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有点甜》幽幽筠

25、第二十五章

　　零露今日穿着霜白绣团花纹的褙子，浅碧湘裙，头上只簪着一朵淡粉绢花，一支流苏簪，柔柔弱弱，纤纤巧巧。
　　文照岩看一眼：“怎么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太累了。”零露低垂眉眼。
　　文照岩把她抱上膝头：“真有这么累？”
　　零露撇过脸去：“将军不知道么？”
　　文照岩想起这几日的荒唐，摸了摸鼻子：“陪我写一会儿字，你便回罢，今晚不用过来了。”
　　零露心头一喜，终于可以休息了。她挽起袖子，笑意莹然：“奴家给将军研墨。”
　　文照岩看着她轻松的笑容，心头闷了闷，沉下脸来抄写经文。
　　果然，才过了一个时辰，文照岩就让零露走了。回到桂花院，零露的桌上又端来了松鼠鳜鱼，她皱着眉头吃完，然后去山庄的小花园消食。
　　很快，零露姑娘不慎从假山跌落的消息不胫而走。文照岩在练武场听到消息，披上外衣匆匆而去。
　　零露躺在床上，脸色雪白雪白的，显得分外可怜。大夫皱着眉头站在一旁，指点燕儿摸骨，然后再转诉给他。
　　“让开。”文照岩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手附上零露的小腿。零露骨头并不疼，但是为了装得像，还是哆嗦了两下。
　　“骨头没断。”文照岩下定论，然后查看零露腿上的擦伤和淤血：“都是皮肉伤。”
　　大夫长出一口气,开了几服宁神温补的方子了事。他知道，论伤药，没有比将军手上更好的。
　　待大夫走后，文照岩屏退了下人，问零露：“跑到假山上去做什么？”
　　零露可怜巴巴地回答：“奴家看见假山上有一朵紫色的百合花，可好看了。奴家以前在乡下登山爬树不在话下，所以没想太多就上去了，谁知假山上苔藓滑，没踩实，所以——”
　　文照岩目色沉沉：“上次给你的玉瓶用完了么？”
　　“没有，还剩一点。”
　　“接着用，用完了去找徐管事拿。”
　　零露轻轻应了，两人说完话，一时沉默下来。屋内本就不大，文照岩高大的身型杵在床边，越发显得逼仄。零露想送走这尊大神，心里催促着樱樱快来。
　　“将军，您已经在屋里站了许久了——”去院子里罢，拐去南屋最好。
　　文照岩嗯了一声，坐在床尾。手伸进被子里，轻轻捏着她的脚踝。
　　“零露姐姐，我和月见姐姐来看看你，我们可以进来么？”樱樱甜甜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零露目光一闪，怎么月见也跟着来了？也是，小院动静那么大，月见不可能安坐不动。
　　“嗯，你们进来罢。”零露动了动脚，示意文照岩放手，文照岩恍若未觉，手还有向上的趋势。
　　“将军！”零露红着脸低喝，文照岩唇角微扬，手又下去了。
　　首先走进来的是月见，语气焦急：“零露妹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可吓坏了罢，摔得厉害么。”
　　说完这话，才与文照岩见礼，文照岩只是点点头，并未说话。樱樱在后头也进来了，咬着唇看向零露。她今日穿了杏红色绣二月兰的襦裙，头上垂下一串璎珞，分外娇美。
　　零露忍受着文照岩手心粗粝的触碰，面上又不能显露出来，这种隐秘的紧张让零露快疯了，说话声音虚得像得了重病。
　　“月见姐姐，樱樱，你们坐罢。”
　　“咱们住得近，以后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就同姐姐说，千万不要面子薄。”月见和樱樱在桌旁款款坐下。圆桌离床不远，零露真怕会被发现，那她就没脸见人了。
　　“将军，能帮奴家拿一下桌上的芙蓉糕么？”零露的眼眸流露出哀求。文照岩转脸看零露，眼里似笑非笑。
　　然而没等到文照岩动作，樱樱先把糕点拿来了：“姐姐，给——”
　　一低头，露出大片细腻雪白的肌肤。
　　零露的眼睛险些被晃了一下，暗暗去看文照岩，文照岩看着她锦被上的双蝶花纹，波澜不惊。
　　“将军，这芙蓉糕好吃的，你也吃一块。”零露示意樱樱把糕点奉给文照岩。月见在一旁看得手指都要捏碎了。好啊，樱樱还真的巴上零露了，再不出手，她就要任人宰割。
　　文照岩总算把手从被子里抽出，站起来：“你，端上这一碟芙蓉糕，随我去何乐居。”
　　樱樱大喜，甜甜地应了一声是。等两人出门，零露长出一口气，可算是把神送走了。
　　“零露，这是你想要的？”月见冷笑：“但愿你以后不要后悔。”
　　零露愣了一下，还未来得及说话，月见已经推门走了。热闹的屋子最后只剩下零露一个人。零露放松身子躺下来，望着帐顶发呆。她的心口闷闷的，像是堵了一块黏糊糊的东西，气息不畅。
　　明明窗户开着呢，这是怎么了？零露想不通，索性不想了，找点事情来做：“燕儿，燕儿！”
　　燕儿推门而入：“姑娘，有什么吩咐？”
　　“衣服箱笼中层有一个布包，你拿来给我，这几日有空，我把送给徐娘子的寿鞋再添些花枝。”
　　“不是已经收针了么？怎么还做？”燕儿不解。
　　“再做得精致一些。”
　　“嗳。”燕儿将寿鞋拿出来，道：“还有十日就是徐娘子生辰，奴婢做了件上襦送给徐娘子，还差一两枝桂花，就绣完了。”
　　零露接过布包：“你把针线拿来，咱们一起做。”
　　“好咧。”
　　那厢，樱樱随着文照岩去了何乐居，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激动。半路上遇到蒋明达，蒋明达原本没看到樱樱，想找文照岩说话。最后硬生生地拐了个方向，差点掉进树丛里，樱樱没忍住笑出声来。
　　文照岩不悦：“啥时候成了软脚虾，给我站好。”
　　蒋明达立刻直起身子，一根针似的动也不动。等文照岩走过去，才啧啧有声地走了。
　　等到了何乐居，徐管家识趣地退下。樱樱碟子捧了一路，正要把镜子里练习的最美一面展现给文照岩看，冷不防文照岩不着感情地丢下一句：“胆子大了啊，合伙演了一场戏给我看。”
　　樱樱手中的碟子跌落在地，原先的忐忑和激动化为乌有，只剩下恐惧：“将军，将军——”
　　“说！”
　　文照岩多年的威压岂是一个小姑娘可以承受的？樱樱当下软了腿脚跪下来：“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说！”
　　樱樱吓哭了：“我说，我说。我去求零露姐姐给我机会侍奉将军，零露姐姐就答应了。她摔倒后不能伺候将军，我就有机会了。”
　　“她怎知我一定会去看她？”
　　“零露姐姐也不确定，只说若是将军来小院，我就去零露姐姐房里露脸。若是将军不来，我就自己寻机会。”
　　“你是如何求零露答应，用了什么条件？”
　　这事儿再回想起来，樱樱尤觉得不可思议：“条件就是，我给姐姐做松鼠鳜鱼。”
　　一瞬间，樱樱明显感到四周冷下来，寒气仿佛从地下冒出来，冻得她瑟瑟发抖，她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文照岩拍了拍身侧：“你不是想上来，来罢。”
　　樱樱抖得要命：“奴家不敢，奴家不敢了。”
　　“我给你两条路，一条是现在上榻来躺着，生死不论。另外一条是拿二十两银子下山去，你选罢。”
　　“将军开恩，奴家不再痴心妄想，请将军让奴家下山去。”樱樱果断选择银子。她算明白了，这将军喜怒无常，待在他身边，也许等不到荣华富贵就被吓死了。二十两银子，足够他们一家子过好几年了。父亲得了钱，应该不会再把她卖掉。
　　“徐管事，进来！”
　　徐管事进来看到跪着的樱樱，又看将军面色沉怒，忙上前听令。
　　“给樱樱二十两银子，送她下山。”
　　徐管事惊讶不已，樱樱这姑娘，成了第一个被遣送下山的美姬。
　　樱樱磕头道谢，毫不留恋地走了。文照岩直挺挺地坐着，光线透过窗在他身上平移变换，他好似好不察觉。
　　原来在她心里，他还不如一条鱼，真真是笑话了。文照岩的怒火在心中烧着：这一个月，他实实在在太宠那女人了，宠得她忘记了在这个山庄之中立足，到底需要仰仗谁！
　　一声脆响，手中的杯子承受不住力，砰然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