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别》十清杳

7、海边

　　北江已经跟南枳约好了六月十二就去海边，带着她的弟弟南林。
　　今年的二月，南枳的考研也顺利通过，他预感自己考的不错，估分出来也是能上俞大。意思就是，等到开学，他就可以跟姐姐上同一所学校了。

　　“好，姐姐，我到家了。”
　　北江按在手机回了一条语言，接着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刚推开门，北江就被坐在玄关鞋架椅上的北禾吓了一跳。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你在这吓什么人啊？”

　　他三两下踩下鞋子，目光往里面看了一圈：“爸妈呢？”

　　“去姑姑家了，”北禾跟着站了起来：“北江，我有事情问你。”

　　北江被她这么瞧着心里发怵，北禾这样子倒是少见，她很少会这么正经的跟自己说话。

　　姐弟俩并肩一同往房间里走去。
　　北江：“你别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啥事啊？”

　　北禾关上房门，目光直视坐在床沿的北江：“你跟南枳怎么回事？”

　　北江一愣。

　　“今天在考场，我看到你去找南枳了。”

　　北江慢慢冷静下来：“就你看到的那样，我们在谈。”

　　“可是北禾比你大四五岁，你小学的时候她就已经高中了。”
　　他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南枳正好上高一。

　　北江问：“她比我大，我就不可以跟她谈恋爱吗？”

　　北禾闭了眼：“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北江移开头：“高一暑假。”

　　“怪不得，你想去俞大也是因为南枳？”北禾问，“北江，你清楚南枳家里的情况吗？”

　　不等北江说话，北禾就接着说：“南枳她家里有一个残疾的弟弟和一个瘫痪在床的妈妈，意思就是，以后这个家的负担都会落到南枳头上。她一个女孩子，要养一家人。不管未来嫁给谁，都得承担起他们家的情况。爸妈不会同意你跟南枳的。”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弟弟未来的生活要面对一地的鸡毛。北禾起先知道南枳在跟自己弟弟谈恋爱时只是很震惊，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同学会跟比自己小四岁的弟弟在一起。但后面想起南枳家里的情况，她又不希望自己弟弟跳入火坑，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同学。

　　北禾的顾虑是的确的，没有人会愿意沾染上南枳这样的家庭。每一年光南枳妈妈的医药费就得花费不少，更别提南林越来越大，他不能工作，以后这些照顾的任务都得落在南枳头上。

　　“姐姐，”北江喊停住南枳，“你们看到南枳的家庭只会觉得负担，看到的都是一地的鸡毛。可是我看到的，只有一个为了家庭努力上进的女生。我不会觉得她是负担，我只会觉得她让人心疼。”

　　“可是鸡毛又怎样？要承担那一家庭的责任又怎么样？那是南枳的家人，如果我以后跟南枳结婚了，那就是我的家人了。”
　　“姐姐你可能理解不到南枳，因为你生在一个算好的家庭里，你不愁吃喝，奶茶点心从不亏待自己。你在周末可以穿着漂亮的衣服跟同学出去玩，每年生日都可以拥有自己的蛋糕。可南枳不一样，她的第一个生日蛋糕是我给的，收到的第一束花也是我送的，她的第一杯奶茶，第一份炸鸡都是我给的。我永远都不能忘记她坐在我面前吃着青菜，却给我点了满满一盘的肉，她那时候也只是一个非亲非故的姐姐。”
　　“她对我很好，所以我也想对她好。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生，我就想对她好一辈子。”

　　北禾听完北江的话却是沉默了。
　　她的确无法反驳北江，北江一直都是一个很有思想和主见的人，他从来不会因为一个别人跟他分歧的想法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南枳也是，撇去南枳的家庭，她自身的条件绝对是非常优秀的。

　　她对南枳有点愧疚，北江是自己的弟弟，她希望自己弟弟未来能过的好，安安稳稳就行，不要为了生活发愁。但她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却只想了自己的弟弟。

　　北禾深吸一口气：“北江，这件事绝对需要一个解决方案的，爸妈绝对不会同意你跟南枳的。与其想着怎么瞒下去，不如想想怎么应对爸妈，你不可能为了南枳跟这个家决裂吧？”

　　.

　　北江跟南枳的事情最终还是被北禾给隐瞒了下来，北江原以为北禾会去找南枳，但他在南枳那边套了话，北禾应该是没有去找。不过说来也是，如果北禾去找南枳两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尴尬。
　　北江也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爸妈知道以后不会拆散他跟姐姐，他也不想姐姐一直见不得光。

　　转眼几天过去，到了他跟姐姐去海边的日子。
　　这天早上收拾行李出门的时候北禾也在家，见他拎着一个行李箱也知道他是要跟谁去玩。
　　北江注意到他走出门前，北禾欲言又止的动作。不过北江并不想听这件事，所以他没有回头，径直拖着行李箱走出家门。

　　等到高铁站的时候，南枳已经站在门口的树荫下了，身旁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小男孩。
　　北江知道那个就是南林，南枳的弟弟。

　　他赶紧跑了过去：“姐姐！”

　　南枳见到他也跟着朝他走了两步：“怎么跑这么急？”
　　她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北江：“擦擦汗。”

　　北江“嘿嘿”一笑：“怕你等嘛！”

　　“我刚到没多久，对了，你还没见过小林吧？”南枳让了让身，朝身旁的小孩柔柔的笑了一下，“小林，这个是北江，姐姐跟你说过的。”

　　南林腼腆一笑：“北江哥好。”

　　北江之前没见过南林，倒是没想到这么白净。南林跟南枳长得很像，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笑起来很是惹人喜欢。他的肤色很白，长长的睫毛倒映下一片阴影，唇红齿白，他更像是一个女生。

　　北江也跟他打了个招呼。

　　南枳说南林这是第一次出远门，今天一天都很高兴。

　　似乎有南林在地缘故，南枳似乎比从前还要高兴不少。见南枳高兴，北江也跟着高兴，他说：“姐姐，我会帮着照顾南林的。”

　　南枳笑着摸了下他的脑袋：“辛苦你啦。”

　　—

　　这次去玩的城市不算远，就在临省的海边。
　　三个人住宿倒是成了问题，南枳说她跟南林住在一起吧，南林起夜需要帮忙的。
　　北江去开房的时候却开了一间大床，一个标间。
　　他主动提出要跟南林一个房间。

　　南枳怕北江会因为南林睡不好：“跟小林睡在一起会比较麻烦的，我来就行了。”

　　北江不依，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姐姐你就让我跟南林一个房间吧，我跟南林住一起还可以提前联络一下感情不是？男孩子跟男孩子之间总是会有很多话要说的。”

　　南枳受不住他的撒娇，最后还是笑着应了下来。

　　.

　　几人把行李放进房间后，就去外面吃晚饭了。
　　海边基本上吃的都是海鲜，南枳很少吃这些，点菜这一份功夫也落在北江身上。

　　吃饭时，北江看到南枳拿着筷子却不知道怎么下手。
　　他了然，然后家齐一个贝壳，把里面的肉弄出来蘸好酱料放到南枳碗中：“姐姐你可不要自己动手奥！有男朋友就得在这时候派出男朋友。”

　　听到北江的话，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也跟着放松下来。
　　北江明显能感觉到南枳的身体在一瞬间松懈了。
　　这样就好。

　　吃完饭后，三个人沿着海边散步。
　　南枳推着南林，两个人看海时眼里的欢喜都要溢出来了。
　　北江跟在旁边，突然道：“姐姐，我帮你推一下吧，你都推那么长时间了。”

　　南枳也没拒绝，把握手给了他：“那行，我去买个冰棍，你们俩在这里等我奥。”

　　北江应了一声，南枳窜进小道，一下就跑没影了。

　　周围不断有小孩的嬉笑声伴随着海声传来，海风一阵一阵习过来，北江微微侧身，给南林挡了一点风。

　　良久，他率先开口：“嘿南林。”

　　南林抬起头：“怎么了北江哥？”

　　“你现在没上学吗？”

　　“嗯，因为我现在得留在家里照顾妈妈，做一些手工活让姐姐读书，我——”话说到这儿，南林的声音突然止住，然后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北江，“北江哥。”

　　北江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他满脑子都是南枳的事情。

　　南林说：“以后不会跟着姐姐一起去过去对方家的，我和爸爸妈妈都会留在家里的，也不会麻烦姐姐的。”

　　北江蓦的一愣。
　　南林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猜出来，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人人都害怕摊上南枳的家庭，可他们家人却从未想过成为南枳的负担。他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北江喉结上下滚了滚，艰难地问：“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

　　南林垂下头：“我害怕你会因为我不要姐姐。”

　　“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姐姐。”

　　南林说：“我之前有听到邻居阿姨说过这件事，就是姐姐这种情况，摊上我这样的弟弟和妈妈，她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北江突然气笑了，他能安慰南林这些话都是胡说的吗？可前不久他的姐姐也找他说过这件事。
　　他摸了摸南林的脑袋：“不要听他们乱说，你姐姐很好，一般人还不配你姐姐呢。”

　　“北江哥，我觉得你很好，你对姐姐是真的好。姐姐跟你在一起越来越爱笑了，她肯定很快乐所以才会笑。所以北江哥，你别离开姐姐，我以后不会跟着姐姐的。”

　　北江吃笑：“我不会的。”
　　南林说是这么说，但北江也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南枳以后到哪都会带着南林，因为她爱她的弟弟。
　　但这又如何呢？南枳就算带着她的全家他都没意见。遇见南枳本来就是他的幸运了，是他高攀了南枳。

　　南枳跑了回来：“我回来啦，你们在聊什么？”

　　北江笑了下：“没呢。”

　　南枳分了一根冰棍给南林，然后又拿起另一根冰棍贴到北江脸上：“嘻嘻，冰吗？”

　　“废话，”北江把冰棍拿了下来，然后用自己的脸颊去贴南枳的：“你看看凉不凉？”

　　南枳“咯咯”笑着躲开。

　　—

　　晚上，北江见南林睡着了，便轻手轻脚的下床，然后摸黑到了南枳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他哥哥还在跟南枳聊天，所以他知道南枳肯定还没有睡觉。

　　果不其然，南枳从里面打开房门：“怎么啦？”

　　北江跟着她走进去：“姐姐。”

　　“嗯？”

　　话到嘴边，北江却突然说不出口。
　　憋了半天还是说不出口，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今天还没有亲亲我。”

　　南枳“扑哧”一声笑出声：“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北江移开脑袋，闷闷地“嗯”了一声。
　　其实本来不是这个。

　　南枳见小男生一脸害羞样，便笑着走过去，手攀上他的肩膀，在他嘴角轻轻落下一吻：“晚安弟弟。”

　　北江顿时红了脸。
　　他在南枳房间呆着聊了一会儿天才起身准备走。
　　临走时，他说：“姐姐，我们马上就能上同一所大学了。”

　　—

　　接下来的两天在海边玩的倒也尽心，南枳对着新鲜事倒也乐的很开心，北江见她玩的嗨也就顺手接过照顾南林的任务。
　　他们早上去跟着别人赶海，中午去附近的水族馆游玩，傍晚的时候就在海边尽情疯玩，晚上再在这边散步或是看看篝火晚会。

　　在海滩上时，北江还被别的女生要了微信。
　　北江对这种情况倒是习以为常了，一般直接拒绝就行了，没想到坐在身旁的南林突然来了一句：“这是我姐夫。”

　　女生走后，北江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么会啊南林。”

　　南林笑得含蓄：“总不可能让姐姐不在时男朋友被撬了墙角吧？”

　　北江反驳他：“哎哎，你别乱说啊，就算你不再我也不会出轨的好不好？我对你姐姐可是忠心不二。”

　　南林虽然只是“奥”了一声，但不难从他脸上看到他听完这句话后是真的高兴。
　　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姐姐过的好，能有除了自己和爸妈以外的人爱她。

　　旅行的最后，北江让南林给他和南枳拍了合照，然后又给姐弟俩拍了照片，最后拦了一个路人帮忙给他们仨拍了合照。
　　三张照片里无一例外，南枳都笑得很开心。

　　“姐姐，下次去别的地方玩吧！”
　　“好啊”
　　“再带上南林一起。”
　　“嗯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