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屑主播只敢披皮追妻》阪漆

74、第 74 章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正指到深夜十一点时，电视里激昂的动漫主题曲准时响起，最开始那一嗓子嚎得方鹿楠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陶君彦就陪着他也盘腿坐在了地板上，“我觉得你还是轻一点，楼下要投诉了。”
　　“……”方鹿楠吞了吞唾沫，想开口，但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
　　“从大二暑假我们见的那一面开始，我就知道你是鹿鹿了。”陶君彦直接抢答了，“而且我不喜欢江邮，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
　　他话说得干脆，比小完熊方便面还脆，方鹿楠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他习惯性地想摸兜里的烟，刚掏出个半个烟盒，就被陶君彦眼疾手快地没收了。
　　“不许抽烟。”陶君彦把烟盒背到身后，“你抽得太猛了，还想不想要肺了。”
　　“哪里猛了……”方鹿楠狡辩到一半，眼角的余光扫过茶几上塞满烟屁股的烟灰缸，蔫蔫地闭了嘴。
　　“你不抽烟就不能给我答案吗？”陶君彦黝黑的双眸紧紧追着他的视线，“我都在没有喝醉的时候很认真地告诉你我的心意了。”
　　方鹿楠被他追得喘不过气，视线恨不得从墙角扣个缝钻进去，“可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你也知道的。”
　　“高中时候的你，嘴里绝对不可能挂着这些不可能的。”陶君彦拧了拧眉。
　　“你是在失望吗？”方鹿楠合起眼眸，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早就不是高中时候的我了，可能也已经不是你喜欢的我了。”
　　他靠在墙边望着头顶的白炽灯，视线随着暧昧发散的光恍惚起来，“高中生的方鹿楠听到这句话一定很高兴，但已经工作了的方鹿楠听到这些只会头疼，只会不知所措。”
　　“我们的故事完结在那个夏天，没有续集，没有番外。”方鹿楠眯起发疼的眼睛，陶君彦的脸在迷茫的视野里遥远起来，“我不会给你任何回应的。”
　　他看不清陶君彦脸上作何表情，但耳边却传来了似乎是笑的声音。
　　“不要哭呀，”他轻快的声音说着，“被拒绝的是我，你为什么在哭呢？”
　　是啊，为什么呢。他止不住泪。
　　“你在责怪我吗？责怪我当初将你推开。”温热的指尖轻轻触碰着他的耳垂，试图为冰冷的金属染上一层温度。
　　方鹿楠摇着头，握住他的手慢慢蜷缩起身子，水珠从视野里一滴滴打在那片白皙的手背上。
　　这么多年，他仍然走不出那个夏天的阴霾。他痛恨着当时一脸无辜推开他的陶君彦，痛恨着当时意气用事的自己，痛恨着那一晚的酒精和愤怒，痛恨着事后撇下一切一走了之的自己。
　　这一切的一切扣成一个个闭环，生生剜去了他心头的骨肉，留下一道狭长丑陋的疤痕。自此以后，他失去了品尝甜蜜的能力，失去了喜欢人的冲动。日复一日地强迫着将浓缩咖啡灌入肚肠，强打起精神面对着这片与口腔一样苦涩的黑白世界。
　　他已经习惯了，可当曾经的色彩再次涌入世界，那片被剜去肉的心头却又再次挣扎着想要重新长全那些失去的部份，被磨平的迟钝五感再次因为悸动而敏锐，让他的心脏无可救药地绞痛起来。
　　“哎……”
　　他听见身旁的人浅浅的叹了口气，下一秒，他的背脊便被一双臂膀温柔环绕，脸颊陷在柔软的毛绒睡衣里。那是他惯用的睡衣，此刻却沾染上了另一个人的气息，两种气息相互交缠，彼此依靠着，就像现在拥抱着的他们。
　　“鹿鹿别哭啦，乖啦乖啦，”陶君彦揉着他乱糟糟的卷毛，像哄小孩儿一样念念有词，“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的。”
　　方鹿楠抬起湿漉漉的眼睫看他，被濡湿的睫毛拧成一股一股，可怜巴巴地倒真像只眉清目秀的小鹿。
　　“你为什么……”
　　“因为我说之前就猜到了啊。”陶君彦笑眯眯的，眼角眉梢的弧度忽然有些狡黠起来，“我没想过你会答应我，所以我已经找好了补偿。”
　　“……”方鹿楠狐疑地从他怀里直起身，“你想要什么？”
　　“今晚我要睡床。”陶君彦指了指墙角的单人床，“我要不到你的人，我就要你的床对付对付了。”
　　“……”
　　方鹿楠噎住了，连着哽咽也一块儿被堵在了嗓子眼里，跟生吞俩鸡蛋黄一样，不想悲伤，只想打嗝和打鸣。
　　这么多年不见，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啊！
　　方鹿楠撇了撇嘴角，抓着手机起身了。
　　“你去哪儿啊？”陶君彦还坐在地上，仰着头睁着可爱的大圆眼睛看他。
　　“去找被子睡沙发！”方鹿楠瞪了他一眼，虽然他本来也是打算睡沙发的。

　　于是在半夜十二点之前，陶君彦帮着方鹿楠翻出了一床被子，把沙发拉开铺好了床，分给他一个枕头。
　　开关在床头，陶君彦等方鹿楠在沙发上躺好，“我关灯了？”
　　“嗯。”方鹿楠埋在被子里闷闷地应着。
　　啪嗒一声，电源关闭。黑暗占领了狭小的房间，他听见陶君彦在那头窸窸窣窣地躺下。
　　“鹿鹿。”
　　“嗯？”
　　“其实我再见到你，很高兴，是我高中毕业这几年来最高兴的日子了。”陶君彦轻声说着，像是喃喃，像是祈祷，“所以，我希望你也可以高兴一点。”
　　方鹿楠在黑暗里翻了个身，同样的话方曲杭也对他说过，但他早已失去了感受快乐的器官，愉悦与轻快对他而言味同嚼蜡。

　　-

　　从大年二十八开始，陶君彦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在方鹿楠的小屋里住了下来。
　　陶君彦两手空空，除了一个人一个手机什么都没带。于是第二天一觉醒来，方鹿楠开车带他先去了附近的超市采买食物和日常用品，再拐到最近的连锁快销服装店购置了两套换洗的衣物。陶君彦对服饰毫无研究，进了店就直奔大红色的打折区，随便拿了两件卫衣往篮子里一扔就打算去结账，被方鹿楠提着后领拉了出来。
　　“……诶，这个打折诶，半价！”
　　“半价半价，能差几十块钱啊。”方鹿楠把他手里的布帽扔到一边，往他脑袋上扣了顶靛蓝色的毛线帽，理了理，琢磨了一会儿，又扯下来换了顶米白色的。
　　“干嘛？”
　　“这个更衬你的肤色，就这个了。”方鹿楠把米白色的毛线帽塞在他怀里，“你不够钱我帮你付。”
　　“我不缺钱，我奖学金和打工攒了不少，就是习惯了，”陶君彦嘀嘀咕咕，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会儿，“好像这个是挺好看的，但不能让你当冤大头啊，这都是江邮的锅。”
　　“我不冤，我自愿的。你少在我面前提那个傻叉。”方鹿楠从衣架上拿下一件深绿色的绒线衫和白色的灯芯绒裤子，扔进购物篮里，“一会儿试试这个。”
　　“……”陶君彦撇了撇嘴，“你把我当芭比娃娃呢？”
　　“哪有，你不比芭比娃娃好看。”方鹿楠随口说。
　　“……”陶君彦一噎，瞪了他一眼，提着篮子往另一头走，“我去看看鞋，昨天那双进了水脱胶了。”

　　连锁快销店的鞋比起运动品牌的便宜不少，样式也还过得去，就是不怎么舒服，穿久了累脚，陶君彦打算随便拿一双应应急。他的码数在男鞋里算小的，被随手放在了不容易拿到的高处，柜子又深，他看不太清，愣是把鞋往柜子里推了几分。
　　正撸起袖子要踮脚，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刚一接通电话，江邮求爷爷告奶奶的哭诉就从听筒里穿了起来。
　　“对不起啊陶陶，我不是故意的啊！！！！”
　　“时差倒过来了？”陶君彦肩膀夹着手机，费劲地踮起脚尖够那双鞋，“黄花菜已经凉了。”
　　“我这不是刚连上Wi-Fi才看到你的消息吗？”对面的江邮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都不知道是谁倒了霉，“你不知道刚刚陆剪山和袁义他们怎么审判我的，他们给我拉了个群三百六十五度环绕声连环训诫啊，恨不得给我报个男德班啊。”
　　“哦，你是该报个男德班。”
　　“拜托，这跟我锁门有什么关系啊！”江邮哭唧唧，“陶陶，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带，我把我自己都给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要你干什么？吃又不能吃，搬着都费劲。”陶君彦隔着电话听筒翻了个白眼，“多亏你的福我现在在别人家借住，还得花钱重新买鞋买衣服。”
　　“……谁家？”对面立刻警觉起来，“钱我给你，你要不去哪里玩玩儿当旅游……”
　　陶君彦的白眼都翻到山的那头去了，想干脆按了这个碍事的电话找鞋，一股凛冽的气息忽然从背后袭来，还没等他回过头，一只手已然覆上了他攀在鞋柜上的手背。
　　“江邮。”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地从他耳旁把电话夺走了，“大年三十大雪飘飘的你让他淋着雪出去一个人旅游？”
　　“……怎么他妈的又是你？”
　　“我怎么了？我至少不会把他一个人锁在屋子外面。”方鹿楠对着听筒轻描淡写地说，“江邮啊，你当男朋友出轨，当室友把人反锁，你真是个人才啊。”
　　“方鹿楠，你也不遑多让啊。”那头的声音冷嘲热讽起来，“他喝酒喝到吐的时候你在哪儿啊？他下雨路滑被自行车撞的时候你在哪儿啊？他半夜发烧不肯去医院的时候你又在哪儿啊？现在捡漏捡得快活了是吧？”
　　陶君彦被夹在方鹿楠与一整面墙的鞋柜之间，逃也没处逃，电话里隐隐约约的漏音听不清楚，反倒是方鹿楠覆在他之上的手越来越用力。
　　“嘶……”陶君彦迫不得已踩了他一脚，一把抢回了手机，“疼死了，你是帮我拿鞋呢，还是要谋杀呢？”
　　“……”方鹿楠悻悻地撇了撇嘴，给他从柜子深处掏出两双鞋。
　　“吵什么吵，你少看点甄嬛传吧。”陶君彦对着听筒说，“行了行了，你也去宾馆歇歇吧，我好着呢。”
　　“你又胳膊肘往外拐！”电话那头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上扬的尾音好像在撒娇，话里话外是不想挂电话的意思。
　　“当然拐啊，我喜欢他啊，你第一天知道？”陶君彦理直气壮地说。
　　“但我喜欢你啊。”
　　“鬼才信。”
　　“真的！我日日夜夜都想你啊，我们现在十几个小时不见，我想你想的饭都吃不下去！”江邮在那头深情又油腻的告白，“要不要我在哪里纹个你的名字啊，你总是不相信我——”
　　“滚！”
　　通话戛然而止。方鹿楠抢过手机，对着听筒恶狠狠地怒骂一声，啪嗒一声迅速地挂了电话，将两双新鞋怼到陶君彦脸前。
　　“试鞋。”
　　“……”陶君彦眨巴眨巴眼看看他，“你吃醋啊？”
　　“没有。”方鹿楠把鞋往他身上一扔，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