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河》一只玮玮

12、Chapter 12

　　还是一样的梦，只不过更真实了。留守区里的段靳茗虽是穿着橘色马甲剃了寸头，但眉眼还是同少年初见时阴鸷。
　　厚厚钢化的玻璃挡住了二人，可真正将二人隔开的，又何止这一层钢化玻璃。

　　徐翎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了，他套上睡衣，走路都有点哆嗦，“靳茗？”
　　“厨房熬粥呢。”
　　徐翎扶着墙挪步，在段靳茗身边停下，“怎么不再睡会？”
　　“怕忍不住。”

　　确实，早上起来的时候捧着徐翎的脸蛋亲了又亲，总觉得没亲够，又在脖子上嘬了几下，视线再往下干脆翻下床，跑着去卫生间冲了澡缓了神出来。
　　四百分的线段靳茗算是稳稳踩进去了，他倚着靠枕，稍微仰头看着屋里熟睡的徐翎，合上电脑。

　　段靳茗盛出两碗，还没等放桌上就被徐翎制止，“就在这吃吧，站着吃，消化的快。”
　　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段靳茗笑着把粥放下，揽过他的腰，“不舒服啊？那我下次轻点。”
　　“吃饭，吃饭。”
　　“吃完饭想做什么啊？”
　　徐翎舀了勺粥，“去赵哥店里帮忙。”
　　段靳茗撇嘴，“你不是前两天刚去过吗？怎么还去？”

　　徐翎抽出两根筷子，敲在段靳茗后脑勺，力气倒也不重，“从四模到你高考我什么时候离开过你一块砖，赵哥那个店都忙的四脚朝天了，我再不去帮忙咱俩睡大街吗？”
　　“你想一辈子住在这吗？翎儿。”
　　他叫翎儿两个字的时候，徐翎的心头一颤，这是他自打出生有印象以来，第一次有人这么叫他。是说不出来的感觉，可能是因为惊讶，又或者是温暖。
　　徐翎扯着嘴角，“我有可以去的地方吗？”

　　他当然不像段靳茗一样被退学又轻而易举的留在市重点，也不敢耍脾气离家出走一年不回一次家回家就是和长辈吵得天翻地覆，更别说和同性谈恋爱。
　　他不敢，他豁不出去。

　　“我们去南京，租房住。找一个你喜欢的格局，像这间最好，窗边还是放摇椅，床再宽一点，衣柜也要大到可以放下一年四季的衣服。卧室里最好有一面墙要干净，我想把你的照的照片全部洗出来粘上去，你觉得呢？”
　　徐翎缄口不言。
　　段靳茗手沾上水，弹在徐翎脸上，“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在想买什么样的摇椅舒服，”徐翎说，“因为我腰都要被你折腾碎了。”
　　徐翎说完这句还不忘给段靳茗一个白眼。

　　然后段靳茗就一脸春风的夹着徐翎到沙发上给他按按腰，“这样舒服了吗？”
　　“嗯…差点意思，右边。”
　　段靳茗手往下探，“右边啊？”
　　徐翎一个鲤鱼打挺，差点打在段靳茗下巴上，“对，右…你手往哪摸呢？”

　　段靳茗低头，嘴唇印在徐翎的嘴唇上，离开时多了一份缠绵，“摁好了。”
　　“你要是开店—”
　　“怎么样？”
　　徐翎上半身压着他的腿，“上下左右不分，等着亏本吧。”
　　段靳茗的手覆在徐翎的腰上，“我的翎儿啊。”
　　徐翎翻过来看他，“叫我吗？”
　　下一秒段靳茗便抬起腿，徐翎被动支起上本身，看着他靠近，浓密睫毛下的阴影，脸上的细腻绒毛，和咬在唇齿间的痛感。

　　在换气的时候徐翎瞟了眼时间，他捧着段靳茗的脸，“占完便宜了我可以去了吗？”
　　“可以了，”段靳茗心满意足，“我一会也出去一趟，去老头公司帮着解决一些问题，晚上去接你。”

　　回想起上次的场景，小区内绝大多数人都在谈论，徐翎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不要开那个轿车，太招摇。”
　　“好，听你的，出租车去，出租车招摇的话就自行车，自行车再招摇的话就走着，我主要是心疼你啊。”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就向徐翎的小腹看，被徐翎一把捂住眼睛，被遮住眼睛的那一抹笑，加以时间的修饰，烙刻在徐翎眼中。

　　在窗边看着徐翎走出小区后，段靳茗叫了车回别墅换了件衬衫，看着胸前泄愤的牙印，耸肩，系上扣。
　　“你们公司也犯不上用我一个高中毕业的吧。”
　　电话那头段长海揉着太阳穴，“就因为你是个高中毕业的。”
　　段靳茗拉开后座车门，“你们公司的人这么闲吗？领着钱不办事嚼舌根子的。”
　　“你年纪小，听我一句劝—”
　　“段长海，我和徐翎的事你不用劝，我心里有数，你要是没什么事，就把那人嘴捂上。”

　　亿禾公司是段长海一手操办的，段靳茗很少露面，去的时候也只是坐专用电梯直达段长海办公室所在楼层。公司员工正式入职都会录指纹，这枚指纹可以用在员工打卡、电梯、食堂和公司休闲娱乐场所。
　　段靳茗这次坐的员工电梯，在公司员工的好奇与指指点点中敲响段长海办公室的门，坐在长沙发上。

　　“舆论之所以叫舆论就是因为热度只能维持一段时间，短则三到五天长则半个月，要想覆盖热度就要有另一件更有热度的事盖住他，取而代之。”
　　段靳茗悠哉倒着茶水，递到鼻尖闻了闻又放下。
　　“你们单位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离婚，出轨，家暴，三分假七分真的事你少干了？挑出一件都比我的有意思。”
　　段长海转着椅子，面对落地窗，“靳茗啊，你还不如让他辞职。”
　　段靳茗手摸着皮纹沙发，自说自话：“辞职多没意思，你让他身败名裂可要比辞职有意思。”

　　不出一小时，消息传遍整个公司。段靳茗手拨开百叶窗，处在新一轮舆论风暴的漩涡中心处的员工站起，一举摘下工牌，把离他最近还在那挤眉弄眼传递消息的拎起来，一拳打在脸上。
　　“要我说啊，段长海，你们公司的杂碎不比学校的少，”段靳茗背过手，“还有我事吗？没事我就走了。”

　　段长海经商这么多年，什么人他没见过，公司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商人，看重的只有利益，人心，人心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出去时候坐专用电梯。”
　　“我稀罕坐员工电梯？”段靳茗手碰上办公室门把手，“下次公司再有这些事早说，我带徐翎一起来见见世面。”

　　出租车停在照相馆门口，段靳茗推门进的一瞬赵哥就朝更衣室喊，“小徐，你朋友来了！”
　　朋友两个字正好砸在段靳茗头上。
　　段靳茗不愿意和陌生人攀谈，只是在和徐翎并肩走的时候手托在徐翎的腰上，脖颈稍微往后，眸光像夜色一样暗沉，对转过身看向他们的赵哥抛出一个警告。

　　“顺利吗？”
　　段靳茗轻哼，“当然。”
　　徐翎摇着他的膝盖，“这两天光顾着玩了，你志愿的事我都忘了。”
　　段靳茗付好钱，牵着徐翎的手下车，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走了一会，进小区的时候才松开，“回家慢慢看，有的是时间。”

　　徐翎进屋没穿拖鞋就跑去抱电脑，再跑回卧室，纸笔准备刚翻开书就被提起放在桌上，段靳茗提着拖鞋，“忘了上次发烧了。”
　　“记得，”徐翎晃着腿，“这不是有要紧的事。”
　　段靳茗一把揽过他的腰，带他向自己靠近，“这才哪到哪，要紧的还在后面呢。”

　　他喜欢很用力的亲吻，徐翎欣然接受。
　　每次亲吻都像一场灵魂置换，徐翎穿过段靳茗的身体，体会段靳茗的固执和笨拙，为他流的泪。为他心脏剧烈跳动，为他大汗淋漓，为他负隅顽抗。段靳茗抓住他，身体连同精神层面的交付，只有徐翎明白段靳茗有多喜欢他，只有徐翎明白。

　　段靳茗在出发去南京的前一天，段长海给他卡里转了除去学费的几万，说照顾好他和徐翎两个人。
　　两个人就这么带着长辈的理解和尊重，开始了大学生涯。
　　徐翎有空的时候去段靳茗的学校转一转，听听专业课，课堂上被叫过几次回答问题，也不犯怵，回答的甚至比学金融的专业生还要优秀。段靳茗每年的奖学金也都会攒起来，他不抽烟也不酗酒，全部上交给了徐翎，徐翎专业课的摄像设备都是段靳茗托段长海搞得顶尖货。

　　六七年里也不乏有争吵，但段靳茗能听出来徐翎话里的台阶，顺着台阶下的时候还不忘买个乖，解决问题也是有一套，哄着说，徐翎也不会真的为难他。
　　直到两人研究生学业结束，将出租屋里的收拾出几个行李箱，一并邮寄到了平阳。

　　终于离开了困住了他和段靳茗的乌托邦，徐翎内心居然生出来一丝侥幸，他和段靳茗终于可以有属于自己的家。
　　与此同时他也想到，和段靳茗的未来生活里，可能会因为一个细小的举动引发一场轩然大波。
　　无所谓了，他想着，他解决不了的，还有段靳茗，段靳茗解决不了的，还有他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