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策挽桃花》时雨初晴

86、殷林铜山

　　看到“铜山”两个字，宋照眼睛都直了，“铜铜铜山啊？”

　　张毅也两眼放光：“熙国境内有铜山？在哪啊？”

　　“殷林。”李泓回答他们。

　　宋照诧异道：“大王您早就知道了？”

　　李泓“嗯”了一声，“以前去驷国做质子时，与国相无意间发现的。”

　　“那为何要等到现在才开采啊？”宋照脸上满是惋惜的表情。

　　张毅拍了拍他，“一激动就不带脑子是不是？以前殷林在驷国境内，怎么开采？驷国改郡之后，殷林又是最容易暴|乱的地方，强行开采只会让当地人反抗。”

　　宋照“哦”了一声道：“所以现在国相把叛乱都平复了，是可以开采的时候了。”

　　“不仅是因为殷林归属到了熙国，和殷林叛乱被平复。”李泓道：“我们与景瑜对峙多日，从战术到军械都旗鼓相当。战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所以能在短时间内突破的，只有军械。”

　　宋照恍然：“所以国相建议我们撤军，开铜山。”

　　张毅皱了皱眉：“只是该怎么撤军？我们跟景瑜是个相互拉扯的状态，我们退一步他就会进一步，根本没法撤啊。”

　　他俩把目光集中在李泓身上，李泓幽幽说道：“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要景瑜也撤军就行了。”

　　他们不敢贸然退兵，担心景瑜会逼近一步；同样，景瑜也不敢贸然退兵。

　　双方又不会完全信任对方，哪怕张毅去跟景瑜说“我们一起撤军，休养生息再战”，景瑜也只会觉得他在耍阴谋。

　　这就成了死局。

　　张毅想明白这个道理后，皱着眉问道：“我们跟景瑜同时撤军，不太可能吧？”

　　“有什么不可能？”李泓反问他。

　　张毅一时语塞，与宋照面面相觑。

　　李泓问他们：“我们决定撤军的理由是什么？”

　　宋照答道：“铜山啊，这么大的诱惑，可比跟景瑜耗在这强多了。”

　　“是了。”李泓接着道：“那就给景瑜一个足以让他撤军的诱惑。”

　　“能让景瑜撤军的诱惑，难不成梵国境内也有铜山。”宋照道。

　　李泓沉声道：“不是铜山，是梁国。”

　　梁国在北边，是个老牌诸侯国。当初熙、梵、驷三家分歆之后，梁国的疆土成了四个国家中最小；而等驷国融入熙国后，熙、梵、梁三国成了三足鼎立的格局。

　　虽说是三足鼎立，熙国却占了从东南到西北的近一半土地，梵国除非吞并梁国，疆域面积才能跟熙国相提并论，从地势上也能避免被熙国的威逼。

　　反之，熙国若与梁国结盟，可以抗梵；梵国若与梁国结盟，则可抗熙。

　　所以梁国面对两个大国，瑟瑟发抖之余，也是谁都想拉拢的对象。

　　“景瑜有野心，驷国融入熙国后对驷国的压迫之势非常大，他这么急于想拿到郑安，就是想早日有和熙国抗衡的实力。”李泓道：“单单是跟梁国结盟已经满足不了他，他是想把梁国吞并。”

　　梁国若是被景瑜吞并，就等于说，原本的五分天下，歆国被熙梵平分，驷国归熙，梁国归梵，天下被熙梵两国各占一半。

　　那景瑜无论是从疆域面积还是兵力上都足以跟熙国抗衡，这个诱惑对景瑜来说不可谓不大。

　　张毅赞叹道：“绝妙！我们只需要稍有攻占梁国的势头，梵王就该坐不住了。”

　　李泓回到上座，提笔拟制，同时说道：“张毅听令，着你带一万兵马沿郑安一路北上，在梁国边境扎营。寡人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逼景瑜退军。”

　　张毅拱手接命：“领命！”

　　李泓继续道：“宋照听令，铜山开采事项交由你全权负责。明日你回江州，制定相关计划，一旦景瑜撤军，张将军班师回朝，大军随你调配。”

　　宋照：“是！”

　　张毅问道：“大王您要回江州了吗？”

　　李泓摇摇头：“中都终于稳定下来，国相也一年未归，寡人接他回去。”

　　徐奕远在中都听说了郑安的战事，张毅亲自带兵从郑安出发，夜行至梁国边境安营扎寨，半月内下了梁国两个郡。

　　消息一出，景瑜当即抽走了郑安三成兵力，与张毅在梁国的地盘上遥遥对峙。

　　张毅有样学样，也从郑安调兵过来。

　　景瑜早就不想把大批兵力放在郑安了，顺水推舟地把剩余的兵力全撤了。熙国大军紧随这梵国的节奏全部撤离，从梁国绕了一圈，最后打道回了江州。

　　至此，熙国大军全部撤回江州，梵国的大军却留在了梁国边境。大军压境，梁国国君瑟瑟发抖，立刻给熙王发了求救信。

　　他们这回虽是顺利撤军，却把祸水引给了梁国。

　　徐奕把这些说给池邵阳听，池邵阳一脸懵道：“国相，微臣实在不会派兵打仗，做不来军师。”

　　徐奕调笑道：“擅政治，短军事。池卿，这可不行啊。”

　　“微臣军事方面的本领还不如十四岁的岳安候。”池邵阳不好意思说道。

　　徐奕笑道：“惟儿有大王亲自教导，又对军事谋略极有天赋，一般人跟他比那是自找打击。”

　　李惟擅军事，池邵阳擅治国，倒也互补，将来两人若能配合相得益彰，熙国不愁发展。

　　池邵阳这些天与徐奕接触下来，越发懂得什么叫人外有人，他真心道：“论全才，国相才是当之无愧第一人，能安邦治国当国相，能排兵布阵当主将，能任用谋略当军师，能……”

　　“还能作诗抚琴，写赋对弈，莳花酿蜜……”

　　李泓负手而来，接过池邵阳的话说道。

　　徐奕没抬眼嘴角就已经勾起了三分笑意，抬头看去，果然看到身量欣长气度不凡的李泓。

　　李泓映着光缓步走来，身形被趁得极好，肩背虽不浑厚却足够挺拔，劲瘦有力的腰身被收在一掌宽的腰封中，长腿在迈步时被勾勒出异常好看的轮廓。

　　徐奕起身，拱手，拜礼，目光一直没移开。

　　李泓的视线也像粘在了徐奕身上，满眼眷恋。

　　池邵阳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多余，轻咳一声道：“大王说的对，国相若是寻常富家公子，也一定是个精通琴棋书画的雅公子。”

　　没人应答，空气里似乎只有两道目光交汇的情意绵绵。

　　池邵阳：“……”

　　徐奕回过神，干咳一声道：“大王和池卿过奖了。”

　　“实事求是。”李泓道。

　　池邵阳觉得自己不适合再待下去，于是拱手道：“大王远道而来，国相一定有很多话，很多事务要与大王禀告，那臣就先退下了。”

　　“嗯。”李泓应道：“寡人得空再传召池卿。”

　　池邵阳离开后，李泓朝徐奕伸出一只手，轻声道：“过来。”

　　徐奕垂眸浅笑，缓步走过去，搭上那只手。

　　李泓稍一用力，就把他拉入了怀里，另一只手立刻环上他的后背，耳边的声音调笑般问道：“你刚才盯着我做什么？”

　　“大王不是也一直盯着我？”徐奕好笑，反问道。

　　李泓在他耳垂亲了下，说道：“国相以前顾忌旁人，不会表现得这么坦诚，这回是怎么了？”

　　徐奕的耳朵不知道是被亲红了，还是自己羞的，他侧开一些距离，目光刚好落在李泓的侧脸上。他看着那好看的侧脸轻声道：“太想你了，没控制好。”

　　他这赤|裸裸的剖白让李泓心头一热，当即收紧了胳膊的力道，“我以为国相一天到晚为国事繁忙，没空想我。”

　　外人看来，徐奕确实整天都在为国事忙碌，一道道诏令发下去，一封封折子收上来，与朝臣谈论治国之策，对驷国旧臣恩威并施，一年功夫收服驷国民心。

　　却没人知道夜深时，他也会对着明月出神，像个思乡念故人的游子一样暗自伤神；想着想着又痴痴地笑起来，似乎是想到了某段甜腻的往事，也可能只是某个人的一颦一笑一句话。

　　但被李泓这样说出口后，徐奕心里的委屈就藏不住了，低声道：“怕是大王日日在军前，没时间想别的吧。”

　　李泓一下子就笑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还闹脾气呢，嗯？”

　　“你先开始的。”徐奕垂眸道。

　　李泓低头亲了下，温声哄道：“我的错，国相大人别生气了。”

　　永远都稳重有加的徐奕，令天下敌人又敬又畏的韶文君，在他面前会生气，会委屈，会示弱……李泓的心都要化了。

　　“都是我不好，随便子奕打骂。”

　　徐奕本就是跟他闹着玩，哪会真的生气，听他这么说，还是抬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哎呀，疼。”李泓装得一点都不像，生硬地求饶：“国相大人饶命。”

　　“好啦。”徐奕打断这生硬的演技道：“你不应该在江州计划开采铜山的事吗？怎么来中都了。”

　　“铜山交给宋照了，他听说殷林有铜山，眼都在放光。”李泓笑道：“我当然是来接你回家啊。”

　　徐奕莫名被“回家”两个字取悦，抿唇笑了下，问道：“我走了中都怎么办？”

　　李泓戳了戳他的额头：“中都还是中都，难道你以后还打算住在这啊。这里被平复得很好，有太守在就够了。大不了让池邵阳多待一阵子再回去。”

　　徐奕笑道：“池邵阳怎么就摊上你这个君主。”

　　“他命不好。”李泓毫不留情得给池邵阳的命运盖棺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