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至心灵》鱼芋

8、08

　　方廿九不喜欢看别人哭，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为死去的父母恸哭一场之后，她再没哭过。

　　“怎么哭了？”方廿九直接问，她也不喜欢弯弯绕。
　　如果别人问，李静会说“没什么”，但是面对方廿九，李静觉得，好像只能实话实说。
　　“孩子的爷爷奶奶，想把孩子接过去抚养，他们说我命硬，克死了陈磊，不能把孩子留在我身边了。”
　　方廿九从冰箱里拿出一壶冷泡茶，倒了一杯，一口气灌进去，打了个嗝，“那你告诉他们，你老板命更硬，已经克死了自己的父母，不在乎再多克死两个人。”
　　李静没憋住，笑了出来。
　　方廿九说：“你是孩子的法定监护人，他们想要抚养权，可以去起诉你，让法院裁定。”
　　李静点头，“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么理智呢？”
　　“可别像我。”方廿九摆手，“我啊，漂萍一片，生死无尤。你别乱想了，好好工作，赚钱养娃。”
　　“嗯。”李静好像真的被劝好了，目光坚定，干劲十足。

　　方廿九不会安慰人，她所谓“安慰”的方式，就是把最坏的可能摊在你面前，把最难听的话直说给你听。
　　先自宫，后无敌。
　　路数不对，管用就行。

　　过年的时候，“福至”放了十五天假，李静拿到不菲的年终奖，皆大欢喜。
　　方廿九拒绝了李静和林姝辰一起过年的邀请，因为，她的“风”回来了。

　　他们一起住进海景别墅，以平时时薪的三倍雇了一个阿姨，负责每天打扫和两餐。阿姨做得很开心，他们过得很省心。
　　人就应该多做这些利人利己的事。
　　当方廿九发出这样的感慨时，顾含光差点喷饭，赶紧喝了口水，然后给方廿九夹了一大块鱼肚腩，“多点儿鱼，清醒清醒。”
　　潜台词是“补补脑子”。
　　方廿九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满不在乎地说：“我知道，我作恶多端，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人。所以我爱你啊，半斤八两，男才女貌。”
　　顾含光笑得宠溺，“对，所以我也爱你。”

　　他们都是不沾血的刽子手，所以他们相爱。

　　冬日深夜的大海，像浩瀚宇宙的倒影，星球摇曳在海浪间，发出碎钻般的光。
　　白天的阳光此刻都躲进了白色的细沙里，从光裸的脚趾间溢出来。
　　他们牵着手，在沙滩上散步。
　　就像世间无数普通的情侣一样，说回忆，说见闻，说笑话，也说情话。
　　但是他们从不说未来。

　　十六岁之前，他们常常说未来。
　　未来，要考同一所大学，学同一个专业，毕业之后争取进同一家公司，过几年再一起辞职一起创业，然后结婚，生子，周游世界，慢慢变老……
　　车祸之后，他们再也不说了。
　　未来并不一定会比现在更好。
　　未来没来时，他们还是父母庇护下无忧无虑的孩子。后来，他们变成了苟活的“鬼”，畏惧光，畏惧人群，畏惧被人提起。

　　是以思索再三，方廿九还是把关于孩子的话题咽了下去。
　　就当是情浓时的一句梦话吧。

　　不要爱上无依无靠的人，不要让他的全身心都是你。
　　这是方廿九对李静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