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屑主播只敢披皮追妻》阪漆

29、第 29 章

　　“你怎么在这儿？”陶君彦被他拥了个猝不及防，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钥匙碰撞的窸窣声响响在漆黑的楼道里，方鹿楠缓缓松开他，将掌心烘得滚烫的钥匙放在他手中。
　　“就因为这个？”陶君彦不由失笑，“我上楼找你就是了，何必一直在这儿等呢？”
　　方鹿楠身体微倾，头轻轻抵在他肩上。不重，却因为细小的金属耳钉蹭过脖颈而略微发凉。陶君彦有些恍神地想，原来连太阳都有被风吹凉的时候。
　　“因为我想……”少年的声音低哑却颤抖，像是极力压抑着如山海般翻滚的情绪，“我想，当年你在我家门口等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方鹿楠已经习惯性地先坐电梯到陶君彦他家的那一层，再爬楼梯上去。远远地望一眼那扇门，聊作画饼充饥，小小慰藉一下心中想见却见不到的躁动。
　　今天他在楼梯间磨蹭了很久，想等陶君彦回来说上几句话，却刚好撞上了他父母出门赴宴，聊了两句小学时候的事情。
　　他父母匆匆离开之后，方鹿楠坐在他家门前，根据刚才的只言片语一点点还原了当初的情形，又逐渐联想到了现在。

　　方鹿楠想了很多。
　　也许他看上去像是个横冲直撞、不善思考的鲁莽派，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擅长思考，只是对他来说，这世间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事都不值得他动用脑细胞罢了。
　　不过陶君彦，一定是在那剩下的百分之五以内。

　　他想，陶君彦还是会揍他，但是已经不会在真正生气的时候动手了——他在害怕，害怕重蹈覆辙。
　　他想，陶君彦胆子变小了，畏缩着犹豫着、同时又为那些他觉得不算事儿的事儿纠结着——他在自责，习惯性地将不属于自己的错揽到身上。
　　他想，陶君彦虽从来不说，却一直没能忘掉十年前的那桩事。
　　只是一场意气用事，只是一个无意之举。告别的方式也许确实不太体面，可方鹿楠从未想过仅仅的无意之举会在别人心里留下如此深的烙印。
　　那么温顺单纯的性子，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当所有人把孩童二人之间的矛盾只归因在他一人身上之时，他便也这么懵懵懂懂地接受了。情谊被斩断的苦楚混杂着数不清的责备吞咽下肚，最后只能一遍遍化作自我谴责和厌弃，将身体瑟缩起来，对这个世界摆出一副防御的姿态。
　　方鹿楠记得，他难受的时候总喜欢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地埋起来。在等他回来的时候，方鹿楠试着学着他的样子，也将自己蜷缩起来。这并不是一个很舒服的姿势，臂弯将视野圈得漆黑一片，周遭的一切声音如镜花水月般朦胧不清，仿佛天地之间孤独得只剩自己照影自怜。
　　他只是坐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他也知道陶君彦一定会回来，却仍然觉得心头堵得紧。那么当年，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孤零零坐在冰冷的铁门前，望着夜与月一点点抽走身上所剩无几的阳光，该是多么绝望。
　　方鹿楠不知道，他也不敢想，他能做的只是紧紧抱住现在的他，希望能跨越时空给当年的孩子带去那么一点点的温暖。

　　“我没关系的。”陶君彦摸了摸他的头，乱糟糟的卷毛瞧着张牙舞爪扎手得很，可掌心的触感却软绵乖巧，真像是小鹿软绒绒的皮毛。
　　看着他慢慢从阴影中抬起头，陶君彦弯起唇角，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尖。
　　“我不会讨厌你的，谁对我好坏我还是分得清的。”陶君彦放下书包，靠着墙与他并肩坐下，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而且，我觉得你很厉害。”
　　“……”方鹿楠猛地坐直了身体，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尖，“我？”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真的很羡慕你。”陶君彦点了点他的眉心，“不拘一格，不惧约束，想到什么就会去做，也拥有与之相匹配的才能和视野。”
　　“是这样……吗？”方鹿楠被他夸得有点儿飘飘欲仙。
　　“嗯，”陶君彦说着，又慢慢抱起膝盖，“白天在学校里我不该动手的，明明以前也犯过同样的错误……”
　　抢在他把身体蜷缩起来之前，方鹿楠强行掰开了他的一条胳膊，一把揣进怀里。
　　“无论是今天昨天，还是十多年前的事情，错的都不在你，至少不止在你！”他拔高了音调，望着自卑的少年认真地强调着，“全部怪在我身上都行，打我骂我怎么样都好，不要责备自己。”
　　“诶哟，”陶君彦被拽得歪倒在他怀里，脑袋不知磕到他腰还是大腿根，一片漆黑里抓瞎地四处乱摸，“你先放开我……”
　　“不是，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嘶！”少年的字音在最后陡然拧起，“别抓！别抓！！”
　　“……”
　　啊。
　　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悄悄站起来了。
　　陶君彦后知后觉地停下了手，意识到这好像不是第一次。
　　“那个……”他挣开浑身僵硬的少年，坐直了身体，小心翼翼斟酌着字句开口，“你是不是最近有点儿……上火？”
　　……
　　“我家有很多菊花茶，要不要匀给你一点？”
　　……
　　“不过可能，稍微少喝点儿汽水更管用？”
　　……
　　方鹿楠风化在了原地，风一吹能掉渣的那种。
　　陶君彦起身，摸出了家门钥匙真打算给他拿点菊花枸杞子，就见脚边的少年一把搂起自己的书包，如同一阵龙卷风咆哮着从面门呼哧而过，风里雨里只留下一句飘飘欲坠的话。
　　“再见！”

　　再见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别为我担心，我有下火和平心静气的菊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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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鹿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闷在枕头里足足自闭了十分钟，又因不可抗力被迫从自闭中下线。
　　“姐——姐——我耳朵要掉了！”
　　方曲杭拧着他的耳朵，把手机屏塞到他面前，“你今晚十点不是要开奖吗？还抽不抽了？”
　　方鹿楠懵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上回陶陶生病那天自己心情不好，就在动态里开了个抽奖活动。眼瞧着现在已经九点半，赶紧爬起来开了电脑。
　　“我建议你稍微操作一下，”方曲杭一把拉过他的电脑椅，心安理得地鸠占鹊巢，“把这个id抽上”
　　“啊——？”
　　“你跟陶陶沟通得不怎么顺利吧。”方曲杭忽然扯开了话题，“你想鼓励他，却发现他好像没怎么听进去。”
　　“你怎么知道？”方鹿楠拧起眉头盯着他。
　　“我是你姐，我什么不知道。”方曲杭挑了挑眉。她才不会说，刚刚她实在是太好奇，趴在楼梯间里隔着墙悄咪咪地听完了全程。
　　“所以，把这个id抽上。”她笃定地指着手机，“你一定会感谢我的。”
　　方鹿楠凑过去瞥了一眼，嫌麻烦地嘀嘀咕咕，“陶器包……谁啊网名都这么土。”
　　方曲杭横手就是一记手刀，手起刀落，痛呼绕梁。
　　“给老娘把他抽上！”

　　方鹿楠没有反驳的资格，老实巴交地在方女王的视线监督下完成了暗箱操作。公布了结果之后，他开始向抽中的几个粉丝发私信，好网购礼品寄过去。
　　到这里的时候方曲杭就没仔细监督他了，从冰箱里翻出了盒朗姆酒味儿的哈根哒斯，翘着二郎腿大剌剌地霸占他的电脑椅。
　　“所以这个id怎么了？”方鹿楠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他没给你回住址吗？”
　　“回了。”
　　方曲杭咬了口冰激凌，狐疑地盯着他，“你没看出有什么蹊跷？”
　　“……跟爸住一个街道算吗？”方鹿楠同样迷惑地抬起头，“S市HP区——”
　　“停停停——”方曲杭叫住了他，凑上去看了一眼，确实地址是附近一个历史悠久的二线城市。她直觉不对劲，咬着冰激凌勺子往前翻了翻奖品记录，登时啪嗒一声，勺子掉在了地上。
　　「老年养生壶燕窝壶1.8L花茶壶炖煮燕窝枸杞菊花茶全自动茶壶……」
　　牛逼，牛逼。
　　“啊啊啊！冰激凌都给你弄我房间里了！”方鹿楠不耐烦地埋冤着，满屋子找纸巾，被他姐一把拧着耳朵嗷嗷拧回原地。
　　“——”方曲杭白眼快翻上天，“你他妈给你平均年龄不到二十的粉丝送老年养生茶壶，你脑子是不是被茶壶烫过啊？！”
　　“靠，我打开T宝随便选的排行榜前五啊！”
　　“我不管，我跟他说没货了，让你俩加徽信聊。”方曲杭松开他，噼里啪啦地打字发送，一气呵成，方鹿楠抢回手机的时候显然木已成舟。
　　“我靠你脑子才被茶壶烫过吧！”方鹿楠嗖地一下蹿起来，“我是正经主播啊，少搞粉丝饭圈经济啊，加什么私人聊天工具！”
　　“我给他发的你小号，没什么私人信息的。你不乐意一会儿商量完删了就是。”方曲杭哼了一声，恶狠狠地戳了戳他的眉心，“但是我劝你想好，一会儿要是你没删，该拿什么赔我刚刚骂的那两句！”
　　“切，谁不删！不删是小狗！”
　　“行！”
　　姐弟俩前脚吵完，后脚那边就弹出了徽信的好友申请。
　　「陶君彦申请添加您为好友：鹿鹿你好！我是陶器包」
　　方鹿楠：……
　　方鹿楠刷的一下点开他的头像和朋友圈啊，很快啊，他看到了熟悉的校服和关于生病没考好英语听力的吐槽。
　　方鹿楠：……
　　方曲杭陷在椅背里，优雅而知性地晃悠着二郎腿，抱胸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咳咳——刚刚，某人怎么说的来着？”
　　“……”
　　方鹿楠火速去了趟厨房，又火速回来，单膝跪下，宛如面临神明降世般，恭敬而又虔诚地双手呈上崭新的塑料勺子。
　　“还有呢？”
　　“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