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种可能》鹤如

3、03

　　难道他一点都不计较这件事吗？

　　方亭卡在心里头不上不下的那丝愧疚终于找到地方安放，渐渐舒缓下来。转眼间，她又没心没肺地跟班上的一群女生出去吃午饭了。

　　胡韬的位置就在宋嘉实旁边，他刚刚正把语文课本丢课桌里，一听又是这件事，忍不住开始打抱不平起来。

　　“这他妈根本是在冤枉你！我去给老吴说，昨天你把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才走的，我就是你的证人！”话毕，他便作势要起身去办公室。

　　宋嘉实一只手伸出来扯住他的衣袖，淡淡道：“行了行了，不是什么大事。”

　　“宋！嘉！实！你就是个老好人！”胡韬瞥了他一眼，颇有些认为他不争气的样子，“这狗屎盆子都扣你头上了还不是大事？这可是一个大写的冤字啊啊啊啊！”

　　胡韬一下子发泄出来，又瞥了一眼不作声的宋嘉实，长呼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愤怒，尽量比刚才平静了些，“你要搞清楚状况，你周末就要去参加市里的竞赛了是不是，时间多宝贵？课下复习都来不及，还得要留在这里做值日？到底谁这么恶毒。”

　　宋嘉实伸出一只手搁在他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反过来轻声安慰他，“也不耽搁的。”

　　“不耽搁？再如何不耽搁，你也不能就这样义务劳动吧？”胡韬说，“平白无故多值日几天，有什么好处？”

　　“嗯——”宋嘉实声线拉长，慢慢思考着。片刻后他道，“值日，至少还是挺强身健体的，而且之前学校的公告栏上不是还贴了吗，劳动光荣。”

　　说完，他轻声谈笑般推着胡韬朝教室外走，“先去吃饭。”

　　“滚——”胡韬忍不住怒吼打断了他，作势拍掉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阻止他继续用行动来妄想气死自己。

　　劳动光荣是光荣，但这是被迫劳动！

　　胡韬气愤地想，别让他逮住陷害宋嘉实的幕后真凶。

　　-

　　教室这边。

　　全程听完那边动静的赵卓远一边收拾自己的课桌一边道，“我就说不可能是宋嘉实，不过要是我被冤枉了，我还真做不到他那样大度。”

　　刘齐书听见赵卓远的话，不由轻嗤了一声， “得了吧，说不定真的是他自己没打扫干净呢？”

　　赵卓远摇摇头，认真地纠正他：“你没听刚刚胡韬都说了吗，宋嘉实昨天是有打扫干净的。”

　　“行吧，但我们也不知道。”显然不愿意再提这茬，刘齐随便应了下便招呼着赵卓远也一起去吃饭。

　　转眼间，周围的三个人都离开了，只剩下周林芙还坐在座位上。

　　周林芙自然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她却不着急，只是慢悠悠地将早上就收完的英语练习册堆放在一起。每一册都不算厚，但班上总共五十个人，加上也算是实打实的重量和高度。

　　她起身，将这堆英语练习册抱起来放在身前，成功地挡住自己的视线，从正面看去，只能看见一堆练习册在移动，后面还露了个脑勺。

　　此时班里已经没几个人，她小心翼翼地抱着练习册往前走着。

　　看似是害怕练习册歪倒而小心翼翼，实则却在心里计算着每一步的距离，以及，和宋嘉实一起出教室的几率。

　　走到教室门口时，她果然刚巧撞见宋嘉实和胡韬，胡韬一只手搭在宋嘉实肩膀上，嘴里还持续地在念叨着谁是幕后真凶，说到令人气氛的点时，两颗小虎牙看起来张牙舞爪的，像是立马要冲上去讲幕后凶手给撕碎咬烂。

　　幕后凶手就在此刻出现在他的面前。

　　周林芙怀里抱着练习册，瞥见他们过来的身影，连忙装作脚步不稳，左右晃悠着。

　　宋嘉实他俩也注意到了周林芙，立马停下来，胡韬先一步出手，扶住最上面那几册即将掉落的练习册，顺便侧了下身，让她先出去。

　　周林芙点头示意了下谢谢，也没再谦让，便抱着练习册径直往外走了。

　　按照她的预想，她原本是在将有绊倒的预兆，将最上面的几本练习册却滑落出去，但没想到胡韬却“好心帮倒忙”，把上面那几本练习册严严实实地放在最中间。

　　完全没有滑落出去的机会。

　　那又该如何不刻意地去提醒宋嘉实，他今天本来是应该没有交英语作业的？

　　周林芙朝外的脚步刚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就像是在途中刚刚突然想起了什么，将平静的目光投向宋嘉实。

　　她应该不算刻意了吧？他都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周林芙看着宋嘉实，一副公事公办地模样，板着脸道：“宋嘉实，你今天的英语练习册是不是还没有交过来？”

　　胡韬：“……”

　　一旁的胡韬此时还处在“如何替好友平反”的脑内风暴里，全然忘了今天早上他分明帮宋嘉实从桌里拿了练习册交给小组长。

　　经周林芙这样一提醒，宋嘉实也一下子想起来了。他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才来上课，确实是没交英语练习册。

　　“你等等，我回座位拿。”说完他立即折回自己座位上。

　　“好。”

　　这段空隙，周林芙将抱着的练习册先放在第一排同学的桌上，给自己一些喘息的机会，但另一只手却还是扶着，害怕堆积得太高，会有倾倒的风险。

　　一旁的胡韬还在纠结这件事，嘴里念念有词，眼见宋嘉实折回去找练习册，他也没放在心上。见周林芙扶着练习册，他朝前几步，靠近了些周林芙问，“周林芙，宋嘉实这件事，你怎么看？是不是有别人搞破坏。”

　　“嗯？”自己突然被点名，周林芙回头看了眼胡韬，随后沉默了几秒，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不知道，他应该是被冤枉的吧。”

　　“我就说嘛！在你看来，你觉得宋嘉实像是会偷懒，不好好打扫班里卫生的人吗？”胡韬终于找到了知己，惺惺相惜地看着周林芙。

　　周林芙瞥了他一眼，遵从自己的内心道：“不像。”

　　自然不像。

　　没有人比她清楚，昨日教室的卫生确实很干净。

　　胡韬平日里和周林芙接触不多，只知道她成绩不错，上学期有两次月考还是班里第一，长得也挺好看的，但看上去高高在上，像座只可远观的冰山。

　　但原来……原来，她也看不惯这种陷害同学的行为！

　　是非在人心啊！

　　胡韬现下已经换了种看盟友的眼神看着她，但冰山却紧接着无情地补充道：“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再抱怨也没办法解决。”

　　意思就是不管不顾，吃闷亏了吗？

　　胡韬惺惺相惜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怨无比。

　　周林芙触碰到这个眼神，看上去有些无奈地建议道：“或者，你们下次打扫完拍个照当证据？”

　　反正她也不蠢，不会再第二次使用这个办法。

　　不过胡韬一听这个主意，顿时感觉这个办法不错。

　　学霸不愧是学霸，他怎么就想着靠自己当证人去证明呢，最主要的还是要证物啊！

　　证物就得靠拍照！

　　有了照片就是实打实的证据，这件事如果真凭着证据闹大了，学校肯定会介入。现在他们吃闷亏的原因就是教室没监控，也没有证据证明昨天的教室是真的干净整洁。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宋嘉实值日的每一天都拍照！

　　正当胡韬用佩服的眼神看向周林芙，宋嘉实也朝这边走过来了。

　　他的手里并没有练习册，眉头也轻轻皱着，低着头像在想事情。走近后，他看着周林芙，有些歉意道：“抱歉，我今天可能是把练习册忘在家里，我等会中午回家里找找可以吗？”

　　周林芙偏了偏头，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可以，不过恐怕我得提前给吴老师说一下。”

　　“好，麻烦你了。”

　　周林芙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道：“算啦，我还是先不告诉吴老师了，本来你今天也……”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但大家都能领会到。

　　今天吴小楠已经对宋嘉实没认真值日有些生气，如果此时她再去提醒一句，宋嘉实今天还没交英语作业，恐怕是火上添油。

　　她及时遏制住脱口而出的话，换了个话题，假装关心道：“但你这两天是不是有点不在状态啊？”

　　“啊？”宋嘉实愣了愣，反应过来她说的事情，开玩笑般道，“那我等会儿吃完饭再喝瓶脉动？”

　　听他这样说，周林芙的表情顿住，一时间有些僵硬。

　　她实在没想到，宋嘉实还有心情开玩笑。

　　怎样都应该至少，至少有一点颓废吧！

　　为什么对方看上去云淡风轻，她却像个跳梁小丑。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真的要被他弄疯掉。

　　她没想到宋嘉实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深沉。

　　太坏了太坏了！

　　“我记得你星期六还有数学竞赛吧？状态确实很重要。”周林芙捏了捏指尖，不自然地扯了一个笑容，掩盖住自己即将宣泄出来的不满的情绪，略显敷衍道：“加油。”

　　“谢谢。”他音调很低，温和的嗓音混合着微风落入她耳边，不知道为何，痒痒的。

　　绒毛似乎都立了起来。

　　“那我先走了，你下午记得要交练习册。”她实在装不下去平静，说音刚落下，周林芙已经将练习册重新抱回自己怀里，准备朝教室外走了。

　　这时，宋嘉实上前一步，准备替她拿一沓练习册，“我帮你吧？”

　　“不用啦。”周林芙回头，做了个还算得体的笑容，“你们快去吃饭吧。”

　　没等宋嘉实再开口想帮忙的机会，周林芙已经毅然抱着练习册离开了。

　　教师的办公室和楼梯是在相反方向，他们从教室分开，一左一右，渐行渐远。

　　“有点本事啊，宋嘉实。”见周林芙走远后，胡韬压低声音八卦着。

　　“怎么？”

　　胡韬戏虐道：“我看周林芙在班里也不怎么跟男生讲话，怎么就跟你说那么多话？”他意味不明地打量了宋嘉实一番：“而且她刚刚给你加油呢。”

　　“应该就是客气吧。”

　　“得了吧，上次我忘记交英语作业，真的就是忘了，我们小组长也没提醒我，她直接就把我名字报上去了，问都没来问我一声，今天还来特地问你，还主动帮你隐瞒没交作业！你们俩要是没点儿什么我都不相信！”

　　“……”宋嘉实有些无语地看了看他，“我说胡韬，你能不能别把单纯的同学关系想歪掉，真说有什么……”

　　“什么？”

　　“好像就是寒假的时候我去给她送过寒假生活，她期末考完，出成绩那天没来学校。”

　　“怎么让你去送？她没有其他朋友？姜其瑞不是跟她关系挺好的吗？”

　　“就……老师让，我就去了。”

　　期末出成绩那天，大家都要先来学校开个简单的班会，顺便把暑假的作业都拿回去。当时吴小楠可能也是想着随便找个人，便按着成绩单上的第一名顺序，点了宋嘉实。

　　胡韬接着说：“这样啊，那你岂不是去过她家里？”

　　“嗯。”

　　胡韬颇有些满意地点点头：“怎么样，她父母好相处吗？”

　　宋嘉实：“怎么？”

　　“帮你打听下未来的岳丈岳母好不好相处呗。”

　　“……”宋嘉实静了一会儿，反客为主道，“你这是喜欢她？一路上光顾着提她。”

　　胡韬立即摇头，“你放心，我不敢喜欢的。”

　　“不敢？”宋嘉实重复了这两个字。

　　这句话的另一种可能是，喜欢，只是不敢。

　　胡韬：“我的意思就是，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还是你们比较配。”

　　“少扯。”宋嘉实作势打断了这个话题，但嘴角却不自觉地扬了扬。

　　很配吗？

　　其实在旁人看来，周林芙和宋嘉实在班上唯一近些的距离，只有每次成绩单一前一后的姓名。

　　两人在班里，几乎没有怎么说过话，周林芙性格比较冷淡，只跟几个女生来往比较密切，而且她们一起玩，也是其他人闹腾，周林芙就笑一笑，宋嘉实却跟是个好人缘，喜欢给别人讲题，长得好看，性格也好。

　　除了成绩排行榜之外，两人在其他方面，就好像是不会相交的平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