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傀戏子》朱和

27、第二十六章：天大的委屈

　　二人就在这里消磨时光，倒也妙趣横生、眉飞色舞，时而仰天大笑，时而窃窃私语，好在此地人不多，只有两个童子颇为无语地看着他俩。
　　——你们编排菩萨的话，都被人听到了喂！
　　不知过了多久，叶千泽来找二人，打帘进来，就见洛且惜和子时笑得前仰后合。
　　看样子他们玩得还不错，且惜和子时的关系也很是亲近。
　　“子时，且惜，要打扰你们雅兴了，该走了。”叶千泽含笑道。
　　子时立即招呼叶千泽，说道：“师父，你看看这个！”说着，就把掌心摊开，烟雾升腾，被隐藏的故事絮絮讲述。
　　里面出现了司战神君梅应钰的面孔。
　　神族都看不出年纪，单从建筑风格上看，大概是数千年前的事情。
　　梅应钰上了一炷香，久久伫立在菩萨尊像前，沉默不语。
　　他的心声响彻空间——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若你真的大爱世人，不如帮帮本尊，帮帮阿姊——阿姊对湮麓动了心，被心魔折磨得痛不欲生，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当然，观世音是无法解决他的问题的。
　　梅应华遭遇情劫，她自己渡不过，谁都无能为力。
　　最后，梅应华死在了雷劫之下，留下了一个女儿——半神半魔的女婴。
　　梅应钰将婴孩抱在怀中，托付给了蜀山掌门，说道：“你就告诉她，她的母亲生下了她。就把她丢掉了，她不属于神界，也不属于魔界，只属于蜀山。”
　　他不可能把孩子交给湮麓，因为湮麓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也不会把孩子带在身边，因为他不会去抚养害死他阿姊的凶手的孩子，但孩子也是阿姊的，交给旁人养着便是，是死是活，与他再无干系。
　　蜀山掌门叹了一口气，说道：“神君，那……孩子的名字？”
　　“茉雪露。”
　　……
　　叶千泽揉了揉眉心，说道：“子时，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许偷看别人的东西？尤其这种密辛？”
　　子时茫然地看着叶千泽。
　　洛且惜连忙跪了下来：“宫主，是我这个当师兄的不对，由着师妹胡来。”
　　“子时不通人情世故，你也不懂？”叶千泽训斥道，“你父亲将你托付与我，我尽心尽力教导你这么多年，你回馈我的，就是带着你的师妹胡作非为？”
　　子时也跟着跪了下来，讷讷地说道：“师父，我独身游荡在世间，看着别人的喜怒哀乐，看着别人的故事，就和香火里看到的故事没什么区别。”
　　叶千泽深吸一口气，说道：“子时是不懂，不知者不怪，洛且惜！你回去罚抄一百遍《悯释宫弟子宫训》！”
　　洛且惜磕了一头，说道：“是，宫主。”
　　叶千泽又看向子时，说道：“念在你初次犯错，就不罚你了，回去以后，洛且惜是怎么抄的，你就在旁边看他怎么抄！你不是喜欢看吗？你就在那里冷眼旁观，不许你帮他！”
　　子时抿了抿唇，磕了一头：“是，师父。”
　　回到了毓眉山，洛且惜就开始抄宫训。一篇宫训有两千字，要抄一百遍，就是二十万字，也不知道得写在猴年马月。
　　子时坐在洛且惜的旁边，出神地看着他罚抄。
　　“子时，回神！”洛且惜的手在它面前晃了晃。
　　子时被他吓得一个激灵，说道：“怎么了？”
　　他在罚抄，它倒好，直接走神了，洛且惜失笑，问道：“你在想什么？”
　　子时闷闷不乐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明白了它们说的门派里规矩森严是什么意思了。”
　　子时口中的“它们”，自然是指其他精怪。
　　就这？洛且惜“噗嗤”一声笑了，说道：“这算什么？宫主已经很宽容了。抄宫训而已，又不是多大的事，有的长老格外严厉，打弟子板子的事儿也有，把弟子扔去戒训塔的也有。”
　　子时喃喃道：“原本玩儿得很开心的，师父为什么要那么生气呢？为什么……他生气了，就必须听他的呢？”
　　洛且惜一愣，说道：“宫主是你师父，作为弟子，自然要听师父的教训。”
　　子时认真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哪里由得着你任性呢？你还想不想留在悯释宫修炼了？”洛且惜揉了揉子时的脑袋，说道。
　　子时抿了抿唇，说道：“我有点后悔了，原本自由自在地多好，我怎么就一个想不开要来这规矩森严的门派里修仙呢？”
　　这就是精怪的天性——向往自由，不受管束。
　　就因为训斥了它几句，而且被罚的人是他，又不是它，它就后悔要修仙了，未免也太容易动摇了，洛且惜好笑地想，笑着笑着就收敛了笑容。
　　若它想走，便没人能留得住它……若它不想修炼，是不是就不用蒙受悯释宫的恩惠？是不是就可以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是不是就不用献出心魂净化秽气？是不是……就能逃脱死亡的结局？
　　可秽气积聚，死的人会越来越多，他是劝它走，还是劝它留？
　　洛且惜的心产生了巨大的动摇，一时间做不出决定。
　　能成仙的人都一心向道，仙界就不会有那种狼心狗肺之徒，面对子时，洛且惜做不到无动于衷。他试探性地问道：“子时，你想走了？”
　　子时颇为惆怅，说道：“算了，我怎么能被这么一点小挫折打倒呢？”
　　他倒是希望它走，洛且惜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为了六界，总要有人牺牲，无数战争中牺牲了无数人，就连子时也会被牺牲……可是这么瞒着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
　　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洛且惜心烦意乱，低下头继续抄宫训，子时也继续盯着他，真·冷眼旁观。
　　这和叶千泽预想的——子时看着洛且惜罚抄，心里愧疚难当什么的，根本没发生。洛且惜是肯定不至于心里不平衡，两人也不会有什么矛盾。
　　叶千泽想给子时加点压力，让子时改正，但他低估了精怪有多么桀骜不驯，此刻在子时眼里，它愿意留在毓眉山继续修炼，已经是天大的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