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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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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飨问:“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风尧隐忍良久的眼泪倏地夺眶而出,她说不出一个字。
作为丈夫、爱人,金飨为她付出了一百二十分的用心和耐心,而她甚至连正常的夫妻生活都给不了他。
她爱他,却无法表达。每一次说爱时,风尧都觉得父亲的眼睛在看着自己,她便在心里替自己辩解:我不是真心的!我没有爱上杀父仇人的儿子!而每一次□□时,燃烧的场景、惨叫的声音、灼烧的焦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将她包裹缠绕,使她如坠梦魇,不得不奋力挣扎,她无数次因此抓伤了金飨,却在清醒后道歉时,得到金飨无条件的原谅和抚慰的拥抱。
“为了弥补,我还给他买过一些玩具,结果让他生了好久的气。他说,他爱我才对我有那种冲动,又不是随时随地要发情的公牛。”说到这里,风尧眼带笑意,却噙着泪水,“他好像从未拒绝过我的要求,包括离婚。他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第二天,我们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当天下午,我带着一只行李箱离开了金家,回到了我爸妈留给我的房子里。”
后来,检察院立案,对恒远集团董事长金恒远十四年前醉酒驾车致人死亡,并要挟时任其专职司机的风志礼替罪,后买通看守所警员伪造风志礼突发心梗猝死,以此杀人灭口等涉嫌触犯法律的行为提起公诉。市中院非公开审理此案,一审判处金恒远无期徒刑。被告人提出上诉,省高院二审维持原判。
金恒远锒铛入狱,恒远集团经历危机后改名换姓。
风尧放弃了民事诉讼,没有再要一分钱的民事赔偿,也没有再见金家人一面。
“是我不敢去见金家人了,尤其是金飨,我利用了他,又抛弃了他。这个城市不大,以他如今的能力,想找到我自然不是一件难事,他却从来都没找过我……我想,他应该特别恨我吧?他应该恨我的。”
远空中闷雷作响,一场豪雨瓢泼而至,像是在为风尧的故事演奏片尾音乐。
凌欢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风尧的手背。
风尧报以微笑,“不用想着怎么安慰我,都过去了,真的。这样又长又狗血的故事,我从未对人讲过,谢谢你们,愿意听我把它讲完。我现在很好,小店生意足够养活自己,还有我舅舅家的表妹,你们在店里见过的,那个喜欢穿浅色棉麻衣服的女孩子。”
林一诺关掉录音笔,合上笔记本,活动了一下发酸的手指,抬腕看了看表,“都快八点了?是我们该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们讲了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
风尧爽快地笑,“咱们就别谢来谢去的了,如果真的觉得我的故事还不那么糟糕,那么以后请多来照顾我的生意哦!”
凌欢笑道:“那当然!‘什锦炒饭’真的巨好吃!”
风尧笑着握了握凌欢的手,又对林一诺正色道:“林记者,有很大一部分越战老兵的处境都像你这篇报道里的那位叔叔一样,希望你们能继续帮他们发声。他们也曾是为国浴血的英雄,应该得到应有的回报。”
林一诺坚定地点了点头。
回程是林一诺开的车,凌欢把副驾驶的车窗完全打开,侧过头直面雨后的秋风。
林一诺有些担心地频频看她,对于风尧的故事,他更多的是当作素材来听的,而凌欢,八成又走了心。
“认真看路,小心开车。”凌欢没有回头,但她感受到了林一诺关切的目光,如是说道。
“你上次肺炎之后呼吸道一直不好,把窗子关上,别着凉了,乖。”
凌欢配合地坐好,把车窗关上,林一诺又怕她嫌闷,将左后方车窗开了一个缝。
“一诺,如果风尧和金飨不是朱丽叶和罗密欧,他们应该像咱们一样好吧?”凌欢偏头看着林一诺,认真地问。
林一诺笑了笑,“会吧,毕竟他们彼此深爱着。但是他们也不是罗密欧和朱丽叶,我觉得风志礼留下那张纸条,是为了让女儿不要背负父亲车祸肇事的阴影,好好地继续自己的人生。而风尧却因此背负上了更重的枷锁,她把自己囿于无形的囹圄,用青春和爱情为自己的心理创伤献祭。”
“我也希望风志礼留下字条是为了给风尧减轻负担,但换位思考一下,我可能会做跟风尧相同的选择,可能还做不到她那样冷静缜密、步步为营。”凌欢叹了口气,“太可悲了,好像任何一种感情都可以凌驾于爱情之上……”
林一诺看了她一眼,单手执方向盘,一手拿起手机,划开自己上车前在浏览的页面,递给凌欢,“看看这个,几年前金飨结婚了,如今娇妻在怀,双生子膝下承欢,你也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爱情吧?”
凌欢接过去,认真看完了关于“餐饮传奇”金飨的人物专访,咬牙切齿地蹦出五个字:“草!狗屁爱情!”
第二天陈隐上夜班,于是他们在秦浩宇的餐厅一起吃了午饭。
许久没聚齐了,他们天南海北地聊天,听林一诺讲老山的荒僻和云南高山大川的壮景,听陈隐讲奇葩的小患者家属,听凌欢吐槽甲方,听方梓桑讲跟黑粉和杠精斗智斗勇的事迹……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好像谁都没注意到秦浩宇和李榆的异于往常的沉默,他们只是听着别人说话,随着附和,随着笑,却没有主动讲起任何话题。
饭后,凌欢送林一诺去飞机场,陈隐去医院上班,秦浩宇要留在店里处理事情,方梓桑主动提出送李榆回单位。
车上,方梓桑笑着问:“怎么啦?我们鱼鱼今天有心事呀?”
李榆试图掩饰,“没有,就是有点儿累了,每个月都有三十天不想上班。”
方梓桑挑眉,“哦?你和秦浩宇一起累了?嗯?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笑得比哭还难看。”
李榆苦笑道:“我们俩演技这么差吗?我看没人注意,还以为瞒过去了呢。”
“大家看破不说破罢了,鱼鱼,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不对?”
“嗯。”
“朋友就是区别于家人和爱人的不可被替代的存在,有些事情和想法,不能或者很难跟家人、爱人说清楚,是因为彼此太过亲密,没有化解情绪的缓冲带,这种时候,可能朋友的距离刚刚好,你可以完全信任,又不必担心他与你陷入同一片沼泽。”
“我……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是我和秦浩宇在结不结婚的问题上产生了一点儿分歧。说到底也不是我和他的分歧,是我对父母的态度和他对父母的态度上的分歧。”
秦浩宇认为,自己正处于事业的低谷期,应该等餐厅的生意做得再好一些,物质积累再丰厚一点的时候,再和李榆结婚,这样才是对李榆、对他们的感情和婚姻负责任。李榆完全理解他的想法,并且一直是支持的。
但双方父母见面后,迅速达成一致:他们必须在今年内领证,最迟在明年三月份前办婚礼。
李榆父母的说法是:找对象就像炒股票,遇到合适的时机就要果断决策,否则可能血本无归,抱憾终生。
秦浩宇父母的说法则是:都耽误十几年了,还有多少个十几年能让你们这么耽误?!
对于父母的意见,李榆觉得可以采纳,反正他俩迟早都要结婚的,有没有存款,存款多少,都不是问题。
秦浩宇却极力反对,当年他因为对外形的自卑而暗藏了对李榆的爱慕,但事实证明,好事多磨,他不希望给他们的爱情留一丝一毫的遗憾,希望自己以最好的状态实现和李榆步入婚姻殿堂的人生理想。
纵使李榆好说歹说,指天誓日地表明立场,秦浩宇依旧坚守自己的原则,两人因此陷入困局,以致发展成为冷战。
“要不是今天难得大家都在,我都不想来了,好尴尬啊……”李榆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从包里翻出一颗“布洛芬”,用还剩半瓶的乌龙茶送服。
别人的感情问题,听起来都有些不可理喻,有种“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儿至于吗”的感觉。
方梓桑想了想,问:“你觉得能说服双方父母吗?”
李榆果断摇头。
“那就还是要和秦浩宇建立‘统一战线’,你们可以‘曲线救国’,老人的意见要听,自己的主见也要有,做出积极备婚的态度来,到时候随便找个你去培训,他去出差,或者疫情原因不让办酒的理由,时间拖一拖就过去了。父母说到底是为子女好,总不能把你们两个大活人绑到民政局吧?”
李榆像吹了气的皮球一样打起了精神,“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但是我没表达清楚!都怪秦浩宇!每次不等我说清楚就开始闷声不说话了,我才知道他是个强迫症加自闭症!性格还特倔,一百头牛拉不回来的那种!”
对秦浩宇所有的抱怨,都留在了车上,李榆下车前解开安全带,紧紧地抱住方梓桑,“桑桑姐,谢谢你。”
回到办公室,李榆立刻给秦浩宇发微信,约好晚上在他家里见面。
下班走出单位大门,李榆却在对面的汽车站上,看到了熟悉的那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