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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斜插一杠子 ...

  •   山峰之间的草甸方圆数十丈,算不上非常宽阔,百十号人在草甸周围休整,或坐或卧显得挤挤挨挨。

      施戈皮等人所处的位置是他精心挑选的,不仅隐蔽,还正好能从高处将整个草甸看得清楚,草甸中间站立的几人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只是可惜距离太远,无法听到他们的谈话。

      只见那三个汉子走近阿依扎和施千琅后,比手画脚讨论了一番,指指点点辨认了方向,然后他们一齐仰头望向草甸之外的某处。

      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目光集中在近旁的一片密林。

      矣川识忍不住凑近施戈皮,轻声问:“怎么?他们难道要伐倒树木挖掘?”

      施戈皮冷笑一声没有答他。

      伐木挖掘?开什么玩笑!这一片树林全都是上百年的参天古木,树大林密,树下有限的缝隙空地也全都被数次翻找过,根本藏不下任何东西。

      “如果他们开始砍树,咱们就可以撤了。”施戈皮下了结论。

      矣川识失望地又问:“难道真的是骗局?”

      施戈皮没有再理他,心里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还是遗憾。

      这时,就见阿依扎唤过两名高大的望苴骑军,和那三个壮汉又说了一阵,然后一起走向那片密林。

      周围的军士们仍旧在休息,并没有起身去砍树的迹象。

      阿依扎和施千琅也没有跟过去,他们的侍卫取了毯子出来铺在草地上,还架起炉子、摆出吃食,他们坐了过去,时不时向树林方向看上几眼,举止间透出笃定的坦然。

      施戈皮和矣川识也死死盯住树林方向,那边什么动静也没有,不知道那几个人过去能做什么。

      施戈皮忍不住低声道:“他们如果抬着什么东西出来,咱们立刻就走。”

      矣川识没有迟疑就附和:“是的,刨土掘地的声音都没有,如果能拿着什么东西出来,那绝对是骗局了。”

      声音很快就传来了,不是砍树或者挖地的响动,却是树叶和枝条晃动的哗啦声。紧接着,连成一片的林木枝叶中,有一处晃动得很厉害。

      “宝藏在树上?”矣川识惊讶出声。

      施戈皮也疑惑了:“树上能藏什么?”

      不久之后,密林中一处树梢的位置有了异动,并且有人发出几声呼哨,草地周围的望苴军士们似乎兴奋起来,全都起身向那边张望,阿依扎和施千琅仍旧坐着没有动,只是举起茶盏相互示意了一下。

      矣川识将信将疑地问:“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这就得手了?”

      施戈皮面色凝重,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密林方向,心脏不受控地剧烈跳动起来,浑身如坠冰窟般寒凉。

      藏在树梢上,能够藏在树梢上的,自然不可能是宝藏,但是,很有可能是一封密函,一封写着如何来到无量山,在此地遇到了什么事情,面临什么境况的信函。

      如果真是兄长施白千写于死前的文字,自然不可能记录着如何遇刺,被谁所杀等内容,但是,他肯定是感觉到危险,才如此会隐秘地留下线索,那么,他一定就会提到自己。

      他们夫妇前往无量山之前之后都与自己接触甚密,在杀手们进入营地前,他确实有时间动笔,确实很可能记录下自己尾随他来到这里,向他讨要那柄剑和宝藏,并且威胁过他的事情。

      那时候,他也质问过自己,问四面的围堵是不是因为自己走漏了消息,甚至直言直言自己与他们是同伙。他已经猜到了,肯定就会写下来。即便是没有实际证据,只要将线索引向自己,那兄弟二人肯定要不顾一切去查……

      施戈皮又打了个寒噤。

      怎么没有想到树上会藏着东西呢?怎么没有早些想到这种可能性呢?此刻他们应该是拿到什么了,施千琅很快就能看到了,他们兄弟二人很快要向自己寻仇了。

      冷汗顺着额头滚落,施戈皮恨不能转身逃离此处。

      矣川识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压低声音道:“出来了,那几个人出来了。”

      果然,刚才进入树林的几个汉子走了出来,最前面的一人手里拿着一物,黑乎乎的,似乎是个布袋子,随着他的走动晃荡着,分量并不重。

      他们来到阿依扎和施千琅面前,齐齐跪下,将那团东西递了过去。

      阿依扎伸手接过,她背对着施戈皮等几人所在的位置,看不清那东西到了她手中后能取出什么。

      不过,很快她就将一个匣子递给了对面的施千琅,虽然距离远,施戈皮和矣川识都看得分明,那是一个女子们装钗环一类首饰的长方形檀木匣子。

      施千琅拿在手中端详了片刻,接过一名汉子递上的钥匙,小心翼翼地将匣子打开。

      没等他从匣子中取出任何东西,那几名汉子就站起身来,对四周的军士们挥手示意,所有的军士都转回身去,背对着草甸中间,那几名汉子也走开几步。

      施千琅从匣子中取出一个锦袋和一张泛黄的羊皮,他将匣子随手放在一边,与阿依扎首先端详起那张羊皮。

      盯着这一幕的矣川识忍不住又低低道:“那是藏宝图吧?原来宝藏并没有随身携带啊,也是,着急逃亡呢,确实带不了什么财物。那个锦袋里面应该就是施白千写的密函了,他们马上就会打开看了,上面会不会写了我们……”

      心里七上八下正紧张的施戈皮还没来得及制止矣川识的聒噪,就听到不远处一阵响动,不仅有高高低低的号角声,还有杂乱的击鼓声,仿佛有千军万马前来。

      施千琅迅速站起身,走向近旁的一名汉子,将那张羊皮递给他,又回身将锦袋重新放回匣子中,这才与阿依扎一起看向来人的方向,四周的军士们也紧张地抽出了刀剑,视野里涌来的一群人显然与他们不是一伙。

      带着大队兵勇着急赶来的,却是此地当下的主人珈鹏。

      他正坐在两名侍卫抬着的滑竿上,远远看到了草甸上的望苴骑军和大唐军士,他就急不可耐地下了滑竿奔过来。

      阿依扎嘴角翘起,低声道:“他果然到了。”

      施千琅也轻轻呼了口气:“出发两天了才到,真怕他赶不及。”

      没有人阻拦珈鹏,他径直冲到施千琅和阿依扎面前,气喘吁吁地点着他们,好半天才调匀了气息,开口道:“你们怎么……你们怎么可以到我部领地内……拿……抢东西?”

      他一眼看到施千琅手中的匣子,又看了一眼毡毯边上那个陈旧不堪的布袋,更是激动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道:“那是什么?你放下!我部领地内的东西什么都不许带走。”

      阿依扎上前一步,递了一盏茶过去,温和地道:“我们来取的是望苴的一些遗物,还有施浪诏前诏王的遗书,事先不是已经派人知会过多珈大酋长了吗?”

      珈鹏接过那盏茶喝了,走到毯子边一屁股坐下,又提过茶壶倒了一盏喝下,这才长出一口气道:“不管你们取什么,只要是在我部的地盘内,那就不行。而且,公主你派了个随从过去,随口通知我父亲一声,那叫知会吗?我父亲很生气,你最好跟我一同前去向他解释,主上不在的时候,你们可不能胡来。”

      阿依扎带着怒意道:“我们这怎么是胡来呢?此次到无量山来,正是主上在吐蕃寻到了当年董萨大巫师的弟子,苦心劝说之后,他们才同意将宝藏献给大唐,将白千王的遗书交给施浪诏,将铎鞘剑归还于我,这些东西,哪一件是你们家应得的?”

      珈鹏捶着腿不理阿依扎的质问,良久才道:“我不管,反正我部领地内的一片树叶也不准带走!”

      说着他又指向施千琅手中的匣子,叫道:“你手里那是什么?你快放下!”

      施千琅不客气地道:“这是什么我们也还没有看呢,很可能就是我阿爹临终前最后写的信函,怎么?这也属于你家?”

      珈鹏晃动着肥硕的身躯爬起来,双手叉在腰间,梗着脖子道:“你说是信函就是信函了?万一是我境内什么宝藏的记录呢?我刚刚已经说了,只要是这片土地上的东西,一片树叶子也别想带走!”

      “我就带走了,你待如何?”

      “那你试试!”

      “你当我不敢吗?”
      “……”

      争吵的声音很大,隐蔽在山崖上的施戈皮和矣川识却听不清楚,他们只看到两边的军士们都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

      矣川识喃喃道:“如果有诈,接下来他们怎么收场?看起来这应该不是做局。”

      施戈皮仍旧很紧张,看得出来两方争执的焦点是那个匣子,匣子中放着那个锦袋,闹哄哄的两伙人该不会当众取出,一同查看吧?

      这时,争执不下的两方一同看向了草甸边,在那边的树影下,大唐的军士们散漫地席地休息,两名领头的校尉正抱着手望过来,从着装来看,他们的军阶不高,但气势十足。

      阿依扎和施千琅向那边过去,珈鹏也紧跟在后面。

      见几人走近,两名校尉对他们大喇喇地拱拱手,算是见礼了。

      其中一名校尉道:“殿下们总算是想起我们来了?什么你的领地他的领地,普天之下皆是我大唐的土地,别说树叶子,就连你们,也是大唐的子民,有什么可吵的?”

      他是声音不高,言辞毫不客气,噎得珈鹏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得悻悻然地盯着施千琅手中的匣子,看他们要如何处置。

      阿依扎微微笑着道:“这位小将所言极是,此番我们辛苦入山,就是要寻找到望苴当年遗留下的财物,全数献给大唐,以弥补当年望苴与唐军冲突的过错,这是大都督首肯了的,现在珈鹏郎执意不肯,还请二位做个决断。”

      在珈鹏到来之前,那两名校尉一直关注着阿依扎和施千琅的动向。

      他们接到的任务是协助取宝,并将宝藏带回姚州城。献宝是望苴遗民和阿依扎提出的,并且主动要求大都督派人一同前往取获,一路上对他们没有任何防范,因此他们对阿依扎和施千琅也不做戒备。

      他们眼看着树林里如期取来了东西,看来很顺利,现在居然有人跑来横插一杠子,这怎么能行。

      另一名校尉也道:“你们争执的这些事情我们管不了,我们只领命带回那些财物,无论东西在哪里,东西有多少,我们必是要如数带到姚州城的,什么东西应该归谁届时自有大都督定夺。”

      说着他向施千琅伸出手,不客气地道:“殿下手中这个匣子也先让在下保管吧,如果是令尊留下的信函,大都督自然会交还与你的。”

      施千琅似乎有些不情愿,低头看了看那个匣子,犹豫就要说什么。

      没等他开口,阿依扎上前将匣子拿了过去,顺手递给那名校尉,轻轻拍了拍施千琅道:“这位小将说得没错,咱们不急在这一时,东西先全数送往姚州城,请大都督过目之后再说。”

      珈鹏见状抬手哎哎两声,却也无法阻拦,于是闷声道:“这样可不行,你们进入我部领地内,拿走任何东西都应该得到我父亲的同意,这是应有之礼。对了,宝藏在哪里?要取大家就一起去取。”

      阿依扎道:“既然珈鹏郎致意要让我们去与多珈大酋长交涉,那就随你去一趟好了,省得你在这里喋喋不休,耽误大家的正事。”

      她说完也不管其他人的意见,对虎虏低声吩咐了几句,虎虏即刻向周围的望苴骑军传令,很快乱哄哄的武士们就集结成队,等待出发。

      阿依扎继续对那两名校尉道:“我的这些军士会随两位前往藏宝之地,我和千琅殿下去面见多珈大酋长之后就赶来。”

      施千琅招手唤过不远处的独木,向两名校尉道:“接下来由独木带路,他知道应该往哪里去。”

      那两名校尉之前看到施千琅将那张很可能是藏宝图的羊皮交给了独木,心下了然,也不再多言,招呼着自己的队伍和望苴骑军,即刻就出发了。

      珈鹏不解地问:“他们要去哪里?宝藏在哪里?”

      阿依扎没好气道:“他们要离开你的领地了,不会在你领地内拿任何东西的。我们也出发去见你父亲吧。”

      不久之后,两队人都从草甸上消失了。

      矣川识道:“那小子把匣子给了那个唐军,把那张羊皮给了那个望苴人,我们接下来盯着他们就行了。”

      施戈皮长出一口气,从惊惧中缓过来,心里最后一点怀疑也消散了,这不是陷阱,这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必须不惜一切解决它。他点头赞同矣川识的提议:“咱们马上动身吧,速速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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