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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故人归 ...

  •   养了三天,身体一恢复过来,葭思继续选择其中看似有那么一点可信的方法接着去试。
      甫一出门,庄晓拦下她,冲她摇头。
      葭思安慰地笑道:“没事的庄哥哥,我撑得住。”
      庄晓依旧挡在她面前,寸步不让,比划道:【不要再试了。】
      【听话。】
      这两个字让葭思一阵恍惚,耳畔好似听见了那一贯温柔又宠溺的语气,如一片羽毛轻拂过她的心,葭思吸了下鼻子。
      她没有抬头,闷闷地说:“那我什么都不做了吗?”
      【我是突然变成这样的,说不定哪天,就又突然自己变回去了呢。】
      葭思沉默不语。
      他再写:【我们先等等看吧。好不好?】
      葭思闭了眼,憋回眼泪,答道:“好。”

      葭思本是想先答应下来安他的心,自己再另找机会偷偷继续。奈何庄哥哥看得紧,这个机会她愣是没找到。
      每次她出门,心虚地扭头察看,庄哥哥一准在自己家里通过敞开的窗直直盯着她。
      葭思面上讪笑,也不辩解,老老实实地退回屋内。
      一连一月,次次失败,葭思后背抵着门,长长叹息一声。她放弃了,还是做个乖宝宝吧,再闹下去庄哥哥该真生气了。
      其实她这样做,刚开始是真的想继续试一试,哪怕徒劳呢,若不做些什么,她心难安。可后来这个想法渐渐淡了,更多的是怀念这种感觉,这种被抓包的感觉让她心安,让她觉得庄哥哥真的还在,自己不是一个人。
      自变故发生以来,葭思的神经一刻不得放松,整个人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肩上,她告诉自己拯救庄哥哥的责任在她,她不能放松。
      虽然她不断地告诉自己那只蜘蛛是庄哥哥,不过是模样变了而已,可面对时始终没有那种真切感,如今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有脾气的他让她贪恋与不舍。
      庄哥哥一向温柔好说话,但认准的事情向来说一不二,实则执拗得很,这一点连葭思都甘拜下风。他从来不会大喊大叫,其无声的谴责更有杀伤力。世上再没人是这样的了。
      她第一次认清这个事实是在自己逃避吃药时。
      那时她以为他好糊弄,对他撒娇装可怜,谁料他认认真真跟她讲道理,不耐其烦地讲到她肯吃,大有她不吃接着讲下去的架势,神情始终温和。
      第二顿喝药时,她转换策略,借口说烫,计划等他走了立马偷偷倒掉。结果他气定神闲坐了下来,定要看她喝完才肯走。
      第三顿时,她又换了个法子,决定先当着他的面一口喝完,再转身偷偷吐掉。可真正实践时才发现这次的碗有点大,她一口根本装不下,不得已咽了几口下肚。望着庄哥哥的背影,她迷惑了,不知这次自己究竟算成功还是没成功。
      第四顿,她正想如法炮制上一次,却不料他没松手,竟是要喂她吃。这次之后,葭思彻底放弃挣扎,老老实实任由他喂着喝药。

      葭思随手拿过桌上的玻璃瓶。日旦瞧上几眼,如今再看它们已能做到心不慌手不抖了。
      她转过身迎着阳光,瓶里的蜘蛛在地上投下大大的影子。
      还怪可爱的呢。她好心情地想。
      葭思蹲下来,把瓶子放到地上,打开瓶盖放它们出来。这时才发现阳光下它们身上有一层细细的绒毛在一闪一闪发光。
      这两只小蜘蛛似是认识了葭思,一出来就往她脚下爬。
      葭思忙站起来,跺了几下脚吓走了它俩。
      虽说是没那么怕了,但距离能接受它们的触碰预计还是另外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了。

      算算日子,又到了上山采药的时候。
      每三个月集中采一次草药卖给城里的药铺是两人的收入来源之一。自庄晓无法再题字作画之后,卖草药更成了他们现在十分重要的收入来源。
      葭思不敢怠慢,早早起来背上背篓出门。
      山上薄雾弥漫,空气里带着露水的湿,扑面而来的凉意令人神清气爽,困意一扫而光。
      葭思走得不快,一路走走停停,蹲下拾起,一个时辰下来背篓装了近一半。
      葭思突然停下,猛地回头,背后一切都处于朦胧之中,扫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又继续往前走。
      她总感觉后面有人窥视她,可几次回头看都没发现什么,葭思心下不安,步子加快起来。
      再一次回头的时候,薄雾散尽,林间光影斑驳,叶尖亮光闪动,一派祥和。
      葭思不再多想,继续往前走。

      趴在崖边,葭思探身去摘长在崖壁上的菇灵草。
      以往摘菇灵草都是庄晓独揽,他长臂一伸,摘得可谓轻松,如今换葭思来摘要颇费上一番力气。她伸直胳膊也够不到,还差一个手掌的距离,所以身子需要部分倾出崖外才行。
      葭思的右手微微发颤,尽管为了保险,她事先在自己腰间和树干间系上绳子并打了一个死结,但望见深不见底的崖底,她还是忍不住颤抖。我可不能出事啊!
      摸到菇灵草的根部,葭思眼睛一闭,使劲一拽,顺利将其拿到手。她一连摘了十株,够了数目立即停手。
      葭思缓了片刻,慢慢向里挪,直到探出去的小半身子都触到实地,才卸力松了一口气。
      她望着天上悠悠飘过的白云,第一次去猜想庄哥哥探身去摘菇灵草时的心情,望着深深的崖底时他会想些什么,会感到害怕吗?或许他是不怕的,因为当时我握着他的那只手始终是暖的,既没发抖也没沁冷汗。庄哥哥一直都很厉害,什么都能做到,不像我这般没用。
      葭思脑中还想着她以前的庄哥哥,一起身突然看到了她现在的庄哥哥。说内心没有冲击是自欺欺人,但难过的不只她一个,庄哥哥应该比她更难受。她似乎一直都只在意她自己的内心感受,而全然没有去想过骤然变了形的庄哥哥是如何自处的。他有没有害怕过?
      想起事情发生以来那些日子对他的躲避与疏忽,她愧疚得想立即冲过去抱住他,却又挪不动步子转而怨恨起自己的胆小。
      葭思眨了眨眼,趁泪意一发不可收拾之前遏止住,把菇灵草放进背篓,再抬头时已扬起笑容,朝他走去:“庄哥哥你来……”
      庄晓始终背对着她,即便她说话时也没转过来,待走近了她才知道为何,笑容凝在脸上。
      这是一只成年男子手臂粗的红纹花蛇,虽然没毒,但凭它那一口锐利无比的牙,一旦被咬上一口不只是两个血洞那么简单,它轻易就能撕下人身上的一块肉来。
      若在以前,这蛇虽凶残,但对他们来说不足为惧。比这花蛇再凶残的大蛇,都在庄晓这个捕蛇能手的手下成了美味的蛇羹。但现在……
      此时此刻,这条花蛇正与庄晓对视,他们俩不能跑,一跑这蛇一准立马攻过来,面对强大的敌人失了先机很容易自乱阵脚。
      葭思急得绞紧了手里的绳子。
      粗粝的勒痛感使葭思惊觉她尚未解开腰间的绳子呢!行动受阻,无论下一步做什么都寸步难行,所以她当机立断决定先解决绳子。
      当初为了安全她特意打了死结,葭思相信她自己的技术,连试都没试就放弃了徒手解,默默往后退了一小步。见花蛇连一分目光也没分给她,仍不敢大意,还是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了背篓旁。
      在葭思从背篓里拿出镰刀迅速挥下的那一刻,花蛇突然向庄晓冲去。
      葭思一刀砍断绳索,抬首便瞧见这一幕,目眦欲裂却又一声不吭。不是怕得叫不出,而是葭思早已养成习惯,除非必要非叫不可的情形,否则决不在别人专心做事的时刻出声害人分心,尤其在这种生死之际。
      庄晓险险躲过花蛇的牙,随即与之缠斗起来。与其说是缠斗,不如说是单方面的一攻一躲。庄晓没什么攻击力,只是仗着对蛇的熟悉躲过其攻击,然而几次之后,他的动作渐缓,境况越来越凶险。
      葭思回忆庄哥哥捕蛇时的情形,脑海中只有他徒手抓到蛇的一幕,细节却不甚清晰。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用上那些,所以并没有放心上过。
      电光石火间她只想起一句:打蛇七寸!
      葭思握紧了手中的镰刀,猛地冲上前去,狠力朝蛇的七寸砍下去。
      巨大的疼痛令花蛇硬生生转了一个方向张大嘴冲向葭思,葭思没躲,反而选择咬牙握着刀柄继续往下砍。
      千钧一发之际,庄晓冲过来挡在前面,代替葭思挨了这一口。
      突然手下没了阻碍,葭思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将这蛇砍成了两截。
      镰刀从她的手中脱落,直直坠到地上。随着哐当一声响,面上葭思僵硬地转头看向身侧的庄晓。
      “庄哥哥,你……你受伤了!”她指着他身上流出绿色血液的两个牙洞抬头看他,似乎看到自己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并没在意。
      溅了血的素白面孔眼圈渐红,庄晓在虚空写道:【做得好。】
      葭思怔怔地看着已消失的三个字,呜咽一声。在以往的日子里,凡是她尝试去做的,无论结果如何,庄哥哥都会摸着她的头夸赞她“做得好”,即便做的一点都不好。她最开始以为他是碍于礼节是敷衍,后来相处久了才知道,他是很认真地在夸她,做得好时是夸她做的事,做得不好时是夸她的付出。
      她明明做得不够好,她害他受伤了。
      【你救了我们。】看到这句,葭思哭得更凶了。她不好,她没能救得了他。
      心里想的这两句话葭思都没说出口,她说了句早该对他说却从未说过的话——
      “做得好,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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