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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疏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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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是个容易被改变的人。”李浪深语气有些艰涩,缓缓凑近,几乎贴上了他的颈部,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对我是不是也这么容易改变?”
“我怎敢高攀圣女?”沈寂听轻声道,“圣女不是说,从前与我的种种作不得数吗。”
“你是故意气我的吗。”李浪深叹了口气,“有许多事我不与你讲,是我不想将你牵扯进来。以你的立场该如何处理这些事?”
沈寂听不答。她明明说过以后不会再瞒着自己。他轻轻挣动想要脱离她。
“放开我。”
李浪深并未照做,只是收起短刀压得更紧,双手捧住沈寂听的脸。可他却将脸别开了,垂着眼,似乎不想再与她交流。
“你从不会为我做出让步,哪怕只是这样一个要求也不肯。你说你喜欢我,可又告诉我不作数,在我决定与你划清界限之后又说我易变,”他似是累极,“你究竟哪句话真,哪句话假?究竟要叫我怎么做你才开心?”
李浪深心里发酸,却掰过了他的脸,叫他能直视自己。他没有再反抗,只是缓缓闭上了眼,似乎也不愿意看她。
他的态度是从未有过的疏离与淡漠,仿佛若不是有曾经的情谊在,他绝不会与她在这里浪费时间。
她不免想,若是自己还是季琅,他还是一无所有的病秧子,他们还在钧雷山庄,还能一起谈心,一起喝酒,一起放风筝那该有多好?
可这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就这样最好,”李浪深有些哽咽,低下头看着他平稳垂下的眉和微微颤抖的眼,“沈寂听,你最好一直像这样,永远不要原谅我。”
沈寂听只感觉一股温热气息轻洒在面庞,叫他感觉有些痒。李浪深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刚要进一步时,她却轻叹了一口气。
“我检查过了,那瓶子里药只有一颗,你最好留给自己。你以为只有你算计了沈昔照么?”
沈寂听一愣。莫不是她已经知晓了自己差点被控制之事?
衣料摩擦之声渐起又渐落,他无比想看她最后一眼,想拉住她问她那日为何说出那般决绝的话却还是忍住了。直到李浪深已经离开他才睁开眼,天地间却只剩青灰色的怪石林,再无她踪迹。
他掏出从李浪深那抢来的解药,又回想了她说过的话。她叫自己留些解药,难不成自己也着了沈昔照的道,中了烟水寒天?
难怪这些时日自己总是感觉体内真气乱窜,四肢常常冰冷无甚知觉,原来竟是这原因。可这药只有一颗,若是自己将这药留了下来,付石开该如何?
他没再多想,出了石林又沿着屋檐的暗影行进,朝着付石开处而去。
沈昔照早已离开,估计是正在追踪被护卫发现的人。他闪身进了付石开的院子,关上了院门,快步进到屋内。
屋内人正燃着盏烛,拿着本书随意地看着。见沈寂听来有些惊讶,“寂听?你怎么来了?”
沈寂听没有多言,掏出药愣了片刻,还是将药瓶交给了他,交代道:“这是解烟水寒天的药。”
“你…”付石开盯着手里多出来的瓶子,“沈昔照刚刚出去了,说是有人擅闯冲衡门,那人莫不是就是你?”
沈寂听点点头,递过茶杯:“别说这些了,她随时可能会去我那里,我必须马上赶回去,快些把药吃了。”
付石开听完没有多想,接过杯子将药渡了下去。
沈寂听看着面前人,神色晦暗。他将药吃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接下来你还要在沈昔照面前装样子,假装你没吃解药,还被她所控制。”沈寂听瞟了一眼桌上的木牌,那是冲衡门弟子身份的象征,自己也有一块。那上面隐约刻着一串花纹,他拾起木牌将之翻转,便见木牌背面的‘付石开’三字。
他捏紧木牌,将它揣在怀里,再叮嘱:“我会用这木牌展示给冲衡门其余弟子,告诉他们你被囚禁之事,把冲衡门从沈昔照那里抢回来。”
付石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也嘱咐道:“万事小心。若是万不得已,便差人传话给金梧寺,明澜方丈会出手助你一臂之力。”
“好。”
沈昔照匆匆从付石开处离开,来到事发处,只见灯火通明,站满了人。她来到最前方询问:“怎么回事?”
“回夫人,我们巡楼时发现两个可疑身影,追踪不及,正在搜查。”
“追踪不及?”沈昔照冷冷看着面前人,忍不住扇了他一个巴掌:“废物!”
“属下知错。”
“那两人是同党么?”秦扬问。
“应该不是。我们发现他们时二人正在楼顶对峙,只是我们追捕时二人才一起逃窜,往石林方向去了。”付垣回道。
“石林?”沈昔照更觉疑惑,“此处距离石林可还有一截…他们又是如何得知那地?”
秦扬想了想忽然说道,“夫人,依我看来,那两人对地形如此了解,轻而易举便进了难以巡查的石林,或许并不是外人。”
“你说得有理。可此二人究竟是谁?”
“对冲衡门如此了解之人,除了少盟主付盟主,应该再无二人。可付盟主又正在静养,少盟主…”
“不会是他,”沈昔照斩钉截铁道,“我试探过他,他的确被我所控,只能听我指令。”
“话虽如此,可若不是他又会是谁?”秦扬怂恿着小声道,“付少爷又是个扶不起的,更是不能。不如我们去少盟主那看看,也能消除疑虑。”
“也对。”沈昔照细想了想,还是带着人往沈寂听处去了。
一路上遇到许多巡逻守卫,沈寂听已经不知道躲了多少次。终于他的院子近在眼前,远处火光渐盛,沈昔照却也已经赶来了。
他暗叫不好,三两下进了院子,从暗处闪进房内,那小厮早已苏醒,看见他回来挣扎得更甚,就连手都被磨破了。
“我放开你,你不要出声,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知道吗?”沈寂听边与他商量着边解着他身上的带子,那人刚被解开,却忽然开口,“来人…”
沈寂听猛地捂住他的嘴,威胁道:“你若是叫来了人,抑或是将今日之事说出去,我有一百种方法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想清楚了。”
那小厮表情惊恐,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沈昔照带着人回到沈寂听院内,众人见她如此大的阵仗都被震住了,一时间连话都不会说了。
还是她率先开口:“少盟主在里面吗?”
“回…回夫人,我进去看过了,少盟主已经睡下了。”一名侍女战战兢兢地答道。
沈昔照冷冷瞥了她一眼,也没再问,径直推开了门。
屋内光线昏暗,床铺鼓了起来,似是有个人裹在其中。
沈秦二人对视一眼,她还是慢慢走上前去,轻轻掀开了锦被一角。
被内人将脸埋得很深,这一掀只露出了他些许铺散开的发。
沈昔照心中疑虑更甚,继续掀开被子。
只见那人埋着的脸稍稍露了出来,白皙的下巴被烛光衬得有些黯淡,不再有光彩。
沈昔照不愿再等,终于猛地掀开了被子,露出了这人完整的样子。
只见沈寂听蜷缩在床中心,双手抱住肩膀,双腿弯曲,眉毛紧蹙,似是正在做着噩梦。
沈昔照见到他乖乖呆在屋里终于呼了一口气,朝秦扬挥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则替沈寂听掖好被子,坐在床边,静静端详着他不安的睡颜。
记忆里的他总是这样,喜欢抱紧自己,拒绝着与外界的互动,戒心十足。
“你还是一如既往…”沈昔照竟露出了慈爱的表情,轻轻抚摸着他的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乖巧懂事。”
“从我在暗珏买下你,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特别喜欢你,你长得与石开真像啊,能力也很强,不愧是他的孩子。”她眼边缓缓流下泪,眼神有些迷蒙,似乎在回忆曾经,“我常常在想,你为何不是我与石开的孩子。若你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玩物,最好的老师,最好的权力,这世间最好的东西,”
她的脸忽然沉了下来,“可你偏偏是沈昔颜和付石开的孩子,不是我的。”
她抚摸他额发的手忽然掐上了他的脖子,用了最大的力气,仿佛他不死自己不罢休一样:“你为何偏偏是她的孩子?为何什么都不听我的?若是你肯向我求饶,不论是在霁月阁还是在藏书阁,若是你会向我求饶,我又怎会为难你?”
“若是你这么做了,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季琅跟着你也不是不可以。可你呢?倔得要死,手都被穿烂了也不愿叫我住手。”
沈寂听终于醒了,脸涨得有些泛紫,却仍旧没有向她求饶。她也不知晓是因为自己用药物控制了他,叫他不能思考才没求饶,还是他根本不会对自己低头。
“你求饶啊!求饶啊…”沈昔照手上力气更加重,以至于他已经喘不过气来,就要昏死过去,她才放开手。
“寂听啊…没事吧?”她似是忽然醒悟,流着泪摸着他的脸,想要安抚他,“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对你…”
沈寂听剧烈地咳嗽,却依旧面无表情。
沈昔照看着他的脸,心凉了半截。若不是自己偏要叫他吃下那毒药,他又怎会如同一个活死人,就连痛苦都无法表达出来。
这不是她想要的‘听话’。
想到此处,她忙站起身:“秦扬,秦扬…我要见守鹤…”
“夫人…今日天色已晚,守鹤大人恐不在门内,”秦扬忙扶住趔趄的她,“有什么事还是明日再说吧。”
“不行!我现在就要见守鹤…”沈昔照转头看向沈寂听,“为何他是现在这幅样子,我不要他这样。”
说到这,沈昔照强行撑起身子,喃喃念叨着什么,踉跄着出了门。秦扬同门口的侍卫说了句什么,自己也快步赶上了她。
待二人走后,沈寂听才堪堪止住喉头的腥意,捂着脖子坐了起来,一语不发。
从屏风后走出一个人,颤着身子不敢靠近,看着一脸阴郁的沈寂听还是忍不住问道:“少盟主,你没事吧?”
他摆了摆手,抬眼看向小厮。那小厮似是觉得自己窥见了什么可怕的秘密,甚至连他的脸都不敢看一眼。
“过来。”沈寂听出声叫他。
“少盟主,我…”那小厮以为沈寂听要对他痛下杀手,声音里满是绝望。
沈寂听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他走近。
“少盟主,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杀我…”小厮十分害怕,却还是朝他慢慢挪动着身子。
“我不杀你,快点。”沈寂听已经有些不耐烦,语气有些凶恶。
那小厮认命地站到他面前,闭上了眼,等待着他的审判。可他想象的事却没有发生,他听见沈寂听吩咐:“替我将外面一个叫付垣的侍卫叫进来,就说现在该换屋内的陈设了。”
小厮很是惊讶,“少盟主不杀我?”
“你很想死吗?”沈寂听哂笑,“若你是因为听见这些秘辛怕我追究,大可不必。我反而希望你将此事大肆传播,越多人知晓越好。”他审视着面前的人:“我能相信你吗?你该不会出去就反水吧?”
“少盟主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做。”小厮眼神瞬间亮了,没了刚才的害怕拘谨,就要按他所示做事。
“你叫什么?”沈寂听忽然又问。
“小的叫阿由,贱名一个,少盟主莫要笑话。”小厮尴尬地挠了挠头。
“去吧。”沈寂听一阵好笑,“反正我已经知晓你的名字,若你敢将今日我出去之事泄露,我就…”他扬起手在颈部比了一个切的手势,“明白了吗?现在你我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阿由忙不迭点头。
他出了门,依着沈寂听的吩咐,找到了那个侍卫。那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那人身边还有几个侍卫,表情皆有些不好看,似乎在谈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