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a逃跑计划》莹落

11、第 11 章

　　车子行驶在黑夜里。

　　远光灯照亮山路，崎岖不平又颠簸的暗路延伸到未知的尽头。

　　夏煦坐在副驾，拉着车顶的拉环仍旧是摇摇晃晃，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手上戴着的那枚戒指。

　　银色的素戒在点点地闪光。

　　夏煦聚焦了眼神看着那枚戒指，明明是那么小一个圈，却感觉戴上就栓住了他的所有自由。

　　不行，要摘下来！

　　于是夏煦在浑身颠簸的过程中，放下手摘下了那枚戒指。

　　小小的一个银圈，却是烫手。

　　车窗被降下，猛烈的山风灌进来，带着秋夜的凉意，冻得人几乎要发抖，夏煦咬了咬牙，攥紧了手里的戒指，而后猛地闭眼一扔——

　　无声无息，戒指消失在风里。

　　“你扔了什么啊？”秦榛榛转头看了眼，有些好奇。

　　“大概……几万块钱吧。”夏煦苦笑了下，“无所谓，扔了。”

　　车子吱嘎一下，咯到了石头。

　　秦榛榛攥着方向盘，转过头不可置信地来骂夏煦：“大哥，你是资本家？土大款？你不要给我呀！”

　　“哈哈哈哈我才不是资本家呢，我这是在摆脱资本家。”

　　“是是是，你这是在逃亡！”

　　……逃亡？

　　逃亡、逃亡，尽头是自由。

　　逃往未来，逃往完全不可控制。

　　夏煦把头探出车窗外，深吸一口山风，彻骨的冷意随即灌进了肺里，淹没鼻腔大脑和心脏，他猛地睁眼，看见黑夜里的树叶都在狂欢，呼啦啦地响成一片，风拥进这座后山，万物颤栗在凉透的秋夜，呼啸他的新生。

　　“啊啊啊啊啊啊——！！！”

　　夏煦在大喊。

　　“芜～～湖———”

　　秦榛榛也开心地大叫。

　　黑夜里，只有老本田的远光车灯照亮一缕前方路，像在做梦，像梦魇住了，像被困在无法醒来的道路上要永无止尽永不知疲倦地逃跑下去。

　　但是……很开心啊。

　　很自由很浪漫、很刺激很恐惧、很紧张、很难忘、很快活。

　　有一千一万种情绪转瞬即逝。

　　夏煦大喊，仅限今夜后山的风能听见。

　　夏煦半个身子都探出在了车窗外，他撑着手尽力仰起头去呼吸，秦榛榛让他小心点，夏煦就笑起来。

　　这样的车程持续了十几分钟。

　　“还有多久的样子？”

　　“马上就可以到大路了，我们从那边走，绕过去上个高架。”

　　夏煦松了口气，趴在车窗外吹了十几分钟的冷风，这时候他倒是觉得自己傻了，于是撑着手缩回身。

　　后视镜里，亮光一闪。

　　“啊、嘶——！”

　　夏煦被那道光刺了眼，半眯起来朝后面看过去——

　　三辆重型越野就追在后面。

　　夏煦倒吸了一口风，这下子冷气灌进肺里，是真的要冻到发起抖了。

　　“怎么回事啊小煦？”

　　“别怕榛榛，继续往前开！”

　　夏煦坐回位置上，伸手过去帮秦榛榛稳了下方向盘，让她别慌。

　　方向盘稳了，夏煦心里却在咆哮为什么，他完全不相信时予怀能在自己争取的这段时间里，完成追踪定位直到追上来的所有流程。

　　或许唯一可以解释的，大概就是认知差距。

　　夏煦以一个平凡人的身份从福利院走到现在，没有见过真正的权势，他以为的富人或是上位者，大概也就是钱多一点，家里有佣人罢了。

　　在他的计划认知里，自己足够有时间去摆脱时予怀最快速度的搜查。

　　认知差，将在今晚杀死夏煦。

　　咣当的一声巨响。

　　“啊——！！”

　　秦榛榛尖叫起来，是后面为首的那辆越野车直接猛冲撞了上来。

　　老本田载着两个人，在车尾被撞歪之后仅仅只是摇晃了下，便能继续以原速往前开，至少可见秦家人对这辆老爷车的日常爱护非常到位。

　　“夏煦、夏煦！”

　　秦榛榛整个人都开始抖了起来，夏煦握住她的手，告诉她没事的没事的，脚踩住油门千万不要松。

　　后面的越野又发疯地撞了一次。

　　这里还是后山小路，只容得下一辆车过，旁边就是山崖，崖不高，摔下去不至于粉身碎骨，大概率也就是四肢难保，被车砸个终身残疾罢了。

　　夏煦半个身子都靠过去，帮着秦榛榛稳住直线的方向盘，不然在后车发疯把他们撞下山崖之前，他们自己就先歪了轮胎冲到崖底去了。

　　“榛榛不怕、不怕……”

　　夏煦把着方向盘，转头往后看，有时候他也是真恨自己视力好，透过一层层的车窗，一眼就看清楚了后车驾驶位上的时予怀。

　　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个疯子！

　　时予怀开始时并不在驾驶位，是车子开上山路发现夏煦踪迹的时候，他让司机往上撞，对方不敢。

　　“小少爷，这条山路实在太窄了，越野车本身就大，要是撞上去的话，很有可能会让我们也一起……”

　　“那就让开，我来撞。”

　　时予怀平静地说出疯话。

　　越野车有过改装，此时除了驾驶座外的其他位子都被拆了，一群保镖就站在时予怀身后待命。

　　司机也怕，只能让开了位子。

　　时予怀的撞车毫无章法，只是一味猛冲罢了，他原本就是在发泄，脑子里没想别的，气到极致反而平静。

　　夏煦在这方面就比时予怀自己要更了解他一点，他一看见后面时予怀的状态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人发疯的时候反而是正常人的样子，也就是说，他们的车完全不能停，时予怀要给他一个教训，他们一停下来，说不定这人就要开着重型越野从本田车的车顶上直接碾压过去了。

　　“榛榛，还有多久上大路？”

　　“还有、还有……”秦榛榛哆哆嗦嗦地去看手表，“大概五六分钟就可以到了……呜呜呜夏煦……”

　　“不怕、不怕，对不起对不起，榛榛，真的对不起。”

　　今晚带给夏煦的另一个教训，就是绝对不要连累他人。

　　越野车又在后面撞了一次。

　　老本田的车屁股都被撞飞了起来，剧烈颠簸，秦榛榛坐在驾驶位，眼泪都快憋出来了，此时攥着方向盘却突然尖叫了一声，说：“傻逼，我和你拼了啊啊啊啊啊啊——！”

　　油门被一踩到底，老本田一声轰鸣，直接提速飞快前进。

　　“榛榛？！”

　　夏煦都被吓了一跳，差点被惯性晃倒了。

　　秦榛榛被逼急了，也是很逆反，车子引擎轰鸣得厉害，直冲上一个土坡之后突然平坦，是正式开到了大路上，不再颠簸也宽阔了许多。

　　路一顺畅，车子提速飞快。

　　包括后面几辆越野，性能更好，车间距正在不断拉进。

　　机场的大厅灯光远远闪烁在高架的另一端，已是天堑的距离，夏煦也已经意识到，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在车距缩短为零之前赶到机场。

　　引擎轰鸣得像噩梦里的杂音，夏煦闭了闭眼，伸手去抓住秦榛榛的手，告诉她：“榛榛，快停车。”

　　“我不停！”

　　秦榛榛在大喊：

　　“我不会停的！！！”

　　秦榛榛握着方向盘的手已经冰冷，夏煦攥紧她的手，一时间却也没再放开，他有些侥幸起来。

　　或许再试一把、或许奇迹就……

　　余光里，重型越野在这一刻超车，两车并行，同时随着驾驶座上的人猛地一打方向盘，并行车距瞬间为零，是重型越野侧撞上了本田。

　　“啊啊———”

　　“榛榛！”

　　轰隆一声巨响，老本田侧边的车门全部变形，左侧后视镜撞碎，连驾驶座的车窗玻璃也有了裂痕。

　　夏煦在刚才的一瞬间抱住了秦榛榛的脑袋，老本田嘎吱一声打滑，秦榛榛尖叫后立马又攥紧了方向盘，在车子即将冲出高架护栏的前一秒及时稳住了直线方向，继续前进。

　　刚才那一撞简直丧心病狂。

　　夏煦抬头就冲旁边的车吼了句：“时予怀，你TM有病啊！！！”

　　在夏煦冲动喊完的下一秒，一旁的越野车车门刷啦一下就被拉开了。

　　时予怀站在车门边，极速行驶的车距间忽然涌起一股气流风，将他黑色的长风衣呼啦啦地向后吹起。

　　看见人，夏煦蔫了下，但立马又火大起来，刚才侧边那一撞，简直是奔着让他们去死的力道，如果秦榛榛反应不及时，整辆车都得冲飞出去，到时候他们两个必是半身不遂。

　　不过，说不定时予怀就是这么打算的呢，他巴不得夏煦瘫了。

　　哪里都去不了，哪里都不能动，永远永远永远地和他一直在一起。

　　“小煦……”

　　秦榛榛的声音在抖，气势也没了，刚才那一撞，不仅是把夏煦撞得后怕起来，也让她完全没了之前放话要死拼的架势，出声都在呜咽颤抖。

　　“没事榛榛，放慢车速，我们不逃了，不逃了不逃了……”

　　夏煦伸手去拍拍安慰对方。

　　等他再抬眼时，突然就看见原本站在那边的时予怀，手里拿了东西。

　　一根高尔夫球杆。

　　他开口似乎说了什么。

　　夏煦没听清，刚喊了句“你TM在说什么”，哐当的爆破声响起。

　　是驾驶座的车窗被时予怀抛来的东西狠狠砸中了。

　　秦榛榛尖叫一声低头，夏煦护着人，眼睁睁看到时予怀在急速行驶的车边轻轻一抛，完全不顾在如此车速下任何物体被赋予这种巨大的惯性都会像颗炮弹，更何况又是这么狭窄的车距，他如同丢垃圾一般轻轻一扔，当啷的爆破声砸响在车窗，让车内的两个人一瞬间都耳鸣到头痛。

　　但他看清楚了，那是他的手机。

　　时予怀丢过来的，是他逃跑后选择扔在了三楼卧室的那只手机。

　　脑海中像是有十万倍慢放一般，夏煦好像甚至能看清楚，在手机砸中车窗的那一瞬，上面是两个人的聊天记录界面。

　　那通电话之后，时予怀并不放心，又发了消息给他，夏煦在翻下观景台的前一秒还在回复时予怀的消息，用不耐烦的语气告诉他，他要睡了，不要再继续打扰他了。

　　『我知道了，我先睡了』

　　『嗯嗯，你去忙吧』

　　『我会在家里的』

　　『我等你回来』

　　我等你回来。

　　我等你，回来……

　　夏煦急促地呼吸着，一方面他也被那阵动静吓到了，另一方面，他的情绪突然起伏波澜起来。

　　他知道，自己是个大骗子。

　　时予怀就站在车边，透过老本田已经碎裂成蛛网的车窗玻璃，默默地看着车里面的夏煦。

　　在夏煦终于抬头看他的一刻。

　　时予怀对着已经残破的本田车，举起了手里的那根高尔夫球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