，潇洒人间的道士，家财万贯的少爷，他妈的英语连个主谓宾都分不清？

　　这件事的祸源是个桃子。
　　一个由桃子所以引发的滔天“血案”！

　　时间启溯到大一下半学期中旬，那是莫茶茶见何归人的第二次见面，在他的小桃林中。

　　六月，芒种已过，夏至未到。
　　可天气依旧渐渐热了起来，秦枝半瘫在椅子上，微微吐着舌头，她是最怕热的，尤其是这种半热不热的状态，空调学校也不让开，难受死人。

　　许胧月坐在椅子上，没靠近桌子，某人横空霸占，一字躺赖在上面扭动，嘴里嘟囔着热死了热死了，许胧月往口袋里摸了摸，撕开一个薄荷糖，喂到秦枝嘴边：“吃颗？”

　　秦枝顺着手含住，清凉感瞬间从口腔深处传来，她眯了眯眼睛，在这个时间段，唯有薄荷糖和许胧月可救她狗命。

　　莫茶茶没感觉太热，她的体感比别人弱，瞧着秦枝额头上冒出的汗，她想了想说：“秦枝，要不你就跟我一起去图书馆吧。”
　　秦枝含着糖含糊不清地应了句：“为森么？”
　　莫茶茶收拾着书包说：“图书馆为了保护书籍不受虫蛀，一般是开着空调的。”

　　秦枝：！！！
　　她一个翻身从桌子上跳下，冲刺拥抱莫茶茶，“茶姐，你是我的神！”
　　莫茶茶：“……”
　　这倒也不至于。

　　然而真的该是老天跟秦枝作对，两人一到图书馆门口，它就闭关馆了！
　　说是线路坏了，正在补救。

　　那刻，莫茶茶与秦枝心中双双一懵。

　　秦枝头顶着大太阳，拉了拉莫茶茶的衣角：“那我们现在去哪？”

　　莫茶茶看了看手机的时间，现在离晚饭的时间还早，这也难得出来一回，建议道：“不如我们去后山逛逛？”
　　秦枝：“……也行。”

　　后山要说别的没有，树那是一定不能没有的，青石台修建成小路，踩踏上去凉丝丝的，风中裹杂着树木的清香，酢浆草遍地都是，开着粉紫色的花，每隔几步树立着个牌子——爱护花草。

　　再往深处去，便是一圈围栏。

　　莫茶茶靠近摸了摸，铁丝网将这一部分围的严严实实，留有一道门，门上挂着锁。
　　这显然是告诉人，游行到此结束。
　　她随意扯了扯锁链：“看来只能到这里了。”

　　秦枝也靠了过来，她弯腰蹲下来，伸着手往网的缝隙里摸，莫茶茶皱了皱眉头，她怕秦枝被铁丝网的尖刺扎住胳膊，“你干什么呢？”
　　“嘿嘿，看我给你摸个好宝贝。”

　　秦枝眨了眨眼睛，她刚刚透过铁丝网，好似看到了什么圆滚滚地东西落在地上，手指传来毛茸茸的触感，她呼吸一滞，这会憋着一口气，废了好大的力气，总是是握住了！
　　她笑了。

　　秦枝一个猛起身，挥着手中的东西说：
　　“看！”
　　“我摸到什么了！”

　　莫茶茶下意识望过去。
　　秦枝递了递手，那骇然是一颗鲜桃！

　　桃香扑鼻而来，虽看不见色彩，但毫无疑问，确实是一颗桃子，难道这后山还有野桃树？

　　恰巧，身后也传来了一道声音，倜傥中带着几分笑意：
　　“我分明记得还没到季节。”
　　“你们怎么这么早来了？”

　　何归人肩上扛着一把锄头，一身清俭的道袍，这让秦枝和莫茶茶瞬间明白来人是谁？
　　那这么说的话，这上了锁的门，是何归人包下的那块地？
　　而且还真种上了桃树？！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毕竟在普通人看来，在学校里包下一块地去种桃树，那纯属于脑子有病的人才会干的事情。
　　而对于论坛上传的那些似似而非的谣言，她们一向都是一笑而过，但谁又何曾想到，这居然他妈是真的？！

　　当事人晃悠悠地绕开了两人，将门上的锁链打开，一副恭请驾到的姿势倚在门沿上，说：“不进去看看？”

　　莫茶茶与秦枝对视一眼。
　　要去吗？

　　·
　　桃园内。
　　秦枝拖着莫茶茶，这会儿才六月天，本就不到桃子成熟的季节，但也不知是这里的桃树不一品种，还是光照水土的原因，靠近角落里的那一小块，有几棵熟了的桃子树。

　　何归人似笑非笑：“你可真能找，这几棵我向来是单独施肥浇水。”
　　“哇，那味道一定很棒！”秦枝追捧着说。

　　实话实说，不知为何，自秦枝进了这桃园，额间的汗珠便不再冒出，这地方阴凉的很，跟开了空调一般，风吹过来凉飕飕的。

　　秦枝指了指树梢上的桃子，大大方方地问跟在身后的何归人：“你邀请我们来，总不会是只看看吧？”
　　“当然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摘。”何归人眨了眨那双似桃花的眼睛，“随便吃。”
　　“毕竟是同校学生，我很大方的。”

　　莫茶茶蹙了蹙眉，怎么总感觉这家伙语气怪怪的。
　　秦枝没那么的顾虑，她只感觉何归人人美心善。

　　等到摘下了桃子，用湿巾擦净，莫茶茶和秦枝将桃子吃到了嘴边，何归人这才抬起了头，嘴角噙着笑意：“既然大家都是同校的同学，你们又吃了我的桃子。”
　　“我请你们办件事，不过分吧？”

　　秦枝：“……”
　　莫茶茶：“……”
　　她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莫茶茶一顿，冷漠地吐出嘴里的桃子果肉，她本就存疑，这桃子她只咬了一口，刚才也没嚼碎咽下去，虽然这样做很无赖，但谁让这家伙有事不能先说明白，这明摆着坑人的心思，她才不会上勾！
　　秦枝大为震撼，她也想吐了这桃子，但奈何她早已咽下去，无处可吐。

　　而对面的何归人挑着眉，低头看着吐在草地上的桃肉，他也着实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么一招。

　　但好歹也捞到了一个，何归人将视线放在了秦枝身上。
　　他慢吞吞地说：“那就没得选了。”
　　秦枝：“……”

　　?
　　桃树枝下，绿荫蔽日，风飕飕地吹着。
　　秦枝脸色煞白，“这事我做不来。”

　　何归人蹙眉：“怎么做不来？”
　　若是没记错的话，能迈入大学，英语理应都是可以的。

　　秦枝对着这强人所难的家伙怒吼：“我一艺术生，你让我去辅导英语，还不如直接要我一条老命！”
　　何归人：这么严重？！

　　何归人在坑了人后，也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是这样的，我有一朋友，英语不太行，上一年挂了两次科，所以才想着找个英语好点的，补补课。”

　　莫茶茶摸了摸下巴问：“那他为什么不去找辅导班？”
　　“他这种情况，明显辅导班更合适一点。”

　　何归人呼吸微滞，而后羞愧说：“这是因为……他要脸。”
　　莫茶茶：……这什么鬼理由？
　　还有你羞愧个什么鬼？

　　最后的最后，还是莫茶茶顶上了，实在是秦枝哭的稀里哗啦的，她英语也是菜的不行，连考试都是擦线过分，要说补课，还是给别人补的那种，那简直比她自己补还要命！

　　“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要求吗？”
　　莫茶茶冷漠地看着何归人，这家伙最初给她的印象不错，但现在……呵呵！

　　何归人快速地摆摆手，那身道袍也晃动的厉害，他哪敢还有其他要求，这姑娘看着想把他砍死的模样，希望他之后还有命活下去。

　　“你们要不要带点桃子回宿舍分给室友？”
　　何归人计谋得逞，心情不错，指了指树上的桃子问。

　　“然后让你坑一把我的舍友？”
　　莫茶茶冷冷回道。

　　何归人无辜的睁了睁眼，语气欠欠惊呼道：
　　“怎么会？”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莫茶茶湿巾擦手的动作一抖：
　　“你有病吧？”
　　“现在还装什么装。”

　　何归人：……
　　他只是想稍微缓解一下气氛。

　　但她这火气，貌似有些大。
　　怎么感觉找了个祖宗回来？
　　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