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攻略目标之后》巫织

20、我想要的当然就是最好的

　　他推拒了接下来的宴会，急急忙忙坐上车回到了家。

　　就算看到小屋没有开灯，但在推开门之前，他心里想得依旧是tsuki可能睡着了。

　　乌丸莲辉站在门口，屋里空无一人。

　　冷冰冰的空气、整齐的被子、没有点心碎的小桌，乃至于已经有些落灰的书架，这里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他期盼的那个人没有来过。

　　月色如霜一样越过窗户洒满了半间房，乌丸莲辉的脸一半被月亮蒙上白纱，一半在沉默在黑暗里。

　　商界的新贵，乌丸家最年轻的家主，此刻感到了难言的茫然。

　　像是固执的认知被无情的打破。

　　所有的侥幸蒸发殆尽。

　　他怔愣得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走出房间。可院子也很小，一眼就看出没有人偷偷藏起来要吓他一跳。

　　冬日里，所有树的叶子都落光了，在萧瑟的冷风里颤抖着身子，最顶端的枝丫直直得刺向乌黑的幕布。

　　乌丸莲辉又转头看向里间，所有的思绪乱成一团，他站在原地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想他应该整理一下书架，把灰都弹掉，不然tsuki可不喜欢碰这样沾满灰的书。

　　他又想tsuki可能跑出去玩了，回来晚了肯定会饿的。

　　在院落外候着的仆人被他叫进来，乌丸莲辉让他去拿打扫屋子的物件。

　　仆人拿着扫把抹布进来，自作主张就径直进去想要打扫卫生，还没碰到桌子就被乌丸莲辉凶了出去，让他回去，不要进来。

　　乌丸莲辉拿起扫把将地上的灰尘扫干净后，接了盆水去擦桌子柜子，又亲自动手换了被子。

　　忙碌让他短暂的忽略了恐慌的心脏。

　　等所有打扫干净后，又将几碟漂亮的点心摆在桌子上。

　　乌丸莲辉端坐在桌前，但凡有一点动静他便立马看去，可惊喜却一遍遍落空。

　　热乎的点心放到冷硬，屋里的灯从晚上一直亮到白天。

　　乌丸莲辉眨了眨艰涩的眼睛，一夜没有休息，眼珠上布满了红血丝。

　　有仆人敲响了房门，“家主大人，有一位姓三条的客人说有合作想要和您谈谈。”

　　乌丸莲辉听见自己用沙哑的声音回道：“告诉那位客人，我马上就来。”

　　双手撑着桌子，乌丸莲辉拖着沉重的身体站起来，强行打起精神去应付客人。

　　整个过程，他只觉得灵魂依旧沉浸于空洞的茫然中不可自拔，但身体却冷静的处理好合约的事情，甚至争取了不少利益。

　　等那位商人离开，乌丸莲辉坐在位置上，竟想不起刚刚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端在手里的茶水已然凉透，乌丸莲辉一饮而尽，满嘴冰凉苦涩。

　　乌丸莲辉对自己说，tsuki不会不回来的，他可能只是在外面玩，暂时忘了回家。

　　多等一等，tsuki总会回来的。

　　之后的三个月。

　　他再也不敢在外面过夜。

　　天刚灰蒙蒙要黑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的回家。

　　乌丸莲辉就在最开始的小房间里处理事务，等实在困得受不了了才躺下，醒了之后继续忙碌。

　　乌丸莲辉的身体在繁忙的工作中日益消瘦，眼下一片乌青，就连合作伙伴都劝他休息一下。

　　有一日身体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人为他披上了外套，乌丸莲辉挣扎着从一片黑暗里清醒，坐直身的一瞬间外套顺着引力滑落。

　　清凌凌的少年声音响起，“莲辉？醒了的话还是去床上睡吧。”

　　乌丸莲辉摸着酸痛的脖子呆呆看去，刚刚睡觉的时候眼睛压在胳膊上，现在眼前一片模糊，视野里的人影朦胧，只能看出他捧着书，时不时有翻页的哗哗声。

　　像是梦里隔着雾一样。

　　“……tsuki。”

　　“嗯。”

　　几声呼吸后，乌丸莲辉：“你回来了吗？”

　　眼前的视野恢复清晰，望月怜人像是从来没有突然消失一样，安静的坐在那张小桌子前看书，上面摆着新鲜的点心，已经吃了一半。

　　乌丸莲辉分不清现在是梦，还是那煎熬的三个月是他的一场噩梦。

　　听到乌丸莲辉的问话，望月怜人疑惑转头，“我不能回来吗？”

　　乌丸莲辉踉跄上前抱住望月怜人，急忙否认，“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意思，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停下看书的动作，望月怜人摸了摸乌丸莲辉眼下的青黑。

　　当家主这么累啊，这才多久啊就成这样了。

　　乌丸莲辉感受那微凉的指尖，鼻子有些酸，“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你都成家主了，我没必要一直呆在这里了啊。”望月怜人的游戏目标就是让乌丸莲辉成为乌丸家的家主，目标达成他大可以直接离开，还回来都算他恋旧了。

　　以往哪一个游戏，不是玩完就被丢到一边吃灰呢。

　　“当上家主后就比之前更忙了，我看你忙得还挺开心的，都不怎么回来了。我又没事当然就去别的地方玩喽。”

　　望月怜人一直觉得乌丸莲辉挺恋家的，不管在外面忙多久都要在天黑时赶回来。

　　当上家主后倒是成熟了不少。

　　所以在乌丸莲辉致力于开拓其他圈子的时候就放心的去下一个游戏了。

　　乌丸莲辉以为他在抱怨不回来陪他，小心翼翼道：“那我以后每天都回来陪你好不好。”

　　望月怜人有些不懂他的意思，乌丸莲辉回不回来和他有什么关系。而且他最近忙着在另一个游戏养小孩，没什么时间待着这里，这次上线还是因为想要看看书架上一本关于育儿的书籍。

　　“不需要，我也不是经常回来。”

　　乌丸莲辉的心沉了下去，“你要去哪？”

　　望月怜人沉默一瞬，这个不好讲吧，他决定把这个话题搪塞过去，“反正，我要暂时去另一个地方。”

　　“去多久？”

　　“不一定。”

　　“还回来吗？”

　　“可能吧。”

　　乌丸莲辉定定得看着望月怜人，观察他脸上的神情，“tsuki，你是不是……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望月怜人一惊，眼睛睁大一瞬。

　　乌丸莲辉不敢多问了。

　　他亲亲望月怜人的额发，“我们去睡觉好不好，我好累啊。”

　　望月怜人以前从来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

　　但这次他拒绝了。

　　“我不困，你自己去睡吧。”

　　望月怜人现在对新游戏充满热情，为了养好新小孩，他决定连夜读完这本书。

　　可乌丸莲辉不知道，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只不过短短几个月，天怎么就变了呢。

　　望月怜人见乌丸莲辉傻傻站着不动，说：“还不去睡吗？明天还要工作吧。”

　　乌丸莲辉闻言挪动步伐走向床，心想：‘tsuki还是关心他的。’

　　他难得安心的睡了。

　　第二夜的时候，tsuki没回来。

　　第三夜的时候，tsuki还是没回来。

　　第四夜的时候，乌丸莲辉又开始焦虑了。

　　……

　　第七夜的时候，乌丸莲辉想，他要杀了那个贱人。

　　乌丸莲辉以前总觉得，离不开的是望月怜人，因为望月怜人总在晚上的时候贴在他身边看书，看见他因为乌丸家的事情烦躁的时候会主动给他拥抱，他太久没回家会问他去哪了。

　　乌丸莲辉曾经问为什么要帮他。

　　望月怜人说，因为他想留在他身边。

　　最开始他总是警惕怀疑，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心安理得享受着独此一份的偏爱。

　　望月怜人的纵容助长了他不断膨胀的心。

　　可离不开的是他，不是望月怜人。

　　所以望月怜人可以潇洒离开，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出现，只有他耿耿于怀。

　　恍然醒悟的乌丸莲辉苦心维持现状，但望月怜人消失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

　　那些稀世之宝、奇珍异玩摆在望月怜人的面前，得到的是一个索然无味的表情。

　　乌丸莲辉想这些依旧不是最好的。

　　下一次的宝物更加珍贵。

　　可依旧得不到任何赞赏。

　　乌丸莲辉不明白，为什么不喜欢呢，是不喜欢这些东西，还是单纯的不喜欢他送东西。

　　人类思维固有的劣性，让乌丸莲辉在一次次的思考中将想象推入了更深渊，他一次次复盘得到的是愈发糟糕的结果。

　　乌丸莲辉反省，是不是因为他利益至上，从一开始对tsuki的心就不纯粹；是不是因为他煮豆燃萁，残害兄弟；是不是他刻在骨子里的阴狠卑鄙本就不讨人喜欢。

　　他从不在望月怜人的面前掩藏，所以一切缺点一览无余。

　　他以为自己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也不可能会在一段没有回应的感情中如烈火烹炸般痛苦。他以为自己对望月怜人的迷恋的前提是对方给他带来的庞大利益，然后是愈发吸引人的容貌。

　　没有人告诉他，迷恋和爱如此相似，让人分不清，而习惯才是最让人上瘾的毒药。

　　直到望月怜人最后一次消失，就再也没回来过。

　　乌丸莲辉在漫长的时间中无望的等待，那些猜想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他甚至忘了那些猜想从来没有得到过承认，就固执将其看作望月怜人彻底抛弃他的原因。

　　所以当他的月亮时隔百年再次照亮黑夜，他小心观察他的态度，将一句话反复拆开琢磨，只要流露出一丝厌恶就立马将那些肮脏东西扔掉。

　　就算丢掉里世界的所有产业，他依旧可以如许久之前许诺的一样，给望月怜人最好的东西。

　　“对tsuki来说，最好的是什么？”

　　“我想要的当然就是最好的。”

　　他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