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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新年夜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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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当日,谷月轩收拾妥当便携了金朵堆花的漆蓝往忘忧村去了,荆棘一如既往的在后山练功,未晞则打点着晚上要用的木桶、燃香、春联、和后几日要用刀才能准备的食材。谁知,片刻谷月轩回来说忘忧村的书、画、棋、酒几位前辈要过来一起过年。一时间上下又是好一顿忙碌。待得一桌菜肴摆好,碗筷妥当,美酒开封时客人才陆续到来:“三月不见,不知你对那阳春白雪的残局是否有所心得了?”
忽被门外的声音一提,无瑕子整个人垮掉了笑容:“棋痴兄棋艺太高,只怕那局你是赢定了。”
未晞转过头去就见一位黄衫褐帽,左手棋谱右手拿着个红色象棋棋子的老者皱眉而立:“胡说!定是你没有用心钻研,否则岂有无解之局?这残局困惑我一整年,终究是想出了破解之道,难道这残局天下无第二人可解。”
无瑕子听那人不依不挠,忙摆了摆手:“你就饶了我吧,谁不知道你橘叟棋艺高超,每一回下起来都输你,还有什么乐趣。你既然这么喜欢下,干脆今儿个我叫我徒儿陪你。”
橘叟听了有些不高兴的皱眉道:“你可又要让谷贤侄替你?”
无瑕子笑着摇了摇头:“今儿我还真不让轩儿跟你下。”
橘叟瞧无瑕子如此,倒显得的有些诧异:“哦?你何时又有了个会下棋的徒弟了?”
在他眯着眼睛满屋子打量时,又有一紫、一白两道身影闪入屋内。那紫衣人一边摇头苦笑,一边用手中的毛笔指了指未晞:“棋痴兄,他说的就是那位小姑娘。”
一袭白衣,带着纶巾的青年也背着双手,笑着对未晞点了点头:“小姑娘,你好啊。”
看到丹青和书生两位,未晞忙跟着谷月轩向三人见了礼:“晚辈见过鞠叟前辈、丹青前辈、书生前辈。”
三人点点头又彼此问了好后,丹青复又笑着看向无瑕子:“无暇兄,上次你让小姑娘替你拿回了溪山行旅图,今儿个又要小姑娘替你挡棋局了?”
书生敲了敲手中的折扇,好奇的看向丹青:“咦!还有此事?”
一连串的打趣像是彻底浇熄了无瑕子最后一丁点对抗心,一边抬袖抹泪一边嘟哝着背过了身去:“……唉,老了老了。”
怕大过年师父真的心情郁促,未晞便上前想扶他回席。谁知刚一走近,就从掩面的袍袖间看到了‘慈爱和善’的笑容:“丫头啊……。”
师父你都下不赢的人让我去,不是白搭么。怕出声被听到,未晞忙转了转眼睛。见小徒弟推脱,无瑕子凑到她的耳边小声叮嘱:“你要知道,鞠老头不但棋下的好,暗器功夫也独到一面,你若讨他欢心,哪天说不定传你几手,你就受用无穷了。”
师父你哄我。大师兄都陪人下过棋,我也没见他用过暗器啊。未晞压低了声音回道:“师父,不如让大师兄——”
话未说完,谷月轩已从另一边搀扶住了师父:“师妹,你就先陪鞠叟前辈了了此局吧,不然师父和前辈怕是无心用餐的。这里有我看顾,你大可放心。”
这一番话语说的通情达理,简直是模范生中的楷模。大师兄你果然也跟二师兄是一个鼻孔出气的。未晞本还想再挣扎一下,谁知一直等着的橘叟不耐烦了:“你们师徒三个嘀咕什么呢?”
无瑕子听见忙一边干咳两声一边放开未晞,提高了声音回答道:“咳咳,我只是交代这丫头别像她那两个师兄一样成天只晓的练武。”
……师父,你确定是徒儿是只晓得练武不是忙着管理内务?要不明年还是下山去齐姑娘家过年吧。无瑕子见未晞直用哀怨的目光看他,更为尴尬的咳了两声。
鞠叟瞧不见他们师徒间的眼神交流,便有些不耐烦的催促起来:“愣着干什么,快去取棋盘来解解看!若是你解的出这起死回生的一步,我便将《事林广记》送将给你!”
未晞回房取来檀木棋盘和棋子时,谷月轩已经安排无瑕子和几位前辈各自落座了。……等等,一直躲着偷懒不干活的二师兄怎么也入席了?还坐了那么靠前的一桌!可惜,不等她开口就被鞠叟一把拉到一旁的长桌手谈了。
这象棋残局虽然不像围棋中传说的珍珑棋局出名,未晞却也曾在那拐了她的官差家里见过,定局后这黑方需先走后炮平六,继而车四进四、炮二平六……。一局结束,鞠叟哈哈一笑从怀里摸出本古书递交于她:“好好好,好一个后包平六,想不到我苦心钻研一年的残局竟被你这丫头一子道破,哈哈哈!恭喜无瑕老兄收此高徒!《事林广记》在此,请笑纳。”
未晞起身双手接过,欠身向他道了谢。无瑕子远远瞧见,一边大笑一边抬手指了指仍在和荆棘拼酒的白发老者:“这不过是老道平时随便教教而已啦!好了,棋痴兄你还不快点入席?你的那一瓮酒可是我这孽徒好不容易从老酒鬼那保住的!”
鞠叟点头,神色满足的起身走向他的席位。
厄,那白发老者跟师父身边执花的羞涩姑娘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方才一点都没注意到?未晞一边疑惑,一边移步走向自己的位置。许是留意到她的疑惑,原本安静用餐的谷月轩放下手中碗筷,招手示意未晞坐到他身边:“师妹你方才凝神下棋,自然注意不到还有两位前辈来了。坐在阿棘身边的老者是醉仙翁前辈,而在师父身边齐唱一朵小花啦的是花痴前辈。”
原来也是忘忧村的奇人。未晞点点头,小声问道:“可要过去见礼?”
谷月轩抬眼看了看上座喝成一团的样子,方轻笑一声答道:“无妨,那两位亦不是拘礼之人,待得酒兴过了再去也是一样的。”
大师兄既如此说,未晞也便应了。一边将事林广记收入窄袖,一边又抬头看向上席之处。莫说入谷,便是幼年又何曾有过这般觥筹交错,坐起而喧哗者,众宾欢也的情景?
一旁的谷月轩唤了声师妹,将一只瓷碗递到她的面前。虽然大眼望去就如空碗一般,可不论是在手中的重量还是半露的汤匙柄都说明里面却有实物。拾起汤匙,带起的些许白汤滴落回碗中时,竟会自然凝集成珠,在汤面轻轻起伏几下才重入汤中:“这是鱼汤……?”
谷月轩一笑,伸手拿起了面前的碗筷:“我今日从忘忧村回来时,在河水中瞧见一尾金色的鲤鱼。那鱼已在师父面前,我特意留了一碗鱼汤给师妹。”
未晞有些诧异的侧头看向谷月轩问道:“这是大师兄你煮的?”
谷月轩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正色点头答道:“虽比不上师妹的厨艺,但应可入口。”
大师兄你真是太自谦了,你做的红豆饼简直一绝,只是没想到还会做别的。见他真的开始担心味道,未晞便笑道:“我曾听闻这官宦大家小姐有除夕之夜融金散泻入水,已卜来年否泰之习。师兄莫不是捡了谁的金钗来炖?”
听未晞取笑,谷月轩苦笑着摇了摇头:“莫要胡说。快点喝了吧,让阿棘瞧见你可就没得喝了。”
未晞笑着饮了一匙鱼汤,用空了的汤匙指了指二师兄手中的道口烧鸡:“我看二师兄就算想喝也是有心无力了,毕竟他已经一肚子的‘相煎何太急’了不是?”
谷月轩略略一怔,马上背过脸去。听着那努力压抑的咳嗽声,未晞心情大好的又舀了匙鱼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