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一章：复生 ...
-
我一直很喜欢故事，各种各样的故事。小的时候看连环画，稍大一点就开始读小说，至于那些无穷无尽的电影、电视剧，则是后来的事了。
我仍记得母亲的书房，记得屋里面那种经久不散的气味，是由书页已经翻得柔软的旧书、年代久远的书柜所散发出的。我仍记得小时候常和姐姐一起趴在床头，在睡前如饥似渴地翻看武侠小说的情形，一如昨日重现。
但那不合逻辑，不是吗？我难道不是直到年前才知道自己有个姐姐的吗？就像林赛·罗韩的《天生一对》里演的那样。
但后来，事情愈发离奇了起来，不合逻辑已不是最重要的事。
当电影不再是电影，生活也不再是生活，逻辑又能算什么？
姐姐从我的人生中消失，却像德文特夫人一样，幽灵般不时闪现。我有了一把剑，就像孩童时梦想的那样。
我以为自己知道很多东西，像是那些与电影情节不谋而合的现实。我也曾泄露天机，把尚未发生的剧情告诉那些身在局中看不清命运的剧中人。
我视他们的人生为故事，却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的人生反倒成了他们眼中的故事。
“把盖子打开！”
我听到有人在大吼大叫，声音像是克里斯·埃文斯的。但仔细一想，就明白那其实是美国队长在说话。
尽管昏头胀脑，但我仍记得自己眼下活在这个离奇的电影世界，虽说没有混到和这帮超级英雄称兄道弟的地步，但我也算有了一手体验。
我的头实在很痛，这也是我一开始没能分清楚演员和角色的原因之一。置身之处则一片漆黑，四周狭小憋闷，像口棺材，抬手去敲击上方的金属的时候仿佛是在敲棺材板。
这感觉，就如同诈尸一般。
“呃，我不想泼冷水，伙计们，但这边这位‘本杰明·巴顿’认为莫兰已经感染了。”有人说，声音模模糊糊，听不真切，因为说话的人声音远比美国队长要小得多，“如果她活过来了，如果她不再是从前的样子，我们应该怎么对付她？”略微停顿，“或者它？”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
说实话，我也很想知道问题答案。比方说，谁是本杰明·巴顿？莫兰——也就是指我——感染了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们准备怎么对付我？
但紧接着，我听到一阵“嘶嘶”的泄气声，一线光亮从被掀开的棺材盖下方射了进来。我眯着眼睛，泪腺从未如此敏感，像是急需更换垫片的水龙头一样开始漏水。
“杰西？”有人在近处叫了一声。
我努力眨着眼，但视线仍旧一片模糊，像是眼珠子上蒙了一层雾。但我听出了那个人的声音：是剑客。
搞什么鬼。剑客怎么会和美国队长在一起？
“她醒了？”另一个人问，“这正常吗？”
“给她点时间。”剑客回答，语调却很沉重，“会缓过来的。”
我希望他说的是对的，因为就我现在的难受程度而言，这简直像是无稽之谈——撇开流泪和头痛不提，我浑身上下都是麻的。
而这简直比夜里小腿抽筋还要糟糕，稍一动弹就是一阵窜麻，宛如过电一般。
“活的？”有个人问，我听出了托尼·斯塔克的声音。
剑客回答：“希望如此。”
“马斯特斯说莱斯特·菲克杀死了杰西卡·莫兰。”史蒂夫说，“我认为他不是在撒谎。”
稍等片刻，什么叫莱斯特·菲克杀死了杰西卡·莫兰？马斯特斯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很想真的大声问出这些问题，但我的声带看起来暂时去亚马逊度假了，留给我的只是一些微弱的气音，听起来像是犬类有时候会发出的那种哼哼声。
“就像我说的那样，”剑客的声音压过了我开口提问的徒劳尝试，“我们的现实正在被改写。也许仍在被改写。杰西也许真的死了，但在修改过的现实中又活了过来。”
托尼问道：“谁会这样做？”
终于，我眨掉了眼眶里的泪水，勉强看清了眼前的事物，正好赶上美国队长、钢铁侠、剑客一起扭头朝我看过来。
我盯着剑客，突然意识到他不知为何穿着克林特的衣服，使我一时之间还以为那是克林特。如果不是事先听出他的声音的话，我简直分不出这两个人。
然后我意识到我错了，那就是克林特，只不过是个老了很多很多岁的克林特。
发生了什么？是我长眠不醒了太久，还是他被什么衰老魔法给诅咒了？
“杰西，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老克林特问我。
我想点头，但浑身上下尤其是脖子十分僵硬。我再次试着说话，嗓子里却好像塞了一团棉花，不上不下的正好卡在嗓子眼儿。
“她的大脑仍在恢复。”这句话引得我看向托尼·斯塔克，只见他盯着手里的平板，眉头紧皱，“有些东西引发了细胞再生。”
“什么东西？T病毒？”克林特干巴巴地问。
“真幽默，爱丽丝。”托尼想也不想地回答，抬头瞟了他一眼，“真的，这笑话不错。”
史蒂夫叹了口气，朝我走过来，他抬起一只手示意我别动，然后把手掌放在我的额头上。
他的手心温度很高，但是干燥的，感觉很舒服。
“她发烧了吗，天才？”托尼讥讽地对史蒂夫说道。史蒂夫摇了摇头，不知是表达无奈，还是单纯地否定。
“她还活着。”他对托尼说，“没有发狂的迹象。”
“暂时没有。”托尼反驳，“别抱无谓的希望，伙计，那对你没好处。”
我一直在努力吞咽，直到感觉自己终于把嗓子里那团棉花咽了下去。尽管咽喉仍旧像是发炎了一样肿胀紧缩，但至少我可以把声音挤出气管了。
“嗯。”我的舌头还是有点不听使唤，但这些人当着我的面肆无忌惮地谈论我的情况，这让我无论如何也得张办法开口说点什么，“……克林特？”
克林特没有立刻回应，但过了一会儿，他说了声：“杰西？”
“你……”我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咳嗽。克林特的声音这时在我听来一点也不像剑客了。我为什么会听不出那其实只是克林特的声音忽然变得苍老了很多？也许还带了点懒洋洋拖长调的南方口音，但那就是克林特的声音，千真万确。
而我真的、真的很想念他的声音。
最后，我只是问道：“我怎么了？”
“你感觉怎么样？”再次沉默片刻之后，克林特反问我。
“感觉像屎一样。”我闭上眼睛，头痛逐渐转为头晕，像是一口气喝了太多葡萄酒，“我这是躺在棺材里吗？为什么我躺在棺材里？”
托尼在克林特回答之前就打断了他，竖起一根手指对我说道：“首先，这不是棺材，这是个高科技静置舱，配备了全套的扫描设施，还能调节温度、湿度，释放各种射线或者气体。”
稍远一点的地方，萨姆·威尔逊瞟了他一眼，说道：“哥们儿，这听起来真是一点也不重口味，真的。”
“其次，我们原本在观察你……”托尼无视猎鹰的嘲讽，继续说道，“……的尸体。”
克林特看了他一眼，但并没有反驳斯塔克的话。
“尸体。”我干巴巴地重复，突然觉得躺着的地方十分不适，如芒在背会是个过分贴切的形容词。
然而，当我做出努力想要坐起来的时候，史蒂夫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冲我摇了摇头。
“怎么了？”我想拍开他的手，但这个动作引发了一连串肌肉痉挛，我忍过这阵不适，然后不客气地问道：“所以怎么着，我现在是你们的囚犯了吗？”
托尼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对史蒂夫说道：“还跟以前一样，刺头一个。”
“我认为你最好先不要贸然活动。”史蒂夫说，“慢慢来，杰西卡。”
我不快地瞪了他一眼。灯光下，他看起来……糟透了。没有像我这么糟，但美国队长先生此时此刻距离外观得体起码隔了十八条街。
“这样的话，我看久别重逢的拥抱是没戏了。”我说，扫视了他们一圈，然后无视了史蒂夫·罗杰斯给我的“慢慢来”的建议，小心翼翼地抓住棺材的边缘，然后把自己拉了起来，半坐在了里面。
“杰西，先别急，好吗？告诉我，你记得多少？”克林特问我，但他没有冲过来按住我，仍旧站在原地，用有些古怪的眼神看着我，“在你……什么都不知道之前。”
我记得多少？我记得……我低头深呼吸了一会儿，不想让自己显得像个缺乏锻炼、刚做了一次拉伸就开始大口喘气的废物。但头疼此刻又回来了，而且来势汹汹。
“我记得开了很久的车。”我嘶哑地回答，闭上眼睛，耳旁仿佛又响起那些震耳欲聋的摇滚——对于疲劳驾驶的笨蛋来说，摇滚的帮助微乎其微——“我记得旺达、皮特罗有麻烦了。”
“他们没事。”克林特说，他总是知道我想知道什么，“至少他们活着离开了那个基地。”
“发生了什么？”我抬起头，看着克林特，然后追加了一句，“你又是怎么了？”
克林特低头看了看自己，耸了耸肩，说道：“人生，亲爱的，只是人生而已。”
“我不……”我想要追问，但耳旁突然响起尖锐的噪声，眼前的画面突然变得扭曲、模糊，“我不……”
浓烈的酒精味涌入鼻腔，刺鼻，几乎有些呛人。我放下两只手，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捂上了耳朵。
我仍旧坐着，但托尼·斯塔克那个高科技的棺材不知道哪儿去了，我屁股下面取而代之的，是肮脏的白瓷砖地板。
刚刚我是失去意识了吗？
可感觉并不像那回事。那种感觉……不像任何我经历过的事。
虽然有些茫然，但慢慢的，我挣扎着站了起来。肌肉有些酸痛，但比起不久之前要好上太多。
“慢慢来”，“慢慢来”个头。
我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但显然我已经不再和复仇者们同处一室了。而且这个地方也不像是我刚才……醒过来的地方。
这里像是个冷清的大厅，灯光从头顶洒下来，偶尔闪烁一下，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显然，这地方需要请个电工来更换灯泡了。
正前方，接待台后面空荡荡的。我一瘸一拐走上前去，光着脚，但双腿很快就重新掌握了行走技巧。
桌子上有一个大大的来宾登记册，我翻开那本厚厚的册子，浏览着陈旧纸张上遥远的日期、陌生的姓名。放下登记册之后，我又从旁边装满宣传册的塑料小盒子里抽了一张宣传卡出来。
斯塔克精神病院，上面写着。
哦，真棒，这地方是个精神病院？那些家伙是把我当成疯子了？
感染，发狂。我记得他们说过这些词。这难道就是他们的意思？我感染了……疯病？所以需要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呵呵，真是烂事一堆。而且话说回来，那些自命不凡的超级英雄现在到哪儿去啦？突然扔下我一个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够失礼的。
我扔下小册子，然后抓起面前的座机电话，把听筒放到耳旁，但另一端只有忙音传来，毫无帮助。
在更多烂事发生之前，我决定尽快弄明白自己在哪儿，然后找到……
在这个念头有个结果之前，我暂时扶着接待台，把头靠在手臂上，让自己喘了几口气。这会儿，我的感觉就像当初梦到自己进入生化危机世界一样无厘头。
也许这也是个梦，那么这一切离奇的事情就不难解释了。
只是我何时才能醒过来呢？
“咚”的一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电灯又开始闪烁，我抬头看着脏兮兮的灯泡，在眼睛瞎掉之前赶进移开视线。
声音是从西翼传来的。希望涌起来，我朝着那地方快步走了过去，没走几步就小跑了起来，生怕不管是谁弄出的声音，他或着她都会在我赶到之前离开，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诡异、安静的地方。
穿过长而曲折的走廊、一口气跑了三层楼梯之后，一道半开的铁门横亘着，通向更深的地方。我放慢脚步，并且压低呼吸声，慢慢走向门后的世界。
空气仿佛突然变冷了，不过当我哈了口气的时候，并没有白雾冒出来。我找到了一扇开着的门，门里传出嗡嗡的说话声，但出乎意料的，这些声音不完全属于复仇者。
那是旺达和皮特罗的声音。
还有克林特。
“嘿。”我在半开的门上敲了两下，里面的人立刻停止了说话，齐刷刷扭头朝我看过来，“伙计们，出什么事啦？”
旺达最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有些难以置信地反问道：“杰西卡？真的是你吗？”
“是啊。”我拉长声音，迟疑地走了进去，左右四顾，“这是什么鬼地方……那些是汉字吗？”
“你不应该在这里。”克林特说道，听上去惊疑不定。不知为何，他又恢复年轻了，但就像与之前做对比一样，他穿着剑客的衣服。
他的脸上由几道红痕，像是有哪个混蛋扇了他一巴掌似的。
“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比他还惊疑不定，“我们刚刚还在……呃，我们刚刚还和美国队长、钢铁侠在一起。我可能是昏厥了？我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坐在大厅的地板上。你是什么时候……”我朝双胞胎潦草地挥了挥手，“找到他们的？”
“你刚才跟……复仇者在一起？”
“复仇者也来了？”
克林特和皮特罗一起开口，两个人的惊恐倒是不相上下。
旺达沉下脸，从旁边的电视柜上抓起什么一把朝我扔了过来，问道：“那边那个会易容的死骗子声称这是你的房间、你的东西，是真的吗？”
我笨拙地接住扔过来的那张光盘，低头一看，发现封面是……
哦。
哦噢。
“这……”我开口，抬头看了一眼旺达，还有其他人，又低下头去看手里的光盘，“好吧，这真的是我梦到过的最最最诡异的事情了。”
我在做梦，还是个清醒梦。这是唯一的解释，对吧？一定的。
“这不是什么见鬼的清醒梦，我们不属于你的梦。”旺达冷冷对我说道，这个偷听别人心声的讨厌鬼，“现在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
“这是个光盘，《复仇者联盟2：奥创纪元》的光盘。”我辩解道，晃了晃手里的光盘，“但这不可能不是梦，因为在电影里皮特罗可是被奥创给杀了，但他现在好端端……”
我转过身，朝皮特罗站的地方比划了一下，意在作证自己刚才说的话，但我的手只是指向了一片空气。
“你说什么？”旺达的声音听起来突然变得沙哑，语调也更低沉，和刚才质问我的时候截然不同，“……关于皮特罗？”
我重新把目光转会到她身上，然后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反问道：“你怎么换了身衣服？”
我很确定，刚才她还穿着黄色的夹克，可现在夹克变成了红色的。
“别开这种玩笑。”旺达低声说道，朝我走了一步，“永远、永远别开这种玩笑。”
我不知所措地举起光盘，犹豫片刻，讷讷地说道：“所以我才说这是个梦。现实里……至少在这个现实里，皮特罗还活蹦乱跳，旺达。他刚刚还在那儿站着！他跑哪儿去了？皮特罗！”
我喊了一声，因为自我认识他以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皮特罗·马克西莫夫从我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皮特罗，”旺达说着停顿了片刻，她始终看着我，语调那么古怪，“他被奥创杀了。你就在那儿，你很清楚他已经死了，所以别再拿他开玩笑了！”
我张口结舌看着旺达，然后又求助地望向克林特，可是克林特的表情完全是一片空白。
“不可能。”我挤出一句回答，“他刚刚还在这儿！”
“别再这么说了！”旺达蓦地伸出双手用力抓住我的肩膀，恶狠狠说道。然后她的眼睛变红了，而我知道她一定是准备刺探我脑子里的东西。
在我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前，我猛地推了她一把。
这一推也许远比我意识到的用力，也许我只是打了旺达一个措手不及，因为突然间，旺达竟被我推的跌倒在地，撞在了房间中央那张床的床尾。
“旺达！”我被自己吓了一跳，缩回手，又伸出手，“你……我……”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由惊讶转而变得犀利。克林特则伸手把她拉了起来，同时用戒备的眼神看着我。
“不，别这样。”我伸出手，不顾一切朝他走过去，“这真的只是个意外，我发誓……”
我抓住了他的衣袖，就在这时，天地突然再次扭曲、撕裂；脚下的地板似乎摇晃起来，但克林特抓住了我，他有力地抓着我的肩膀，扶稳好让我站直。
我重新睁开眼睛，转过头，迫不及待地说道：“克林特，我不是有意推她的，她吓了我一跳。”
一臂距离之外，克林特苍老的脸容映入我的眼帘。他微微皱眉看着我，然后问道：“推谁？”
我转过头，明亮的灯光和身后的棺材，比站在远处的美国队长、猎鹰、钢铁侠更早一步昭示出我所在之处。
我回过头，看着克林特，不知过了多久才喃喃说道：“我不知道。我觉得我出现幻觉了，克林特。”
作者有话说第75章 第一章：复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