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A的Beta竹马》小桡

31、决心

　　俞徽一觉醒来，睡到晚上九点。

　　华灯初上，酒店内的会议中心挤满了前来参加晚宴的家族。

　　他下了床，披上外套，拿着抑制贴，站在镜子前面。

　　对着镜子，那块六角雪花的纹身，显得泛红和斑驳，轻轻一碰便有些隐痛——那是因为被秦冬礼注射了非常多信息素。

　　俞徽别扭地用抑制贴把皮肤盖上，又探了探自己的额头，原本的高热已经退了下去，照这样下去，估计明天早上就能好。

　　秦冬礼此刻又在哪里？

　　俞徽说不清楚，后来的自己是不是会后悔打开那扇门。

　　但是望着窗外满天的大雪时，突然很想见见秦冬礼——

　　俞徽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也见到过这样的大雪，那时候，他都会很想见秦冬礼。但是相隔大洋，如此之远，并不是说见就能见的。

　　反倒是现在，秦冬礼离自己这么近，房间内似乎还有秦冬礼的味道，秦冬礼现在在哪，俞徽想看便去看了……以前跟在他身后的少年，现在是不是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俞徽摸着楼梯下了去，他不需要走到会场当中，只要能远远地，远远地看一看秦冬礼就好。

　　宴会厅很大，几乎是一个下沉式的广场。楼上的回廊还零散置着百余张桌子，供人们攀谈。恰好从这里望去，借着天顶的灯光，能看见会场里的大部分地方。

　　秦冬礼身姿挺拔，即使在一众高等的aaoo之中也拔类超群……远远的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一下就能注意到，他身边有不少人围着，还有几个omega，看着就出自高门。

　　全场的焦点集中在秦家三少爷身上，周围人脸上挂着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的笑，但是……

　　果然没错，alpha身边，一直该站着的，不就是omega吗？

　　alpha，是天生被omega吸引的。

　　不管是多么高级的alpha，都会被omega吸引啊。

　　俞徽自己只是一名beta，哪能站在alpha旁边？

　　秦冬礼是宝贝，是礼物。

　　秦冬礼是秦家人人捧在掌心的小王子，是3S级的优质alpha，是商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是上天呵护备至的宠儿……

　　秦冬礼，天生天生便该如此骄纵。

　　秦冬礼可以在众人瞩目下，在欢呼与祝福中，和一位同样高级的omega，携手一生一世。

　　但是，就是不可以和他这样，一个腺体退化到最低级，感受不到任何信息素，也没有生育能力的beta在一起。

　　不可以和他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绝无继承俞氏可能的beta在一起。

　　不可以和他这样一个，父亲很有可能间接害了他亲哥的beta……在一起。

　　可是……秦冬礼。

　　俞徽一颗心被揪紧了。

　　明明在温暖的室内，却感到一阵冰雪暴，他突然喘不上气来，咳个不停，双腿无力支撑身体，几乎倚着栏杆滑跪下来。

　　用放在西装里的手帕捂住嘴，俞徽几乎要把心脏都咳出来。

　　这样粗鲁突兀的噪音，在这样优雅的场合显得不合时宜，在众人的目光向这边汇集之前，连忙用宽大的风衣遮住脸，想逃也似的跑掉。

　　想逃……好想逃。

　　从前不是没有看到过秦冬礼在这样的场合中游刃有余又大受欢迎的样子。

　　但是这一刻……

　　炫目的吊灯之下，宴会厅中，舞池里，每一位到场者脸上的妆容，举手投足间的动作，都是那么一览无遗。

　　明明目之所及，明明触手可得，俞徽却感觉自己和秦冬礼之间的距离是那么遥远。

　　俞徽手中的手帕不知道什么时候湿了一块，原来还有泪水从眼眶里留下。

　　场内的侍者注意到了这位宾客的异常，想上来帮忙，被俞徽谢绝，他撑着地板，让自己站直了身体，准备转身离去。

　　这时候——

　　俞槐闻不知从哪里接过话筒，音响的声音在大堂里徐徐响起。

　　“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儿子，我们俞家的骄傲。”

　　俞槐闻仿佛哗众取宠的小丑，声音带着烟灰磨砺过的沙哑和可笑，但是他是俞槐闻。

　　众人看清了发话的人，便接二连三地遵从起来……仿佛受指使一般，顺着俞槐闻所说的方向看去，场内甚至渐渐响起了掌声。

　　隔着一层楼，俞徽却与秦冬礼对上了视线。

　　真糟糕。

　　俞徽下意识地想逃跑……

　　可是身后的保镖却挡住了俞徽的退路——那是俞槐闻的人。

　　在保镖的协助下，俞徽作为突然登场的嘉宾，几乎是被推着，“请”到了会场中央。

　　出门仓促，俞徽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他几乎趔趄着上了台，头发凌乱，没有好好打理过，身上还穿着的西装，甚至还是秦冬礼的，肩线宽了小半截……看起来是那么地不合身，与这里格格不入，在周围衣冠楚楚的名流之中，显得异常窘迫。

　　真是狼狈……

　　可是不管此刻俞徽的状态如何，着装如何，众人给足的是俞家的面子，甚至是秦家的面子。

　　俞徽自己有实力撑得起这些夸赞不说，退一万步，就算他没有这些实力，俞槐闻也能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把他捧上天。

　　俞槐闻还在喋喋不休，说着俞徽在医学院任职，多么给俞家长面子，作为医学界的新星，是俞家年轻一辈的榜样……俞徽从没有听过俞槐闻嘴里说出那么多对自己的夸赞之语。

　　众人的掌声与欢呼中，俞徽的目光无处安放，浑浑噩噩地走下了台。

　　俞徽一个踩空，差点跌倒，谁料秦冬礼竟已经在后台等他……

　　后台人也不少，众目睽睽之下，被半抱半扶地走下台阶，俞徽有些难堪。

　　alpha下意识地皱眉，让俞徽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你……”

　　秦冬礼刚刚抬手，却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秦冬礼身边还跟着omega，别的俞徽认不出来，有一个俞徽却很眼熟——

　　阮墨瓷。

　　看起来，刚刚阮墨瓷和秦冬礼还相谈甚欢。

　　那名omega转过身来，俞徽一下子愣在原地。

　　他还没弄清楚，阮墨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阮墨瓷便先他一步开口道：“俞老师，您也在这？”

　　“你们认识？”秦冬礼轻皱眉头，看着俞徽问道。

　　年轻的omega笑容温柔，好像在看他这边，又好像在看秦冬礼。

　　虽然在室内，俞徽突然感到一阵凉意从后脊升起，他仿佛被定在原地，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勉强笑了一下，对秦冬礼说道：

　　“是……我的学生。”

　　秦冬礼点了点头，而俞徽的手却从他怀里抽走了。

　　先前，阮家与秦戎汀有关的线索献宝似地呈上来，整合之后，秦冬礼便交给秘书们处理。

　　这次，阮家一再用各种方式表了忠心。

　　阮家帮了大忙，秦家按理该感恩戴德。此刻，秦冬礼却无法忽略心中的那点不适，不知道是俞徽与平时不一样的态度，还是因为“我的学生”几个字眼。

　　俞徽咳嗽起来，秦冬礼怕是空气太冷，脱下外套给俞徽盖上，却发现beta身上已经是自己的外套，一已经被自己的信息素覆盖时，骄傲了一瞬。

　　“我送俞老师回去吧。”

　　背后突然附上的双手，让俞徽愣了一瞬，才发现是阮墨瓷，已经拍上了他的后背，正在帮他慢慢顺气。

　　秦冬礼眉头搅在一起，盯着俞徽不断苍白的嘴唇看了好久。

　　舞台上，主持人已经在请秦氏的嘉宾上台，秦冬礼又把俞徽冰凉的双手捂了捂，才慢慢地说道：

　　“好。”

　　回房间的路上有不少人侧目，俞徽下意识摸了摸后颈的抑制贴……不见了。

　　等到了房间内，阮墨瓷才开口：“俞老师身上，都是秦少爷的信息素呢……”

　　omega掩面笑起来，直白的话语让俞徽一时之间有些红了脸。

　　瞬间俞徽又反应过来，是啊，但是他只是beta，根本感受不到自己身上带了谁的信息素……

　　即便是抑制贴掉了这样普通的情况，他都不能自己察觉。如果不是阮墨瓷提醒他，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笑话。

　　从前也是如此……

　　阮墨瓷。

　　能来这里的，亦非等闲之辈……姓阮，是阮家的人。而且，还是年轻漂亮的，高级omega……

　　俞徽突然想起秦永年说的，让他嫁进秦家的话——他当时即觉得那不可能的，现在看来似乎更加如此。

　　扪心自问，俞徽觉得自己脱离了俞家，便不会有与秦冬礼家相近的家世背景，再加上自己是个beta——本就不可预见的未来变得更加飘忽渺茫。

　　秦冬礼身边从来不缺好看的omega，那些omega才是和他联姻的最佳人选。

　　秦冬礼带来的温柔的错觉，似乎可以成为他不要多想的资本，秦永年的保证，或许也是不小的砝码。

　　但是怎么可能不多想。

　　俞徽想了很多。

　　如果他是omega的话，是不是俞家、还有那所谓的父亲——俞槐闻，就都会多多善待他。

　　毕竟就算作为工具，也是高级的omega比较有利用价值。

　　如果他是omega的话，是不是他就能成为俞家和秦家联姻的人选？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是omega，是不是就能闻到秦冬礼的信息素？

　　甚至，如果他是omega，是不是有可能诞下他和秦冬礼的孩子？

　　如果之后的如果，孩子能够像秦冬礼的话，那会很可爱吧……

　　有人说，通过信息素能感受到爱，那么，他到底能不能闻到秦冬礼的信息素，感受到秦冬礼到底爱不爱自己呢？

　　感知信息素，对于omega来说易如反掌。

　　可是beta和omega之间的生理差距犹如天堑。

　　omega的腺体，堪比钻石般珍贵，能够产生高等信息素的腺体，甚至能够按照钻石的计重方式进行买卖。

　　如果不是因为明令禁止腺体买卖，就算是钻石那么贵的价格，许多人都会趋之若鹜。

　　甚至即便法令禁止，在黑市上，omega的腺体买卖依旧疯狂……

　　而正是因为少了这样珍贵的腺体——从拿到检测报告的那一天开始，俞徽就一直无法忽略，自己心中的失落。

　　当知道秦冬礼分化为alpha之后，他更加无法忽略的是心中那种……想成为omega的那种渴求。

　　俞徽不得不承认，在把alpha抱在怀里的深夜，惊醒时，他甚至也想过去移植腺体——

　　那样一劳永逸的做法，为什么不呢？

　　不过是多一道伤口罢了。

　　小时候，如果受了伤，母亲就会把俞徽抱在怀里，还会给他清理干净伤口，涂上清凉的芦荟——火烧火燎的灼热，很快就被清爽的芦荟镇压，俞徽还能听着童谣小憩，享受片刻的安宁。

　　所以……如果受过伤，受过痛之后，带来的是奖励，带来的是更多的爱，那更痛苦一些，多痛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俞徽从落地的玻璃窗上看下去，凝固的雪在金色的灯光下闪着一层辉，绚烂至极。

　　一层冷光，一层暖光，说不上是温暖还是冰凉。

　　金色的车流交错，往远处开去，渐行渐远，在漆黑的夜空下划出鎏金的伤口，然后再次被黑夜吞噬，消逝得无影无踪，就像重新长好的皮肉。

　　伤口会愈合，就算留下疤痕，反正总是会好的。

　　再多的苦痛，也总是能被人体缓慢地吞噬下。

　　就算再痛，只要能够感受到秦冬礼的信息素，那就是忍受痛苦之后的补偿，是天大的幸福啊。

　　把他带到房间之后，阮墨瓷便从容地回到了名利场当中。

　　似乎能够在那里如鱼得水的，只有像他们这样的alpha，omega……而beta，根本无权参与这场游戏。

　　如果有一种方法……

　　曾经俞徽不知道，现在，他大概已经心里有数。

　　用手遮住眼睛，俞徽后颈处的伤口就像灼烧一样痛。

　　如果光是被alpha标记、注入信息素，就已经这样的痛苦，那不如，再痛苦一些……

　　再痛苦一些，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