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冥

4、白骨姬

　　总是忍不住要问你，张无忌，你后悔没有。
　　谁知你却反问我，芷若，你是不是早已懊悔？懊悔学了这阴毒武功，懊悔从那之后一发不可收拾的种种。
　　我笑，一挥手间，夺去你为赵敏画眉的那管羊毫笔。

　　不管是我那想称霸武林想了一辈子师傅灭绝师太，还是与魔教妖人私通，生下个孽子却名叫“杨不悔”的师叔纪晓芙，还是再远一点，那个单相思了一辈子的始祖郭襄，峨嵋的女子，天生就不知道什么叫后悔。
　　“没有人逼我，桩桩件件，都是我心甘情愿，至死不悔。”这番话，一代传过一代，已经不知道从多少女子口中说出过。
　　似乎不后悔，成了最后也是唯一的坚持。

　　九阴白骨爪，天下至毒的武功。
　　我望着日渐嶙峋的双手，仍掩不住唇角得意的微笑，靠了这双手，在与张无忌大婚那日，赵敏手持谢逊一缕金发要挟之时，我以指凝成爪型，深深陷入这蒙古郡主的雪白香肩，这一招势如奔雷，就连那天下无敌的张无忌也拦阻不下。
　　我闭着眼，喜帕仍覆在脸上，凤冠下，珠帘微凉，在眼前一晃一晃。
　　我不要看，那负心男子带着心爱女子离去的背影。

　　青白月光下，赵敏望着我，满面的憔悴与困顿，更多的，是愤恨。
　　“周芷若，你为何还不走！”她连声音都嘶哑，我叹息，好好的金枝玉叶，竟潦倒至今。
　　我桀桀怪笑，与所有怨毒女子一般无二。“赵敏，你以为你可以么，放弃全部与张无忌归隐江湖，从此神仙眷侣，逍遥度日？”
　　我偏不许。
　　“我不许，你又能耐我何，信不信，我的白骨爪随时可以取你性命？”
　　赵敏大骇，“你，你不敢的！无忌，他不会放过你的！”
　　是的，他不会，可是，你已经死了。

　　赵敏面如土色。

　　她怕，因为已拥有幸福，她不要失去。
　　而我所拥有的，早已失去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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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定主意学这天下最厉害的武功，是在我发现张无忌眼中掩不住的情意开始。
　　那个如花似玉的蒙古郡主，成了我昼夜不止歇的噩梦。我的无忌，日复一日，与我渐行渐远。
　　我知道的，我都看在眼里，然而，我无法阻止。
　　无忌背弃我，在他自己觉察以前。

　　男人和誓言全都不可依靠，可以依恃的，唯有那堪堪爪型的手掌。白骨，对你们而言是恐怖，对我，却是唯一依靠。
　　当我把张无忌当作依靠的时候，他所给予的，是无尽的恐慌。
　　师傅说，在这世上，唯有靠自己。

　　赵敏仍在我眼前惺惺作势，何必呢，明明已经害怕成这样。
　　张无忌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分明感觉到他的气息，可是他在等，等我出手，然后，他才来救你。
　　郡主，这就是你心爱男人的人生哲学。

　　他这一辈子都在等别人主动，这样，他才可以证明自己的无辜。
　　“一切都是情势所迫，我无可奈何，请你谅解。”这样的话，也不知他同多少女人说过。滥情的殷野王和风流的杨逍和他比起来，简直不值一讪。

　　势如闪电，电光火石间，我的指尖已触到赵敏的眼睑！
　　抽气声响起，张无忌飞身而来，尚在半空中，已经运功于掌，直扑我顶门。

　　我轻笑，与白骨一般无二的手指轻抚上赵敏的眉，道：“赵姑娘，你眉色有些淡了呢。”
　　一时，人人都无语。我安静了片刻，然后不可抑的大笑。

　　我在第二天的清早离开，饱受惊吓的赵敏仍偎于无忌怀中酣睡，她吓坏了呢。
　　我穿了过分宽大的袍子，把双手掩藏在袖子里面，御风而行。

　　没有人知道，再厉害的武功也是有副作用的，也许过不多久，不但双手，甚至我的全身，都将肉尽骨现。
　　一堆骨节，是没有伤人力气的。

　　我一路前行，地上零碎的散落细小的骨头，雪白。
　　衬着遍地翠绿色的青草，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