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联]剧透人》羊笔笔羊

72、第十章：娜塔莎

　　“只是想让你知道，这真的很愚蠢。”娜塔莎对史蒂夫轻声说道。
　　她直视着那双蓝色的眼睛，手指灵巧地在对方腰带上打了个牢固的结。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这就是我对克林特说‘主人公就是白痴，写这个故事的编剧则是混蛋’的时候了。史蒂夫，我们应该把他留在这里。”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但语调更加坚决。
　　史蒂夫同样低声而又坚决地回答道：“我们不能，娜塔莎，我们不能。”

　　“不能还是不想？”娜塔莎唇边扬起一丝浅笑，尽管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更让她想要打断什么东西，随便什么东西。
　　史蒂夫叹了口气，回以同样的微笑。“二者兼而有之吧，我想。”他低声说，眼睛扫向靠在角落里急促喘息着的年轻人，“要留神他，娜塔莎。”
　　“我总是留神一切。”娜塔莎回答，故意用上轻蔑的语气。

　　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距离发现那个受伤的年轻人的餐厅大概已经有几百码，但是在地下蜿蜒崎岖的废墟之间穿行并不真的有助于准确计算距离。
　　娜塔莎希望他们是离目标越来越近，而非越来越远，但对此她不能打保票。
　　不对无法确定的事过分自信，是黑寡妇能够活到今天的秘诀之一。

　　在过去的半个小时里，他们追踪着天剑局阿尔法小队留下的踪迹，或者不如说是尸体——这只突击小队显然未曾采取史蒂夫将发疯队员捆绑起来的做法，而是全部就地枪决——一路前进。但当走到这个半塌的储物间与厕所的交界处之后，他们就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了。
　　天花板上，一个多半是由突击小队炸开的洞冷冷地瞪视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离地面十来英尺。突击队用来攀爬的绳索被剪断了，乱糟糟堆在地上。但这对于娜塔莎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问题是，上面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等我上去之后你先把安德森送上去，”史蒂夫最后一次检查索具，他看上去沉着冷静，十足的美国队长模样，但娜塔莎看得出他内心的不安，“要是在下面遇到麻烦，就大喊一声。”
　　“像小女孩一样？”娜塔莎故意甜甜地问。
　　史蒂夫笑而不答。他抓紧绳索，然后脚下一蹬，双手迅速交替着向上攀去，如此强壮、轻盈、矫健。但娜塔莎却止不住地担心他。她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从来不是，也不会是。但史蒂夫似乎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周围的人在自己身上发现一些连自己都觉得吃惊的特质。

　　绳索轻轻摇晃着，史蒂夫消失在了洞口中。这一次没有跳出来的怪物吼个惊天动地，也没有枪声，或者其他打斗的声音。
　　娜塔莎竖起耳朵静静听着，手指隔着皮衣摸索着枪柄。她的眼睛从面前一块歪斜的钢板上注视着年轻人的倒影。
　　那孩子垂着头，呼吸不比刚才更加急促，但也没有丝毫减缓。高热、抽搐、神志不清，娜塔莎不认为他的外伤会如此迅速地引发感染，但她也不想拿电子游戏或者其他狗屁来作为主导自己判断的基础。

　　如果其他队员发疯了的话，眼前这个年轻人也有可能会发疯，这就是她唯一能做出的推断。

　　绳索又摇晃了一下，然后史蒂夫露出头来，打了个手势。
　　娜塔莎一言不发地走到角落，抓着士兵男孩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同时小心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对方没有武器，但并不是只有武器才能称之为武器，这一点没有谁比娜塔莎更能体会了。
　　“求你了……”男孩起皮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几不可闻，“别杀我。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
　　娜塔莎一边将绳索扣在对方腰间，一边低声嘟哝道：“没人要杀你，除非你自己找死。”然后她扯了两下绳索作为信号，没过多久，史蒂夫就在上面拉着绳索，开始将男孩拉上去。

　　就在这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引起了娜塔莎的警觉。低头、掏枪、撤退。她很快，但还不够快。
　　“轰——”什么东西就在她脚下几米开外爆炸。娜塔莎觉得自己像一片被狂风刮走的树叶，直到重重撞在某个坚硬的表面上，五脏六腑都因撞击而绞痛着，头变得像铅块一样沉重。

　　她喘息着，迅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只手和两个膝盖支撑着身体。她的手摸到了湿漉漉的水泥，是冰冷的，所以不是她自己的血。这是好事。
　　一双靴子从远处走近，脚步声刮擦着她的耳膜。娜塔莎直接就地滚开，躲到某个她来不及看清的东西后面作为掩护，然后举枪毫不犹豫地接连扣动扳机。
　　她的视线几乎与子弹射向敌人的胸口，但不知怎得，对方的动作竟然更快——那是个穿着覆盖式灰色盔甲的人，红色的护目镜横在头盔眼睛的位置，而不是像钢铁侠那样有两个狭缝——说时迟那时快，敌人举起了什么东西挡在胸前，子弹击中金属的声音响亮得惊人。
　　那是个盾牌，类似于史蒂夫的，但更小，上面有红色的符号。
　　娜塔莎立刻移动起来，碎石在脚下打滑。下一刻，盾牌“砰”的一声击碎了她几秒种前藏身的水泥块。她踉跄了一下，猛地回头，但却失去了目标的踪迹。

　　昏暗的空间内烟雾弥漫，可见度不足一米。娜塔莎握枪的手很稳，落脚也很轻。她原地转了一圈，试图锁定任何移动着的目标，那个拿着冒牌盾牌的穿盔甲的家伙。
　　风声自头顶掠过，娜塔莎再慢半秒就会被对方一脚踢爆脑袋，但她足够快，抢在那一腿踹过来之前往后一仰躲开了。她也开了枪，但没躲开迎面而来的盾牌。薄薄的金属边缘撞在胸口，娜塔莎再次往后摔了出去，一是为了卸力，而是为了和敌人拉开距离。
　　但她没料到身后竟然没有退路。

　　这整个基地都被炸成了废墟，但那不只是堆砌的石块、铁板和家具残骸，这里仿佛成了个危险的、向四面八方发展的陷阱迷宫。
　　娜塔莎相当确定他们是在地上一层的某个位置，与餐厅相邻的仓库之类的地方。她也相当确定来的时候并没看到任何洞穴、地道或者无底深渊。但也许是之前那个手|雷，也许是老天看她不顺眼，当娜塔莎向后跌倒的时候，她脚跟后面不是地面，而是空气。
　　只在眨眼瞬间，她就掉了下去，左手胡乱抓住了某截橡胶包裹的东西，电缆之类的东西，下滑了一阵才摇晃着停在半空。

　　娜塔莎抬起头，右手也跟上去抓住了那截电缆。尘土、石块在她四周滚滚而下，从落地的声音判断，她掉下去的话至少要摔断一条腿或者胳膊。如果真面临这个抉择，娜塔莎选择胳膊。

　　然后那个袭击者冒头了，红色的护目镜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他的盾牌不知哪儿去了，手里却擎了把剑。
　　娜塔莎咬紧牙关，她的枪在坠落中飞了出去，但要是哪天她的武器少到只剩一件了，那她还真是该死。
　　“你有两下子。”她喘息着说，不想急着立刻反击，同时也在等待时机，“挺出其不意的。复仇者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么个劲敌？”

　　“我不是你的敌人。”那人回答，声音经过变声器改造，带着金属质感，“不是复仇者的敌人。”
　　然后他猛地举起了剑。

　　就在娜塔莎已经腾出一只手摸出飞刀的同时，那人猛地从上方消失了，不是以正常的方式，而是好像被人揪着脖子用力拽走的一仰。
　　娜塔莎立刻向上迅速爬去，她的左手一阵剧痛，食指和中指上原来指甲在的位置血肉模糊。
　　打斗声变得激烈的时候，她终于翻身上了平台。面前，史蒂夫正和对方战得难舍难分，两个人的动作都大开大合，拳脚齐上。娜塔莎看到史蒂夫的盾牌丢在一旁，不知是被打掉了还是怎么回事。

　　她着地一滚，将盾牌抓在手里。这东西对她而言太大也太沉了，但娜塔莎不是第一次拿，也知道该怎样使用它。
　　“史蒂夫！”她喊了一声，然后用力将盾牌掷了出去。史蒂夫一跃而起将盾牌抓在手里，还没落地就又反手掷了出去。盾牌将敌人打得后退一步，史蒂夫顺势飞起一脚正蹬在对方胸口，踢得那人跌倒在地。

　　娜塔莎不是傻子，她立刻抽出备用手|枪瞄准对方大喝着迅速上前。史蒂夫接住盾牌抓在手中，防备地看着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的人。

　　“摘下头盔！”她喝道，“马上摘下头盔！”

　　对方缓缓直起身子，但仍跪在地上，几秒钟后，他抬起手解除了头盔。
　　安东尼·马斯特斯朝地上吐了口带着血的痰，然后抬起头看着娜塔莎，冷冷一笑，说道：“罗曼诺夫，好久不见。”

　　“杰西卡呢？”
　　史蒂夫在娜塔莎来得及开口之前就问道。而马斯特斯回答地很爽快，也许是因为他喜欢自己的答案。
　　“死了。跟她同伙的那小子杀了她。如果你想报仇的话，不好意思，那小子已经死在我手上了。”
　　他似乎想笑，但只是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

　　“那些突击队员怎么回事？”娜塔莎问道，余光注意着史蒂夫的反应。然而史蒂夫只是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马斯特斯。
　　“和我一样，只是程度更糟糕，或者更美好。”马斯特斯回答，低下头，看着垂在膝盖上的双手，“我已经不再感到自己是人类了，他们也一样。”

　　“你老婆呢？”娜塔莎继续发问，脑中迅速思索着一切。
　　杰西卡死了，但这在眼下看来只是最无关紧要的事情。她早就预料到这种可能性了，不是吗？但是马斯特斯的话揭示了更多隐藏的秘密，那些娜塔莎已经摸到边角，却无法窥视全局的隐情。

　　然而这一次，马斯特斯不再回答了。

　　娜塔莎捕捉到了对方手指的动作，果断开了枪，并且一枪爆头。但这没能阻止接下来的爆炸。史蒂夫只来得及用盾牌堪堪护住两个人，就爆炸了。
　　刹那间，仿佛空气骤然沸腾，每一个分子都如同子弹般向四面八方扫射。娜塔莎什么都没感觉到，因为一切感官都已麻木，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屏蔽。

　　“我们会被活埋的。”她心想。但当史蒂夫在她身边动起来——四周一片漆黑，手电筒的光早就不见了——撑起盾牌，某个沉重的东西“吱吱呀呀”的移动起来，然后轰然坠地。
　　夹杂着灰尘的空气涌了进来，并不新鲜，但足够冰冷。
　　娜塔莎手指摸索着，每个动作都带来难以忍受的痛苦——她一定伤得不轻，真惨——然后找到了藏在内袋里的备用手电，拧亮。

　　“你没事吧？”史蒂夫头盔下露出的半边脸上黑乎乎的，牙倒还是白的。
　　娜塔莎想笑，但疼得笑不出。她意识到自己有些缺氧，尽管她没躺在地上，而是靠在什么墙上，半坐半蹲。毕竟，没人能指望在爆炸中还能优雅落地，即便是美国队长和黑寡妇。

　　“还没死。”她回答，试着站起来点，但这一次的疼痛就像触电般让她痛呼出声。
　　有什么东西卡着她，不是在外面，而是从里面。
　　史蒂夫立刻按住她的肩膀，说道：“别动。别……”他摸索着她的身体，寻找伤口，然后在腹部停下。
　　娜塔莎想低下头，但就连这个动作都那么困难。她咬牙把呻|吟咽回去，没拿手电的那只手去摸肚子。
　　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从她腹部戳出来，滑腻腻的沾满了她的血。
　　“哦，这可糟了。”她说，急促地喘息着，试着盯紧史蒂夫的眼睛。那双焦急的蓝眼睛已经开始变得遥远。
　　“不。”史蒂夫说，抓着她的胳膊，然后又探身到她后面去摸索，“娜塔莎，坚持住，不然你很快就会失血休克的，我要你保持清醒，这是命令！”

　　最后那句大喊让她从短暂的迷雾中挣脱出来。娜塔莎伸手抓住史蒂夫的手腕，温热的血在两人的皮肤间滑动。
　　“我有话对你说。”每个字都像是拼命挤才从喉咙里挤出去的，娜塔莎努力挣大眼睛，看着史蒂夫，“这很重要。”
　　“以后再说。”史蒂夫弄痛了她的手腕，但这比起真正的伤痛根本不值一提，“塔莎，看着我，我要带你出去，但你必须配合我，明白吗？告诉我你明白了。”
　　他说着行动起来。娜塔莎的角度看不到他在做什么，但突如其来的剧痛像是抽在脊骨上的一鞭子，让她惊喘了一声。

　　“找到克林特。”娜塔莎说，整个世界像是从她的意识中缓缓倒退，“他知道……”
　　史蒂夫不知怎得抱起了她，剧痛无处不在，海水般淹没了她。
　　娜塔莎闭上眼睛前，看到的是史蒂夫紧绷的下巴。他会带她离开这里，娜塔莎毫不怀疑，即便只是自己的尸体。

　　她凑近史蒂夫的耳朵，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