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联]剧透人》羊笔笔羊

60、第十九章：机械狂潮（下）

　　“视野清晰。”
　　莱斯特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起的时候，我和旺达正坐在湖边的咖啡屋长廊上。天气不冷不热，但湿度很重，让人很不舒服。

　　旺达轻轻地嗯了一声，通讯器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的声音，并准确地过滤掉了呼吸声、四周的风声与湖水轻拍声。

　　我隔着玻璃扫了一眼位于我们左手边的室内咖啡屋，接着又有条不紊地检查着屋外的沿湖长廊：沾着沙子和树叶的木制地板上，摆着七八张精致的小圆桌子，其中只有一半坐了客人。这些客人大多在慢慢饮啜咖啡，享受着湖边美景。无人意识到此地即将经历的风暴。

　　这毕竟是不错的一天。
　　至少现在仍是。

　　暖风中，湖面荡起层层涟漪，湖水在晚春的阳光下呈现出微微的绿。有几小撮游客正在湖边玩耍，穿着色彩明艳的泳衣在码头走来走去，小孩们抱着游泳圈在浅水区扑腾着，不时发出喜悦的尖叫声。
　　湖对岸则是一排可爱的度假小木屋，租金对于我们来说可能过于昂贵，但对于纽约州的有钱佬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这个缅因州的度假区恰好位于三个移动信号基站的扇形覆盖区中间，一面临湖，另一面隔着公路与森林相望，是我们商议再三后，最终选择的行动地点。

　　“准备就绪。”郎姆洛的声音沙哑、低沉，透着自信，“五分钟。”

　　虽然这里宁静、安逸，但我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一阵焦虑。自从腿伤养好以后，这是我第一次参与队伍的外勤任务。而且这段时间里，尽管郎姆洛给他的朋友提供了不少奥创卫兵的零件，但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东西显然已经无法满足他朋友的胃口。
　　这一次，她明确要求得到一个完整的、未被破坏的奥创卫兵。

　　“我还是觉得，这里有太多平民了。”我低下头，对着咖啡杯嘟哝了一句。咖啡几乎没被动过，此刻已经完全凉掉了。

　　旺达用与之前同样轻柔的语调说道：“那不成问题，杰西卡，相信我。”她的咖啡喝了三分之二，但我相当肯定，旺达的胃口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三分钟。”郎姆洛像个报时钟一样插了进来。

　　“收到。”皮特罗应声，并不无忧虑地问道，“万一奥创没有上钩怎么办？我是说，炸掉这些基站制造出一个信号真空区，这主意挺棒的，既能诱敌深入，还能强迫奥创离线。可意外平时也会发生，万一来的不是奥创，而是什么电力公司呢？”

　　“电力公司不负责这个，”我叹了口气，“多读点书，少泡点妞，对你绝对有好处。”
　　皮特罗嘀咕了什么，声音太小，我没能听清。

　　“他们会来的。”郎姆洛说道，然后沉默片刻，开始倒数计时。
　　我们都知道这倒数计时意味着什么。

　　“十、九、八、七……三、二、一。”

　　数完一的时候，我并没有立刻听到什么，但当我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几秒钟之后，那遥远的隆隆声从三个方向传来了。当然，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根本分辨不出那层层叠叠的声音究竟有几重，听来仿佛四面八方一起擂鼓，地面也在隐隐震动。

　　湖里游泳的人有的伸长脖子东张西望，咖啡馆里也有客人站了起来，还有的从屋里紧张地走了出来，让这个即将成为交火区的地方有了更多平民。

　　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但小勺子与杯口不住碰撞着，发出轻微的叮叮声。

　　“我来解决。”旺达说道，然后一只手撑住额头，仿佛累了想要歇一歇的样子，将掌心的红光藏在袖子里。

　　渐渐地，外面观望的人群回去了，连坐在外面喝咖啡的那几位客人也都陆陆续续起身结账。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松弛，仿佛梦游一般。
　　我松了口气，再次望向湖面。

　　“准备好，它们随时可能出现。”郎姆洛说道。
　　“我来侦察一下。”皮特罗自告奋勇，而我拿脚趾头猜都知道话音未落的时候他就已经窜出去了。
　　即便如此，郎姆洛还是试图阻止他，让他留在原地，按照计划等待出击。“该死的！皮特罗！”郎姆洛咒骂了一句，“立刻报告。皮特罗，能听到吗？”

　　片刻后，皮特罗轻飘飘地说道：“风平浪静。我说了，搞不好先来的会是电力公司呢。”
　　“闭嘴，皮特罗，别再犯蠢。”旺达简短地说，神情突然集中起来，“有东西过来了，东南方向。”

　　我立刻把手伸到桌子下面，轻轻抓住别在腰上那把经过特殊改造的枪。光滑的枪柄在手里沉甸甸的，如同我心上的重量。

　　起初一切正常，但天空中传来的嗡嗡声很快就开始震动耳膜。我看到东南方黑牙牙一片，仿佛鸟类迁徙，或者蝗虫过境一边。

　　“都把头给我抬起来，”郎姆洛命令道，“做好准备干他娘的。”
　　我咬住嘴唇，克制住不合时宜的笑意。皮特罗则在通讯频道里咯咯笑了起来，说道：“是啊，干他娘的。”

　　“伙计们，”莱斯特罕见地开口了，语气轻松，“这里还有女士们呢，注意你们的言辞。”

　　就在这短短几句话的工夫内，黑云已经压近到我能看清奥创卫兵闪闪发亮的金属身体。它们的数量远超我们预计，但没有人说什么。

　　仍有零星的游客未受旺达的影响，在湖边徜徉嬉戏。这时，他们后知后觉发现了天空中的不速之客，纷纷仰起头张望着，直到第一个卫兵落在他们面前，用毫无感情的电子音驱逐他们，这些游客才尖叫着向咖啡屋这边跑来。

　　长廊上已经只剩了我和旺达两个，当奥创卫兵整齐划一地喊着：“此地即将封锁，请立刻离开”时，我们两个稳坐如山，静静等待最佳时机。

　　显然奥创卫兵也已经发现了我们，但它们在等待，也许是在等待最后一个平民消失在咖啡屋的玻璃门后。

　　“旺达。”我短促地说道，“就现在！”
　　一股带着温度的力量把我托了起来，就像我们之前无数次练习过的那样，托着我冲向奥创卫兵。这感觉并不像飞翔，因为我无法控制方向与高低，但也足够接近。

　　身在半空之时，我抽出枪来，瞄准打头的两个卫兵直接开火。这枪射出的是特殊子弹，能够穿透奥创坚硬的金属外壳，并在内部造成严重的短路故障，导致局部瘫痪或者彻底瘫痪。
　　被我射中的两个卫兵直直掉了下去，看起来“彻底瘫痪”得了两分。

　　我撞向了第三个奥创卫兵，抓住它的肩关节和脖子将自己固定住不被甩出去。卫兵在空中颠簸着，半截手臂突然变成激光刀刃朝我刺来！我将枪口抵在它下巴上开火，在刀刃碰到我之前让卫兵变成了一堆废铁。
　　然后我们一起坠落。

　　“旺达！”我大声叫道，但在喊完之前便被她的力量托住，顺势送到地面。我着地打滚站了起来，头顶上空，奥创大军正在泛着红光的精神力下土崩瓦解。
　　但我们还需要一个完整无缺的，真讨厌。

　　“莱斯特！”我高举起枪，一下下朝天上的敌军射击，“你找到目标了吗？”
　　没有回音，反正莱斯特也不是多话的人。

　　我的子弹已经不多了，但我尽力让每一颗子弹都不白白浪费。那些湖边着陆的奥创这时开始朝我冲了过来，我用掉最后一发子弹，然后毫不犹豫地扔下枪，提腿从靴子里抽出匕首，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脖子。

　　这不是我最爱的部分，但永远是我最擅长的部分。

　　我抓紧匕首，也朝它们冲了过去，冒着奥创的激光枪雨。先是战术滑铲，让自己避开最密集的一波激光，然后就是祈求好运，因为如今子弹打到我身上，可就不是不痛不痒了。

　　最先和我正面交锋的卫兵又瘦又高——它们本该是一个模具里批量生产出来的，但郎姆洛的朋友告诉我们事实上每一个都不一样——眼睛是闪烁着钢蓝色。我猛挥右臂，匕首割过卫兵的双腿，留下深深的刻痕。

　　它停步垂下枪口指着我的眉心，但就在开火前一瞬，我跳了起来，勉强愈合的大腿一阵疼痛。激光从我腰侧打过，皮夹克几乎飞了起来。我将匕首插进它的眼窝里，用力搅动，感受到里面线路接连绷断。但即便如此，它仍没有死掉或者关机，而是扬起瘦瘦的金属手臂，朝我的下巴猛砸。

　　我没有松开匕首，上半身用力后仰的时候一脚蹬在了卫兵胸口。“砰”的一声，我摔倒在地，眼睛受伤的卫兵摇晃了一下，颤悠悠举起手臂瞄准我，但是枪口晃来晃去，无法锁定目标。

　　在它身后，另外两个卫兵接连射击，我手脚并用向后退去的时候，激光如同雨点般落在我身下的草坪上，溅起无数草根和泥土。

　　“砰”的一声，独眼卫兵的脑袋炸开了。我扬手拼命扔出匕首，射中了它身后靠右边的卫兵二号，但只让它后仰了一下，枪声却片刻也未停歇。

　　直到郎姆洛再次开枪。

　　他从我后面大步走来，子弹落在盔甲上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但他毫不退缩，连连开枪将前面一整排的奥创卫兵都杀了个干净。我看到远处，皮特罗的身影就像一道曲折的闪电，穿过行军队伍般的奥创卫兵，留下一地机械残骸。

　　我爬了起来，大腿又开始发痒，伸手从腰间抽出刀子——第三件也是我身上最后一件武器——然后在通讯频道问莱斯特：“你他妈到底还要多久？”

　　“放轻松。”他的语调几乎是轻慢的，“目标锁定，你们要是准备好了，那我也准备好了。”
　　皮特罗喘息的声音随即响起：“妈的谢天谢地。”

　　“又来了两批。”旺达听上去很冷静，尽管她宣布的是个坏消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时间足够。”郎姆洛抓着我的肩膀几乎把我扔出去，“去咖啡屋的西北边，配合莱斯特行动。”

　　我不等他说完就跑了起来，莱斯特根本不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但我知道他所在的大致方向。
　　“莱斯特！”我大声道，“报告目标位置！”

　　“你的十点钟方向。”莱斯特听起来漫不经心，“我要动手了，你随意。”
　　我呼哧呼哧喘着气，一个急停之后在咖啡屋拐角处的一棵树旁边藏起来，看到从西北方涌向旺达它们的奥创卫兵。

　　“你的另一个十点钟方向。”莱斯特说，然后他开枪了。我听到经过处理的枪声，又尖又细，很短促。

　　迅速转身之后，我一时间没能看到莱斯特的射击对象，但仍旧冲了出去。“在哪儿？莱斯特？”我的心怦怦直跳，“我看不见目标！”
　　“你会看见的。”莱斯特说，听起来正在收拾枪械。

　　就在我想要破口大骂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栽倒在地上的奥创——这群卫兵的指挥官，如果莱斯特没有弄错的话。

　　“找到了。”我喘着气说出这么一句话，跪倒在机器人身旁时差点忘了刀还在手上。我不敢收起刀，因为起码有一打的卫兵正朝我冲过来，显然发现了上级正被我又拖又拽朝咖啡屋那里弄过去。

　　“莱斯特，帮点儿忙好不好！”我咬着牙吼道。
　　几声枪响，打头的卫兵脑袋纷纷开花。我抓紧时间将沉得要死的机器人拽到了咖啡屋前面的停车场上，我们的灰色面包车就在那里停着。

　　“准备撤退。”我将奥创的小分队指挥官塞进后备箱之后对着通讯器说道，“已经……”

　　一记重击砸在我太阳穴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我栽倒在停车场的水泥地上，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老实呆着，孩子。”
　　我眨眨眼睛，感到温热的血顺着脸庞流下来，耳朵里像是钻进了一千只蜜蜂嗡嗡直叫。
　　但我还是认出了那个正跨过我，一把扯下面包车后门的家伙。

　　冬日战士，巴基·巴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