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图的事》十千界

4、恍如隔世

　　一场葬礼过后，姜图显得更单薄瘦小了。
　　她背起书包继续上学，小小的人，后背沉甸甸的书包是她的希望和对未来的憧憬。
　　在她现有的认知里，上学是她最好的出路，她要上个好大学，跟妈妈一样，自己挣钱，还要像妈妈期盼的那样，嫁个好人。

　　一个月后姜母的赔偿金终于谈下来了。车祸就发生在上阳村边上，姜母娘家嫂子的哥哥认识交警支队的，托关系提前出具了事故报告，报告中明确了肇事者全责，证据在手，肇事者赔了三十万，这在当时，在农村，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这钱自然到了姜父手里。
　　姜图大舅带着老婆来姜家闹，说什么也要把这笔钱落到姜图名下，这可是他妹妹拿命换来的，自然要落到图图名下，不落到图图名下难道让姜老二拿他妹妹的卖命钱另娶？让这狗日的毫无血缘的人拿着他妹妹的卖命钱挥霍？！想想李大舅就气的火冒三丈睡不着觉。
　　姜母娘家一来人，姜父的兄弟和村里几个跟姜家有亲的说的上话的长辈平辈的也都到了。
　　大家聚在昏暗的土坯房子里，马扎板凳的坐在这小破屋里，板凳不够，姜二只能蹲在角落里。屋内烟雾缭绕，烟一根接一根的点着。

　　“老二，你说。”村里长辈发话了。

　　姜老二是个挑不起大梁，遇事只想往后躲的，可人又不是真的傻子，让他吃亏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此时眼见他成了主角，所有人都看向他，从小到大他也没这么受人瞩目过啊，也没做过什么主拿过什么大主意啊，姜老二有些紧张，声音都怯了，“英，英子临终前说了，要是有赔偿，留一半给图图就行。”“真的，当时好几个邻居在场呢。”
　　在姜图到病房前，李秀英跟姜二只说了这么一件事，就是求他留一半赔偿金给姜图。

　　姜二说的是事实，如今钱又都在姜二手里，李大舅再闹也无济于事，于是落到姜图名下的是十五万。
　　商定好了，这钱先由李大舅保管，等姜图成年了就给她，在村里人的见证下，大家写了字据按了手印。

　　姜老三回了家就忍不住跟自家媳妇念叨，“我二哥啊，别看人傻，可最有福气的就是他了！”他妈的，这好事怎么没落在他身上，难道真是傻人有傻福？md，老天缺心眼吧。

　　他媳妇一听他这么说，火就起来了，抄起棍子就要跟他干仗，“怎么，你羡慕？”“狗日的，你心里是不是咒老娘了！”

　　“没，就是随口一说。”“你可别多想。”这个泼妇！姜三赶紧从媳妇跟前溜了。

　　“我呸！”姜三媳妇自然是不信的，她冲着姜老三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口。别说姜老三了，就是她也在姜老二得了赔偿款后萌生了那什么姜老三怎么不被撞一撞的想法。所以对姜老三的心思，她门清着呢。
　　这一夜，两人背对着背，同床异梦着。

　　十五万这事，姜图当天放学回来姜二就跟她说了。
　　“你大舅拿走了十五万，是你妈留给你的，等你十八岁当天，你可记得去要回来，那可是你妈留给你的。”这钱被李大舅拿走，可把他心疼坏了。最后要是到他闺女手里他就忍了，到外姓人手里可不成。这丫头到十八岁还有五年呢啊，这五年利息都不老少了，姜二越想越心痛，亏了，亏死啊！
　　他是完全不想着要不是李家帮了忙，他怕是也拿不到这么多赔偿金。

　　姜图低着头不说话。

　　“这孩子，我说的话你听没听见。”得不到姜图的回应，姜二只能暗暗告诫自己得记着点，到时可得提醒这孩子去要钱去。自此，姜二算是把姜图的生日日期牢牢记在心里了。

　　姜二手里有钱，打算拆了土坯房建新房，他存着心思满村的溜达，专去盖了新房的人家里串门，看人家房子的格局，看人家房子的高度，还时不时请教些盖房子的问题。
　　姜二：“唉，舍不得啊，住了半辈子的老房子，有感情，舍不得啊。都是为了孩子，以后写作业都亮堂了不是。”
　　村里人都知道姜二要盖新房了。

　　土坯房被扒掉的时候，姜图泪水溢满眼眶，她只能把老房子的一切深深印在脑海里，每天晚上写完作业了，入睡前她会拿笔把老房子的一切，一点一滴，一点点画出来。

　　家里盖了八间砖瓦房，卧室储物间客厅厨房一应俱全，还有那大铁门也显得很气派。
　　这期间姜老大姜老三也跟着忙前忙后的，至少外人看来，姜家兄友弟恭的和睦的紧。

　　眼看姜二花钱如流水，姜三忍不住了，他想把养鸡事业搞得再大些，就等着找个好机会好跟他二哥借钱呢，这可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姜老二该把钱败完了。
　　姜三当晚便找姜二说了借钱的事，满口保证挣了钱肯定第一时间就还钱。
　　姜二喝着酒吭哧吭哧的，怎么也没松口，他可舍不得把钱借出去，自己的钱，哪舍得哩。“你两年前从我这借了瓶酱油，到现在都没还呢。”这事他可一直都记着呢。

　　姜三没想到他二哥提这个，姜三都有些震惊了，就一瓶破酱油，他二哥能记到现在？这是真小心眼啊！这是搂着钱不想借给他啊！

　　总之，姜二不松口，姜三碰了一鼻子灰，一分钱没借到。

　　姜三两口子在家把姜二狠骂了一顿。
　　“都说我这二哥傻，我看他一点也不傻，且知道攥紧钱呢！”“那么多钱，分给我花点能怎么地！”要是爹娘还在就好了，准能让他把钱拿出来，他这当弟弟的准能分些。

　　眼红姜二手里这些钱的又岂止姜三两口子啊。
　　房子还在盖，媒人就陆陆续续开始上门了。
　　房子刚盖好，姜二就选中了新媳妇，选的还是姜母同村的，叫宋枝。
　　其实姜二更中意其中那个小寡妇，可惜她带着个女儿，他可不想给别人养孩子，所以他最后还是选了这个没结过婚的。
　　宋枝家里姐妹兄弟多，她又是家里的老大，家里条件不好，她父母一开始就是奔着高彩礼去的，因为彩礼的事，她的婚事黄了一个又一个，拖到二十五岁可算是碰上姜二这肯出钱的了。
　　在跟姜二相亲的这些人里，除了那个小寡妇，数宋枝长得好看了。姜二是满意的。
　　又是一年年来到。
　　趁着年底，宋枝就过门了。
　　姜大和姜三哥俩一个桌上喝酒，明里暗里吐槽着姜二的傻福。不难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出了羡慕。
　　以前就是，三兄弟里，数姜二媳妇漂亮了，如今可好嘛，人家是换了个又年轻又漂亮的，你说气人不！
　　其实因着长相出众，姜大姜二娶的媳妇也算好看了，可凡事就怕对比啊。

　　短短一年半的时间，恍如隔世似的。
　　人人喜气洋洋迎接新年，姜二更是喜气洋洋迎接新媳妇。
　　只姜图，缅怀着自己的母亲，大年初一，她在新家里学着母亲的样子上供烧香。
　　有了那两场梦，再加上妈妈说的大黑拦她出门的事，姜图自此便有些像自己妈妈一样，打心里开始信鬼怪神佛了。
　　至于大黑，姜图是有些怨的，怨它最终没能拦住妈妈，为什么就没拦住呢。
　　她对大黑是有感情，可比起母女之情，她对大黑的感情就显得薄弱了。她不再像以往那样跟大黑亲近，就是大黑摇着尾巴凑上来，她也只是默默走开，冷漠的不肯摸它的头。

　　烧香上供这些，宋枝是不信的，所以她对过年上供这事是可有可无无所谓的。她早早起来跟着两个妯娌去走节拜年去了。既然已经嫁过来了，她在乎的自然是自己能不能早日在这家里在这村里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