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云》温凉如玉

1、第一篇故事

　　他是我的挚友，我的伴侣，我秘密的知情者，我灵魂的一部分。
　　他叫阿肆，我取的名字，我觉得肆挺好听的，写起来挺好看的。肆，明明很吉利嘛，肆意生长，多棒啊。
　　阿肆，他是决对不会背叛我的人，无论是谁，远没有他忠诚。他的所有一切都符合我的喜好，他深爱着我，我也依赖着他，只不过，他无法与我在一起。
　　没错，阿肆是我空想出来的人。我知道他是假的，他不过是我想出来的一个虚拟人，但他存在，我知道就好。
　　我没有得病，我很正常，我的身体一切健康，我的思想跟得上时代。我觉得世人都好无趣，我想要一个人来陪我，于是阿肆出现了。
　　那天，我吃过晚饭，看着天边的晚霞，总觉得这没有诗中描绘地那般美好，街道上很吵，有顽童打闹，有泼妇骂街，有老人喂鸡，虽然这并不好看，但也比我那阴暗冷清的家有意思多了。
　　“李云，去把垃圾倒了，别摆张臭脸，省得旁人说你晦气。”
　　哦，李云，我的名字，那个巴不得我死的是我妈，像那些妇女般喜欢搓麻将，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说的是她，但至少比别人的母亲好点，因为她懒得打我。
　　垃圾场离我家不算远也不算近。
　　我恰好遇见了那个很阳光很热情，同样也很灼人的少年。他叫许焰，常被家长们挂在嘴边的好孩子。
　　我时常想他，在深夜里思考，因为只有夜晚，我才闲，闲得发慌。我在想如果他过着和我一样的生活，那他还是这样吗？
　　整天想着这个不可能的事，也无趣得紧。
　　许是如书中所说的，青春期的男女们渴望得到异性的关注，于是，我幻想出了一个异性。
　　我开始尝试在心里与他对话。
　　“阿肆。”
　　“我在呢，李云。”
　　这是他的答复，声音应该上扬，带着少年特有的朝气。
　　我很开心，很满足，因为这假想的人。
　　我再次尝试。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
　　“不是你想的吗？你想让我知道，我就知道了。”
　　这也应是我想出来的答复。
　　“也是哦，那你是鬼吗？”我开始有点好奇。
　　“你想我是，我就是。”
　　我仔细想了想，应了他。
　　“那你就不是鬼，鬼会吸人阳气呢！我不要早死。”
　　“好，小云儿一定能长命百岁。”
　　他这样祝福我，我竟会因为这欣喜万分。
　　“阿肆，你也要长命百岁。”
　　“好，只要你还记得我，我永远在。”
　　说实话，我真的很感动。
　　“阿肆，阿肆。”
　　“嗯。”
　　“你真好，你的名字真好听。”
　　“阿肆。”
　　“嗯，小云儿，该睡了。”
　　我知道我很困，但我仍想和他说些什么。
　　“那么，晚安，阿肆。”
　　“晚安，小云儿。”

　　只要我想，阿肆就会出现。
　　其实他出现的频率不是很高，尽管我在上课时，经常发呆。其实发呆很不错的，脑子放松，享于空际，令人舒适。
　　我和阿肆聊天真基本上是在晚上。我睡不着，还记得有这么一个他，便会让他跟我讲话。
　　我跟他讲七讲八，小到学校的事，大到我的梦想。
　　“你想怎么打算以后，就这么混曰子，以后可养不活我们。”
　　“不知道哎，为什么要说这个。”
　　“你让我问你的，不是吗？想想吧，如果你以后很忙，忙着忙着就会忘了我。”
　　“是哦。不会把你忘记的。以后，以后就像其它人一样，赚点小钱，好好活着。”
　　其实，关于以后我也想过。但怎样都无所谓了。
　　“阿肆，你真好。好想让别人都知道你是我的阿肆。”
　　想让你被知道，真的。
　　“随便，你高兴就好。”

　　我在校园里，并不是独来独往。用他们的话说，我看起来是个安静高冷的人，但相处久了会发现，我只是话少，易害羞且自卑。
　　我也无法反驳，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在家，我一言不发;在校，也就活泼了些。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无所谓。
　　我无所谓这些人的留去，走与不走，留与不留，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
　　我也常思考，真实我长得还行，挺耐看，不是特别好看也不是特别难看。但却从来没有一个异性注意到我。当別的女生已经有了好几段感情史时，我却连男生写的信都没收到过。
　　唯一一次受到别人青睐时，是在我小学时，某天我上完课，走在操场上，莫名来了几个高年段的男生。
　　其中一个男生冲我喊，指着另一个男生说他喜欢我。
　　我感到莫名其妙，但他们还不解释一下，打闹起来了。
　　还是我的某个同班同学，哦，女生，拉着我走，并告诉我不要理他们。
　　其实我幻想过很多次拒绝别人爱意的样子。委婉的，直接的。就是没有实践过。
　　校园里的女生对长得好看的人有种热衷，我身边的女生都在讨论着帅哥，我也一并加入。
　　其实长得好看的人挺养眼的，我只欣赏他们的皮囊。别人总说我肤浅，但我又不打算认识谁，除了好看的外表能吸引一下我，我连认识他们的兴趣都没有。
　　当他们又一次讨论帅哥时，我想到了阿肆，记起了线我曾对他说的话。
　　“我见过一个很好看的男生，特别好看，是我至今以来见过得最好看的男生。”
　　此话一出，不出所料，她们都期待我的后话。
　　尽管这是个谎言，但我也只能将这个谎言编圆，我只能用谎言将阿肆呈现在众人面前。要是我说他是我幻想出来的，她们多半会说我是个神经病。
　　“他告诉我他叫阿肆，他是个温柔有趣的人，我是在几年前偶然遇见的，因为长得过于好看，又带着些病态美，我便与他主动交谈。”
　　“只不过后来呢，他死了，真令人惋惜。”
　　是的，就这样，我让阿肆被人所知，尽管可能过不了几个月，别人就会忘了他。
　　我开始萌发出让阿肆被记住，被我记住，被他人记住的想法。
　　我不想让他成为风一吹就没影了的尘埃，他不必光芒万丈，只要存在过，被人知道过就好了。
　　我想我可能魔怔了，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想法。
　　我希望阿肆真的存在，是个有灵魂有身躯有思想的人，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因我而来，但我并不想让他因我而去。
　　“阿肆啊，能不能像书里说的那样，把我余剩的寿命分你一半，你活个几年，我也活个几年。”
　　“少看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知道他未了的话，这怎么可能呢。
　　风吹散了我的思绪，将它吹向远方，很远很远。

　　我和阿肆经常玩着一个游戏，类似于故事接龙什么的。无聊时玩玩也有趣的紧。
　　一般都是阿肆开头，我来接，接不下去了，换一个。
　　“我是一只兔子，我跟好多只兔子一起玩。”
　　“那我是个农夫，发现你撞树桩子了，把你抓起来，养着。”
　　“才不会那么傻，换一个。”
　　于是，他再次开头。
　　“我是一条鱼，我正吃着别的小鱼。”
　　“那我是渔夫，把你抓走，带回家养。”
　　“我是一个呆呆的士兵，和别的士兵一起守门。”
　　“那我是可恶的女巫，把你抓走，变成我的木偶。”
　　好像每次我接一句，阿肆就换了别的，有点奇怪。
　　“不玩了，每次都被你抓走，为什么不去抓别人，哼。”
　　阿肆跟赌气似的这样说。
　　我想了想，应了他。
　　“只要你不行吗？不要别人，只要你，就选你好不好？阿肆，阿肆，好不好呀？”
　　过了挺久的吧，他才回我一个“可以。”
　　我想他大概是害羞了吧，其实我都想象不出，我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参加了学校的联谊晚会，本来我不想去的，但阿肆鼓励我要多出去走走。
　　我看着充满激情的年轻男女，他们欢乐地倘游在舞池中。
　　一个看起来略带稚气的男孩向我走了过来，是之前晃在我眼前的学弟。
　　“学姐，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挺有礼貌的，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我知道他多半是玩游戏输了，并不想让他为难。
　　“骑士夜晚穿过街道，我数着一二三四是什么意思。”
　　他说着说着自己脸倒红了起来。
　　这是个很老土的英文文字游戏，没想到现在还在用。
　　“我知道，不用告诉我答案了。”
　　听到我的回答，他还没有离开，邀我过去一起玩游戏，我答应了他。
　　“小云儿，那是什么意思。”阿肆问道。
　　“Knight night pass crossing，一二三四就是所对单词字母顺序，就是Kiss啊。”
　　“哦。”他恍然大悟。
　　我到了他们那一群人中，热闹的氛围围绕这里，我不是很反感。
　　他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我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
　　我看着他们玩，挺幸运的，一直没有抽到我。
　　当我差点想走时，终于，我被抽到了，我毫不犹豫地选了真心话。提问我的是之前的那个学弟。
　　“学姐，有喜欢的人吗？”
　　“有。”我稍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只是追不了而已。”
　　他好像替我感到惋惜，却又接着问道。
　　“如果我和他，你选哪个啊？学姐。”
　　“这是另一个问题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选他。”
　　“那万一你付出了一切，他连半分眼神都不肯施舍给你呢？”他还不死心，接着问。
　　“还选他啊，不为什么。”我堵住了他的话。
　　阿肆怎么可能这样，他满身心都是我好吗。
　　“阿肆啊阿肆，我只要你啊，只选你啊。”
　　“嗯。”他轻轻回应。
　　折柳细枝条，汪汪海浪涛。我的眼中只有那细柳条，汪洋大海也不能入我眼。有人在柳条和大海中选了大海，而我只选柳条。

　　在我有一定自我生存能力后，我的母亲将我赶出家门，给了我一笔钱，让我自己出去闯荡。
　　我想她一定是厌烦我了。其实也挺好，她并不喜欢我，可能是因为我那从未谋面的父亲，我呆在家里也烦得很。
　　这样挺好的，不就是一个人嘛，哦不，还有阿肆陪着我。
　　“阿肆，我好像只有你了哎。”
　　其实我还是有点伤心的。
　　“还会有别人的，会的。”
　　是阿肆说的，还是我心里想的，分不清了呢。
　　“小云儿，人生很长，你得多看看啊。”
　　我感觉阿肆是在安慰我，尽管我倔强地认为这没必要。
　　“那你要陪我，会吗？”
　　我像一个渴望陪伴的孩子，期待着回答。
　　“会啊，陪你走，走很久很久。”
　　“真的，可喜欢阿肆呢，最喜欢了。”
　　我像是得到了糖的孩子，无比满足。要是没有他，我感觉我会疯掉。
　　我们之后去了很多地方，见过了很多风景。
　　我想到了让阿肆被人记得的办法，写一本书，阿肆是主角。
　　当我将书写好，带着稿子打车去出版社时，只记得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我身处医院，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
　　在我愣神的时候，一个长得还挺好看的男生出现在我身边。
　　“你好，我叫许焰，真的很不好意思。”
　　他有些腼腆，已经不好意思到脸上微红了。
　　“不好意思，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缓缓道出这件事，只见他脸上的表情由惊讶转为坚定。
　　“放心，我一定会照顾你到好为止。”
　　我只能呆呆地点头。
　　“哦，对了，”他拿出一叠东西，好像有点眼熟，我好像忘记了特别重要的事。
　　“这个是你被送进来时死死抱住的东西，竟然是你下意识护住的东西，我想一定很重要。”
　　我并没有立马翻看，而是放在一边，有些随意。
　　在许焰的照料下，我渐渐想起一些事情，但觉得脑海里有片空白仍未填满。
　　后来，我嫁给了许焰。
　　某天，我偶然翻开那一叠纸，里面夹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
　　“阿肆，如果有下辈子，你变成人好不好，然后和我在一起。”
　　及一个淡淡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