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3、会感染的 ...
-
施慕说完后,他双手冒出了熊熊烈火。
火,烧燃了空气,扭曲了空间。
透过高温,施慕一张魅惑的脸也微微晃动着,他似乎勾起了嘴角,又似乎没什么表情,淡淡看着众人。
所有扑上来的黄眼睛全部在他手中的高温里化作了骨灰。
千里火焰山,无人可通行。
就是这么轻而易举,简单到让人难以置信。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没有什么可以越过他,去伤害他想要保护的人。
病毒面前,人人平等。
零号给了他强大的异能,帮他暂时压制住了抑制酶,却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取走的。
当场上所有的黄眼睛都葬身于火海时,施慕翩然倒地,红线爬上了他强而有力的心脏,在那里开出了一朵绚丽的花儿。
他失神地看着天空,透过血红色的眼帘,看着群鸦飞过高压线,掠过正在落叶的树梢,悠然飞向了远方。
就像曾经的他以为自己未来翱翔天地的样子,潇洒,自如。
风,永不停息;心,永不静止。
突然,有个人遮住了太阳投向他脸颊的光芒。
在一片寂静的阴影中,那人蹲了下来,俯视着他。
用那种怜悯的,温和的,疑惑的眼神,俯视着他。
居然,没有走。
施慕无声笑了起来,他笑得癫狂,面容扭曲着,看着头顶的陆飞白。
逆着光,陆飞白怔怔看着一边笑一边疯狂涌出大量鲜血的他。
施慕最终笑累了,他半敛起眸子,举起了自己的手。
似乎是看到了手指上面有大量的血,他使劲缓慢地用自己的衣物把手指擦了个干净。
颤颤巍巍,似乎已经油尽灯枯了。
但他又用尽全身力气把手抬起来,想要触碰陆飞白防护服上那个被藤蔓尖刺刺破的地方。
可是,哪怕手已经十分干净,他还是觉得上面有零号病毒。
终于,他只是隔空指了指那个位置,沙哑着声音,轻声道:“陆哥,破了。”
防护服,它破了,会感染的。
泪,混着血水从施慕的眼眶流出来,他眼神涣散地看着陆飞白头顶的那片蓝天。
“你……”陆飞白没有想到施慕还记得这件事情,他心神大震,低了低头,想要问点什么。
可看到施慕放大的瞳孔后,他猛然意识到——太迟了。
那干净的手指浅浅搭在已经沾了斑驳鲜血的衣服上,施慕缓缓闭上了双眼。
远处的寒鸦在空中盘旋了一圈,越飞越远。
沉重的秋风,拥抱了陆飞白的躯体。
他感觉有些冷,也有些迷茫。
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好像是当初生命基地里那个暖黄灯光下的隔离房间,又像爆炸灰烬中数百尸体堆积的生命基地废墟。
他愣愣盯着施慕头顶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已经不再是嫩红的模样,却依然可爱。
突然,角落里出现了细细碎碎的声音。
陆飞白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男性黄眼睛在吃他的同类。
全部都死了,怎么还独留一个……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施慕,许久,他收回了目光,追进了小路。
*
一片万籁俱寂中,只有调酒师的啃噬声。
他吃饱了,打了个饱嗝,慢悠悠站起身来,走到了施慕的身边。
像是有些疑惑,这人的气息为何会如此的熟悉,调酒师趴下身来,在施慕的尸体上细细闻着。
到最后,他什么也没有想起来,不过因为吃饱了,也没有想继续吃人的欲望。
调酒师浑浑噩噩走远了。
*
零号病毒刚被爆出来的时候,施慕还在上大学。
他从小是单亲家庭,只有妈妈千辛万苦将他一点一点拉扯大。
施慕知道,自己是穷孩子,但是没关系,他有一个爱他的母亲。
上了大学,他心底发过誓,等有了好的文凭找到一份好工作,就不再让妈妈每天在医院值班赚那辛苦钱了。
不过这件事情被突如其来的零号病毒给打破了。
他妈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请命去了生命基地当医护,而原因仅仅因为那里的工资补贴特别多。
电视上说这个病毒传染性很强,致死率极高,妈妈年纪不小了,免疫力不高了。
施慕又生气又担心,他只是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无所作为。
在一次去生命基地探班的时候,他不小心与挣脱开医护的感染者撞了个满怀,而那感染者的血糊了他一脸。
当时他看到他的妈妈脸都白了。
还有一个站在旁边拼命制止那个感染者的年轻医生,脸也惨白无比。
施慕一脸懵地看着手上的血,而他的妈妈已经瘫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我这是……”
年轻医生绑住了感染者,让其他医护将其送回隔离房间,他转过头来,叹口气,语气温和但又沉重。
“你感染了,现在需要入住生命基地,如果有可能的话,你还有十分之一存活下来的可能。”
声音直达耳底,直接宣布了他十分之九的死刑。
施慕害怕且迷茫地看着地上的妈妈,他又抬头看了眼年轻医生胸前挂着的工作牌。
【志愿者陆飞白】
名字和长相一般,都是温润如玉的类型。
后来施慕就经常看到这个叫做陆飞白的医生。
陆飞白似乎是专门看着他这片的隔离房间的,每日都要来记录他们的身体数据。
施慕也经常看到妈妈,他有点愧疚,自己让妈妈担心了,明明只是来探班,却惹上了这样的麻烦。
妈妈在他面前总是忧心忡忡,而他却天天扬起笑脸,告诉他的妈妈:“别担心啦,我感觉很好,说不定我就是那十分之一呢!”
等他妈妈离开病房后,他却对站在旁边没有出声的陆飞白道:“医生,生命基地里的气氛都是这么沉闷的吗?”
陆飞白给他换了点滴后,眼睛笑成了月牙儿,“那是因为你心态好,所以才觉得这里沉闷,大多数患者是不在乎气氛的,他们只在乎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就像你妈妈在乎你能不能活下去一样。”
“我是不是给妈妈添了很多麻烦?哎……医生,你看看我脑袋上是不是长了什么包啊?”施慕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天真笑着。
陆飞白靠近去看,只是一眼,便沉默了。
是狐狸耳朵,刚刚长出来,还很红嫩。
“医生?医生?”施慕问了几遍,陆飞白都没有回他,他便起身翻了一面镜子出来。
“嘶——这东西,如果我活下来的话,可以做手术割掉吗?好丑啊。”施慕心里一惊,表面难得露出一丝惊恐,不过很快就被他掩盖下去。
他装作丝毫不在意的模样,乖乖躺回床上。
“医生,这些点滴打了之后,能提高我活下去的几率吗?”
陆飞白垂下眸,这只是生理盐水,但他不可能和病患说一点作用都没有,这有违他培训时的规则,但若要他骗这个孩子,陆飞白又觉得有些不忍。
他假装没有听到,另起了话题,“不要总叫我医生,你可以喊我陆哥。我也只是志愿者,临时来帮忙的。看你的资料,现在还在读大学?”
施慕点点头,“对呀,我读的专业就业前景可好啦,等我出院了,我回去好好读书,然后找一份好工作赚很多很多的钱,让妈妈享福!”
“还挺有志气的啊!没有兴趣读个研究生吗,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联系一下我的老师,他认识很多临川大学的教授,可以试着帮你引荐进去哦。”
陆飞白不知道自己说这些的意义在哪里,明明活下来的几率渺茫,哪里还有可能继续读书?
但他还是说了,为了某些不为人知的悲悯,或者说为了自己当时没有控制好病患导致施慕的感染。
施慕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虽然生命基地把他们的联系方式全部收走了,看不到零号病毒感染的具体数据,但是看着一具一具运出去的尸体,他明白接下来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
可他迎合着陆飞白,笑道:“陆哥,这可是你说的啊,等我出院了,我也要去第一学府临川大学看看,高考费了好大的劲儿我都没有考进去呢!”
所有的波涛汹涌都隐藏在岁月静好里。
夜里的施慕,总是睡不着。
身上在痛,痛到他想要嘶吼尖叫,手腕上的红线一点一点往上爬。
他咬紧了牙,唇色惨白,手指一点一点追随着红线的轨迹。
他也想要活下去,他还不想死。
可是,这里的一切都告诉他,或许没有真正的办法,治疗这个病毒。
隔壁房间又在大半夜闹腾,病患又挣脱了医护,跑到了走廊上。
接着,是熟悉的脚步声穿过。
施慕听得很清楚,他心下稍安,陆哥来了的话,那个病患肯定会被控制住的。
很快,那个熟悉的脚步声进了他的房间,暖黄的夜灯被打开来。
施慕起身,看着陆飞白,看着他防护服上一身的血。
病患喷了许多血,陆飞白正面抵挡住了,还没来得及处理就来查房,看看其他病患是否出现相同的病状。
“你还没睡?”陆飞白用酒精被医用手套擦干净,他低头认真把施慕床头电脑的数据抄录下来。
那电脑显示屏上显示了施慕所有的信息以及身体体征。
目前良好,还没有出现什么诡异的事情。
陆飞白轻轻叹口气,施慕很敏锐察觉到,他问:“陆哥,外面的那个人怎么了?”
“攻击性很强,丧失了意识,而且,眼珠子浑黄,无论怎么喊他的名字,他都不应答。”
陆飞白皱眉,他刚想道——那你好好休息吧,就看到施慕靠近了他。
“怎么了?”他问。
施慕伸出手,擦了擦陆飞白防护服上的一滴血,他指了指一处难以被察觉的破洞,道:“陆哥,破了。防护服,它破了,会感染的。”
他认真地看着陆飞白,脸上是善良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