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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七章 西望明月忆峨眉(完) ...

  •   卫飞卿这时真真正正愣住了,呆呆想道,既然段须眉可以继承池冥关山月的名号,这峨眉雪自然也不止一人能用。只是又想到这名号与他母亲曾经的关联,心里到底有几分奇异的感觉,半晌起身叹道:“既如此,咱们这就出发吧。”

      段须眉与令狐渊同时一呆。

      段须眉道:“你要去?你去作甚?你吃饱了撑的?”他一连问出三个形同废话的问题,可见他心绪绝不似他表现出的那般冷淡。

      卫飞卿叹了口气:“你以为打伤你家那小兔子小老鼠的高手是谁?”

      段须眉闻言一怔,脑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不及细思,已听他续道:“那人也姓梅,是我家的护院,也便是我的恩师梅莱禾。你忘了当日东方门外你我所言?”

      段须眉立时抓住适才那一闪而过的灵机,当日卫飞卿曾言暗中保护他那人中途离开,而他在大明山地穴之中见到梅莱禾时,已知道他就是那个人,只是不知那人中途究竟去往何处,直到此时方知,那人竟去了千秋门拦截关雎之人!

      可是,原因呢?

      似看穿他疑惑,卫飞卿道:“我也不清楚他当日所为何事,是以要跟你前去确认一番。”顿了顿,他道,“你不觉得,近日咱们所遇的同姓之人有些太多了么?”

      卫飞卿与卫雪卿,卫雪卿与卫尽倾,梅莱禾与梅……

      深吸一口气,段须眉冷冷道:“你要跟,那便跟吧。接下来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卫飞卿冲令狐渊抛个好生委屈的表情:“好歹也共过生死,这人好生无情。”

      令狐渊看他二人一番言行,心里对这翩翩风度的年轻人当真生出几分兴味,若有所思笑道:“不曾想小段此番出行,竟交到这样一位妙极的朋友。”

      妙极之人尚未说话,被迫“交朋友”的那人已径直一跃而去,转眼不见身影。

      卫飞卿一边笑得得意,一边急急跟上前去。

      他先去镇上客栈取了他的马车——他让段须眉令大雕降在此处,原就因为当日上山之前他将马车暂寄这镇上,此番考虑到两人俱都重伤未愈,免不得要用到马车上一些物事。

      等他驾马追上段须眉,令狐渊却又走了。问他何不同行,那人理直气壮道:人家要杀的是段须眉,我何必跟去买一送一?

      ……这是暗讽他是那个买一送一了?

      卫飞卿竟无言以对。

      *

      五十里路,两人日暮时分已行至冯城之外。

      此地实则是大明山另一入山口,徐离山庄也并不在冯城之中,正当当修建在大明山脚下,一片庄园绵延数里,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如不进入庄内感受那层出不穷的机关暗器的话。

      卫飞卿对此倒无甚感觉,毕竟他二人堪堪从机关之术更加壮阔十倍的天宫旧址闯出来。只是再无感觉,两人也不能青天白日便去闯庄救人,那是明摆着要羞辱人家了。这等待天黑的空隙中,卫飞卿念叨天宫两个字,忽然扑哧笑道:“九重‘天宫’却偏生坐落在地宫之中,这倒有些意思。”

      段须眉一脸“你有病”。

      笑吟吟看他,卫飞卿忽道:“你之前可没告诉过我,关雎之中竟还有个峨眉雪。”

      段须眉冷冷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时刻谨记‘生死之交’四字呀段兄。”卫飞卿不以为意笑道,“既是峨眉雪,必然是个姑娘了,看你先前那又气又急又担忧的模样,这姑娘想必对你十分重要?”又联想到上一任关山月与峨眉雪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倒不由得他不多想。

      他何时“又气又急又担忧”了?

      段须眉当真半点也不想理会他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但一张嘴似不由他自己控制一般:“她与我一般,自幼长于关雎,自不同旁人。”

      卫飞卿不知想到甚,一时无语,半晌轻声道:“自你义父与……创立关雎,关山月与峨眉雪这两个名号便消失了,武林中只余杀圣池冥。直到六年前池冥身死,关山月这名号又再现世,令江湖之中许多年轻人误会关山月只是近年才纵横天下的顶尖杀手,峨眉雪则是当真消失已久了。你为何偏生要继承‘关山月’这称号呢?”

      但段须眉却听出来,他真正想问的并非关山月。

      “峨眉雪实则从未消失过。”段须眉淡淡道,“当年卫君歆叛出关雎,我义父恨其入骨,言道她又算什么?只要他想,这世上可以有无数个‘峨眉雪’,有无数可以代替她的女人。于是他果然又找来了一个人继承了峨眉雪这名号,只是峨眉雪不再是与关山月并立的关雎之主,不过是他手中一把杀人的利器罢了。终究他也只是自欺欺人,可他既然想留下这名号,我替他留下也便是了,到小梅这里,已是第四任峨眉雪。至于我……”

      也只是在那人死后,想着他真正想留下的,大概也只有曾与“峨眉雪”有着完整回忆的“关山月”罢了。

      如此而已。

      卫飞卿听得一时哑然。

      说穿了,这两个夜止小儿啼却又美丽无比的名字,不过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毕生求而不得的爱恨交织罢了。

      又想到一事,卫飞卿不由问道:“你曾说这两个名号早于关雎,那你可从你义父处听到过这一段经历?他如何认识我娘?他们又为何创立关雎?”

      并非他好奇心重,实是不愿放过任意一点与爹娘昔年旧事有关的线索。更因他隐隐知道,即便当真回清心小筑向贺夫人求证这些事,恐怕也得不到太多实情。

      他至今还记得十年前自段须眉处听来的那些事,多是卫君歆与池冥一起时的一些小事,又或是她后来如何绝情。如今想来,并无太多可循之处。

      段须眉点了点头。

      “但并非自我义父处闻得。”回忆片刻,段须眉道,“我幼年对你、对卫君歆讲的那些,多是我义父醉酒之时所言,他清醒的时候从不与我说这些。后来我义父……我向师傅问及此事,他这才完完整整将那段旧事讲给我听。”

      “等等,”卫飞卿插口道,“你义父同你师父?杀圣与音贤竟是旧识?关系尚还十分亲近?”

      若不亲近,傅八音何以得知连段须眉这义子也不知的池冥年轻时情事?

      但他转念一想,段须眉自幼长于关雎,傅八音又十分神秘,他若非与池冥识得,又从何处去收段须眉当弟子?只是池冥声名太盛,总叫人感觉这样一个人必是孤家寡人,这才让他一时未能想到那处去罢了。再往深处想,段须眉为何会成为池冥的义子?若他当真是那位的儿子,却又长于关雎,这里头的内情那就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复杂了。

      段须眉却只点了点头,续道:“我义父年轻时分外困顿,空有一身武艺,却不知如何营生,后来便干起收人钱财替人买命这买卖,最初不过求个温饱。至于为何选了这行当……或许我义父那个人,天生就当不了好人罢。他便在那时候遇到卫君歆,两人不但是同行,还三番两次撞在一起,后来二人意气相投,便起意联手。据说那时为了取个好听的名号,我义父被卫君歆折磨得十分惨烈……

      “关山月与峨眉雪这两个名号,是有一次两人接下一桩买卖,前往关外杀人时遇到我师父,由我师父为他二人所取。我师父说,这两个名号取自那句‘西看明月忆峨眉’,具体的却也未说太多。往后几年,天下刺客渐以这两个名号马首是瞻,据说两人都不是喜爱收敛的性子,又不耐烦走到哪都被人拦截围观,这才纠集了一帮以杀人为乐事的亡命之徒,成立关雎。”

      将他这段话反反复复在心中咀嚼数遍,卫飞卿心下若有所悟,抬眼瞧段须眉,却见他明显沉湎那段并不属于他的往事的模样,不由问道:“你为何要将这些事告知我?”

      他适才问这问题,实则并不指望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段须眉有些奇异笑了笑:“此番我遇到你之前,这二十年都只当这两人当真是少年时有缘相识,后来又因情决裂……可最近我不由自主开始怀疑,当年卫君歆真是‘无意’中结识我义父?真是随随便便就成立了关雎?我突然之间也想要知道了,我义父当年究竟是过得随心所欲,又或者遭人算计与蒙蔽。”

      卫飞卿闻言叹了口气。

      这话说的,倒似他那个温柔可亲和和美美的娘亲,比杀人无数的杀圣要更坏十倍似的。

      但他这个时候却还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此时天色已暗,卫飞卿便起身,当先朝着那片不知隐藏了何种算计的庄子走去。

      段须眉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他少有认真看人的时候,但他却情不自禁总想多看前面那人几眼。

      只因他反常的说这许多,还有另一个他没有说出口的理由。

      无论十年前卫飞卿初次得知他母亲并非他想象中那般,又或者不久之前在地宫中知晓贺春秋隐瞒更多,他始终有些惊讶、却随即便理解宽容的态度。

      段须眉很想看清楚……眼前的这个人当真是真实的么?他就真的能够看淡这一切?他就真的不惊、不怒、不恨、不怨?

      他就真的……同他如此两样?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七章 西望明月忆峨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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