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光》原非笔

2、第 2 章

　　钟离沁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过，她胆子并不大，从小到大都是规规矩矩的好学生，赵岐刚刚那样的行为，真的把她吓到了，她单词也没心思再背，只想赶快回家。

　　默默看了眼都快躲到马路沿子上去了的钟离沁，王皓不禁对她深表同情。他也不知道岐哥突然抽哪门子的风，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为了避免遭受池鱼之殃，王皓瞅了眼满脸老子不想说话的赵岐，识时务地闭紧了嘴巴。

　　钟离沁在心里默默祈祷11路快点来，不过显然老天爷并没有听到她的祷告。11路公交车依然看不见影，公交站台却晃晃悠悠来了三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

　　小混混们满眼算计的目光在站台上三个学生身上扫了一圈，互相打了个眼色，将目标锁定在了一看就好欺负的钟离沁身上。

　　被赵岐吓了一顿后，钟离沁身上的警戒雷达本来就已经拉响，打眼看到三个更不像好人的小混混，更是全身防卫的雷达都开始铃声大作。她警惕的目光看着朝自己靠近的黄毛小混混，转身刚要跑，另外两个也围了过来。

　　“妹妹，哥哥们手头有点紧，借点钱花花呗。”

　　眼见无处可退，钟离沁抿了抿唇，犹豫了一瞬还是把钱包递了出去。父母跟她说过很多回，如果遇到这种事，不要心疼钱，先保护好自己。

　　为首的黄毛乐呵呵地接过钟离沁的钱包，他果然最喜欢这种听话的好学生，随便吓唬两下就立马乖乖给钱。迫不及待地打开钱包，看清里面的金额后，黄毛立时笑不出来了，里面只有一张五十和两张十块的纸钞，外加几个钢镚。

　　“这么少！”

　　他面色不善地抬头盯着钟离沁；“妹妹，你玩我呢？哥哥不想欺负女生，你可别逼我。”

　　“我就这么多钱，都给你们了。”

　　钟离沁的嘴唇抖了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握着手机的手慢慢藏到身后，手指摩挲着摸向报警的快捷键。

　　黄毛盯着强装镇定的钟离沁，看着看着，心思就歪了起来，巴掌脸上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皮肤还贼他妈的白，别说，长得还挺漂亮的，关键是真他妈清纯。

　　黄毛砸吧砸吧嘴，变脸似的突然换上了一副伪善的笑脸：“妹妹别怕啊，哥哥跟你开玩笑呢，你长得这么好看，哥哥们哪舍得真要你钱，跟哥哥去玩玩呗，哥哥请你喝奶茶。”

　　他这话一出口，同行的两个小混混立时也跟着会心一笑，其中一个更是趁机伸手要去摸钟离沁的脸，被钟离沁一巴掌拍开了。

　　“站台是有监控的，你们再不走，我要报警了。”

　　被人用令人作呕的目光来回打量，钟离沁只觉脊背发凉，她后退半步，握在快捷键上的手指用力按下，祈求对面能快点接电话。然而电话还没被接通，手机就被一直盯着她动作的小混混给抢走了。

　　“还给我！”

　　钟离沁这下彻底慌了。

　　抢了她手机的那个小混混瞟了眼通话记录上晃眼的110三个数字，脸立时就冷了下来：“妹妹，这就是你不对了，哥哥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你报警是想干嘛啊？”

　　黄毛一听顿时也怒了：“妈的，别给脸不要脸。”说完他伸手就要去拽钟离沁的胳膊，只是话音未落，后背突然飞来一脚，被人踹翻在了地。

　　“要脸吗？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女生。”

　　赵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他没什么表情地放下踢飞黄毛的腿，仗着身高优势上前两步劈手夺回被小混混抢走的钟离沁的手机，另一只手顺势拽住已经被吓傻的钟离沁，反手将她扯到了身后。

　　开始他的确是不想多管闲事的，而且小书呆也没想找他求助不是嘛，谁想这几个人渣要钱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动手动脚。

　　被赵岐挡在身后的时候，钟离沁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她根本没想过赵岐会帮她，按照赵岐先前恶劣的举动，怎么看他都更像是会跟着欺负她而不是帮她的人。

　　几乎是下意识地，钟离沁反手抓紧赵岐的胳膊，就像抓住救命的浮木一样，握得特别紧。换作正常情况下，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抓一个男生的胳膊，可见她今晚是真的被吓得不轻。

　　胳膊被牢牢抓住，赵岐蹙眉挣了一下，没挣脱，他不耐烦地偏头，瞥到了一张被惊恐点缀的煞白的脸。

　　怂包。

　　赵岐心里想着，胳膊却没有再动。

　　回过神来的小混混们一个蹲下去扶趴在地上的黄毛，抢过钟离沁手机的那个则一脸凶相地朝赵岐扑了过来。赵岐还没动作，紧随其后赶过来的王皓飞起一脚就把他踹开了，于是他转头又和王皓扭打了起来。

　　冷不丁被一个高中生一脚踹翻在地，还是在小弟们面前，黄毛恼羞成怒。他大力挣开小弟搀扶的手，气急败坏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折叠刀，二话不说就朝赵岐刺了过来。

　　“小心！”

　　赵岐眉毛都没抬一下，反而是钟离沁吓了一跳。她只看到一道白光刺过来，情急之下下意识就拽住赵岐的胳膊要往后退，结果这下反而帮了倒忙。

　　赵岐束手束脚地避让中胳膊挨了一下，他也是个狠的，见了血脸色也没怎么变，只是反手把钟离沁推到一边，看准时机狠狠扭住黄毛握刀的手腕，毫不犹豫地反向后折，刀子落地，黄毛顿时痛叫出声。

　　钟离沁看得心惊肉跳，怕刀又落入黄毛手中，想也没想快步上前朝反方向踢飞了黄毛掉在地上的折叠刀。

　　这反应出乎赵岐意料，他不由多看了钟离沁两眼。

　　那边王皓也结束了打斗，反手扭着被他制服的小混混的胳膊问赵岐：“岐哥，现在怎么办？”

　　赵岐扭着黄毛胳膊的手又加了两分力，直逼得黄毛不得不单膝跪地寻找平衡。他偏头瞥向还在发傻的钟离沁：“喂，小书呆，报警。”

　　一见情势不对，剩下那个原本还在犹豫是否要帮忙的小混混扔下同伴扭身就跑了，王皓想要去追，又怕手里这个跑了，只得骂了句脏话泄愤。

　　赵岐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拿眼神示意钟离沁继续报警。

　　钟离沁很听话地点了点头，末了才反应过来他叫的是什么。她自然不满这个书呆的称呼，但打又打不过他，骂也不敢骂，于是只能默默忍了。低头摸了一圈才想起手机还在赵岐那儿，她抿着唇怯怯地看着赵岐，声音蚊子似的：“手机...”

　　好在赵岐离得近，这么小的声音居然也听清了，他用眼神示意了下自己挂在腰间的校服口袋。

　　“衣服里，自己拿。”

　　也不知道他那校服是怎么系的，这一通又踹又扭的折腾下居然都没掉。

　　钟离沁顺着赵岐的视线看过去，迟疑了下，还是迈着步子走了过去。只是看着赵岐贴着腰挂着的校服，她忍不住犯愁，她总不能乱摸吧。

　　好在赵岐也没想故意为难她，看她一副不知道怎么下手的表情淡淡地开口提醒：“右边口袋。”

　　钟离沁松了口气，俯身自赵岐下摆的校服口袋里取回自己的手机，快速地报了警。

　　报完警，钟离沁才彻底放下心。她抬头看着表情冷淡的赵岐，很郑重地冲他鞠躬道了声谢。

　　“谢谢你！”

　　这么一本正经的举动生生把赵岐给逗乐了，他微微挑眉，语气漫不经心：“你再鞠多两个，老子就直接升天了。”

　　钟离沁不理会他那依然不友善的态度，转身又向王皓郑重鞠躬道了声谢，王皓被她真诚的态度弄得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说真的，要不是赵岐掺和了进来，他还真没打算出手，他可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三好学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向是他的处事态度。

　　道完谢，钟离沁后知后觉地想起赵岐还被刀拉了一下，她回头，目光瞥到赵岐胳膊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心底的歉疚愈发深了。

　　“伤口，要赶快处理一下...”

　　她低头自校服口袋里取出一块手帕和一小袋面巾纸，举着朝赵岐示意了下。

　　赵岐没说话，于是她又大着胆子朝前迈了两步：“胳膊...”

　　赵岐受伤的那只胳膊这会儿还和左手一起扭着黄毛的手呢，他低头瞥了一眼还在滋滋冒血的左臂，右手腕略一使劲，抬起右腿单膝跪压在黄毛背上，松开了左手。

　　钟离沁立时便伸手握住了他受伤的左臂，右手捏着纸巾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

　　伤口有十几公分左右，微微外翻，钟离沁看着都疼，她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从小就不太能看这些血淋淋的伤口，会无法控制的感到不适。

　　她忍着心里的不适耐心地把伤口周遭的血污尽量都处理干净后，轻手轻脚地用帕子把伤口包扎了起来。最后打结的时候发现帕子不够长，钟离沁灵机一动反手扯下了头绳。

　　钟离沁头发散下来的时候，有一缕恰巧落在了赵岐手背上，有点痒，但他没有伸手拂开。

　　他就这么微微低着头，看着钟离沁的举动，全程无比配合地任由她折腾自己的胳膊。被他单膝跪压在地上的黄毛犹在哼哼唧唧地痛叫，赵岐起先还觉得吵，渐渐便也听不真切了，耳边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以及钟离沁清浅的呼吸声。

　　百无聊赖地王皓看着不远处静悄悄的两人，一时嘴欠，不由调侃道：“岐哥，我看你挨这一下也挺值的，你看人家妹子多温柔。”

　　他们平日打架打惯了，动刀子也是常有的事，所以虽然看到赵岐被刀划伤了，但赵岐一声都没吭，他自然就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钟离沁细心地继续着手里的包扎工作，仿佛没有听见王皓的调侃，只有耳根不受控制地悄悄红了起来。

　　赵岐看见了，没有拆穿。他冷淡的目光扫向看热闹看得正起劲的王皓，开口的语气不重，却足够叫王皓闭嘴。

　　“那要不给你也来一刀？”

　　王皓再次安静如鸡，默默地偏过头不敢再看赵岐的方向。

　　大概是经常打架运动的缘故，赵岐的手臂略粗，往日缠在钟离沁手腕上仍显空荡的头绳正好能固定在他的小臂上。

　　“伤口太深了，还是得去医院包扎才行。”说不定还得缝针，钟离沁忧心地抬头望着赵岐。

　　“再说吧。”赵岐的语气漫不经心，仿佛受伤的是别人。

　　钟离沁蹙眉，语气不自觉地加重：“必须得去医院。”

　　“你在命令我？”赵岐挑眉。

　　他的眼睛很黑，也很冷，钟离沁下意识避开了视线，肚子还是一绞一绞的痛着，只是这会儿变故太多，才无暇顾及。她鼓起勇气小声反驳了一句：“反正得去医院。”

　　“你再说一遍？”赵岐一错不错地盯着钟离沁头上那个小小的发旋，声音变得比夜色还沉。

　　钟离沁不吭声了，她也不敢抬头跟赵岐对视，但也不肯让步，就那么直挺挺地杵在赵岐跟前。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警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