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烂黑时宰的墙角》木槿蓉

7、Chapter 7

　　没过多久，忽然消失的调酒师又回来了。暮霜这才得知，原来这位调酒师是被太宰治支走的。好吧，原本她以为自己能看太宰治的笑话，搞半天，小丑竟是我自己？！

　　太宰治很大方地挥手：“想喝什么，随便点！”

　　坂口安吾试图阻拦：“未成年人不能喝酒，你别带坏孩子——”

　　“什么嘛，真扫兴。”

　　太宰治和坂口安吾在酒吧里闹腾，暮霜坐在旁边，那条死贵的领结就躺在她手边的吧台上，闪烁着金钱的光辉。不管太宰治有意无意，能有一笔自由支配的资金确实解决了一部分燃眉之急。

　　就在这时，太宰治的手机铃声响了。

　　“莫西莫西……好的，我知道了。”几分钟后，太宰治挂断了电话，他脸上敷衍的笑容立刻隐没了。他没有眼瞳光的模样，看起来还真的有些恐怖。

　　“怎么了？”

　　“啧。”

　　“仓库又出问题了。”

　　“不，是别的事情。”

　　太宰治不愿意多谈，坂口安吾也很机灵地没有多问。这场Lupin里的聚会很快就散去了。暮霜看着那位□□干部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宛如水滴融化在墨水里。

　　身后，坂口安吾问她：“暮霜，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没事，都可以。”
　　日本文化很重视称呼，敬语昵称都不能乱用。

　　坂口安吾带着她去了附近车库，他的车是一辆银黑色的名牌轿车，暮霜坐进后座，还闻到了一股很舒心的熏香。坂口安吾坐进驾驶位，系好安全带，还打开了车载音响。

　　这时候，坂口安吾从车后视镜里，看到暮霜还在反复检查那个白色领结。他不由会心一笑，在讨好女孩子方面，太宰治确实要比他、比织田作之助都聪明，暮霜明显就很喜欢他送的礼物。

　　坂口安吾想。

　　暮霜对此毫不知情。

　　如果她得知坂口安吾的想法，大概内心活动会非常复杂。和对方的猜测恰恰相反，暮霜认为，织田作之助全世界一级棒，坂口安吾也算是个很细心的好人。

　　而太宰治……

　　太宰治是什么品种的狗啊！

　　在她外衣上贴了窃听器不说，他可能是估计到暮霜会将酒吧调酒师的制服换掉，于是又在宝石背后贴了窃听器，算上这一个，一共是五个窃听器。

　　请问，这是什么品种的变态？

　　暮霜第一反应就是将窃听器扔掉，但很快，她又意识到，按照战争孤儿的人设，她不应该这么快发觉自己被窃听了，更不应该处理掉这批窃听器。暮霜只能恨恨地将这批窃听器都集中到一起，全部贴在领结上，故意制造一些噪音来干扰窃听。

　　恨。

　　还是好恨啊！

　　决定了——！
　　只要有机会，暮霜就要去写五百万字的ALL性转宰的火辣热文，才能消解她心头的恨意。至于为什么恨意写出来的文能更长，没办法，恨比爱长远。

　　车驶入雨幕中。

　　“坂口安吾先生……”
　　不知道是不是雨水接连敲打在车玻璃上的缘故，暮霜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失真。她将接下来的话在脑海里盘过一遍后，强迫镇定地继续说：“我能麻烦你帮我做一件事吗？”

　　“什么事？”

　　“我想和异能特务科谈一笔生意。”

　　“……”

　　“……”

　　坂口安吾的心理素质真的特别好，这个时候，他仍然非常稳，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疑惑：“异能特务科？你是说那个都市传说吗？——虽然我也很想帮你的忙，但是，我的业务只涉及帮□□处理一些文件和收尾工作，接触不了那么神秘的组织。”

　　暮霜一时没有说话。

　　“而且，那种组织明明只是都市传说吧，就像是什么裂口女之类的，根本不在现实里存在吧。”

　　“……不，存在的。”

　　坂口安吾又不说话了。

　　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只有雨刷来回扫动的声音。空气仿佛蓄满沉重又看不见的水汽，随时都能濒临极限的那一点。暮霜死死绷着脸，不敢露出任何怯懦之色。

　　这是相互之间拉锯的心理战。

　　——她不能输。
　　只要往后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更何况，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

　　暮霜在心底反复给自己打气，但那些往常能让人充斥鸡血的话语，此刻都像是细密而绵长的针，轻微地扎过心脏。她不敢去从后视镜里偷窥坂口安吾的脸，她害怕会被对方窥见自己的软弱，于是，暮霜侧过脸，去看雨幕中零落的灯火。

　　雨越下越大。
　　天地之间，白茫茫。

　　没关系，其实没什么好怕的。
　　她成长于和平年代，在这群在战火硝烟里长大的成年人面前，当然会恐惧，会胆怯。但是，她也不是没有自己的优势，比方说，坂口安吾对她所知不多，而暮霜其实很了解对方，知晓他其实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好人。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而巧合的是，暮霜恰恰是那种自私自利又卑鄙无耻的家伙，她从不介意利用任何能利用的手段，从这个角度而言，她确实不愧为森鸥外的“女儿”。因此，暮霜酝酿片刻后，打破了沉默：“……太宰治在领结里放了窃听器，如果，我这个时候告诉他，你是异能特务科的间谍，会怎么样？”

　　“……”

　　还不等坂口安吾做出任何回答，暮霜又强硬地说：“继续开车，不要露出任何异常。”

　　但坂口安吾已经无法再自欺欺人，刚好，下一个路口红灯，他干脆停车熄火，他很谨慎——仿佛重新认识暮霜般地重新审视了她一番，但很显然，他没能从这位少女身上获得任何他想探求的事物：“……你是谁？”

　　“暮霜。”

　　“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坂口安吾隔着眼镜片凝视着她：“你背后是什么人？你代表什么组织想和异能特务科对话？交易？——异能特务科只会和能和自己平起平坐的组织做交易。”
　　这番话隐藏着一番敲打。

　　果然，剧情人物里没有一个简单角色。

　　暮霜不敢去赌，如果她暴露自己身后空无一“人”后，坂口安吾会不会干脆杀人灭口来隐瞒身份。她只能装出一副有底气的模样：“啊，我们不想暴露身份。否则，完全可以走官方的渠道去联络特务科，不是吗？”

　　坂口安吾似乎不太相信。

　　但他也没有提出异议。

　　“你看，我一直在干扰太宰治的监听，本质上还是在帮你掩护身份，你应该感激我才对。”说到这里，暮霜停顿了一瞬，她被自己的装腔作势恶心到了，顺带跳过了这个话题，“至于是否平等，我倒是有自己的看法，如果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却能得到丰厚的回报，没有人会不喜欢吧？”

　　“……你想交易什么？”

　　雨水稍微减轻了点，路口红灯转为绿灯。

　　坂口安吾重新点火，脚踩离合器。发动机发出轻微的轰鸣，片刻后，这辆其貌不扬的轿车再度汇入的车的洪流之中。

　　“我需要七份合法的不在横滨的合法身份，最好能组成一个家庭。一个成年男性，还有四个小男孩，两个小女孩。成年男性最好能有一份和写作相关的工作，远离黑手党——尤其是远离森鸥外和太宰治。”

　　暮霜在提及这两个名字时，坂口安吾忽然从后视镜里偷瞥了她一眼。他反应很快，但这也是因为这里头的指向性太明显：“你想让织田脱离港口Mafia？为什么？”

　　“……”

　　暮霜有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坂口安吾又问：“七个合法身份，是把你自己也包括在里面？你想离开横滨？你还想带着织田也离开横滨？为什么？因为你自己没有生存能力吗？”

　　坂口安吾立刻又把这种可能性否定了：“……不，不可能。”

　　——开玩笑。
　　就算是年轻时的那位“羊之王”，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挑衅异能特务科。她这胆大包天的操作，倒是有点太宰治的味道——还真的像是织田作之助所说，这孩子和太宰治很像。但年幼版本的太宰治会养不活自己？

　　这真是笑话中的笑话。

　　而暮霜不敢吭声——
　　她敢说，大佬您都猜对了吗？

　　别看她现在看起来牛掰，但实际上却是一个拿咖喱都能砸到自己的小废柴，弱小，可怜，还无助。她真的很怀疑自己脱离织田作之助的保护后，能不能在危机四伏的异世界活下来，所以，就算是“逃命”，也要把他带上。

　　嗯，这也是救织田作之助的命。

　　卑鄙的理由，裹上光辉神圣的借口。
　　暮霜都快把自己感动了。

　　另一边，坂口安吾的头脑风暴已经到了尾声。暮霜也不知道他想明白了什么，只听见对方声线沉沉地问：“织田现在的生活明明很好，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如果，只是暮霜自己想逃离横滨，只要她和织田作之助开口，以对方老实人的性格，肯定会想尽办法地帮她离开横滨。但暮霜要带着织田作之助离开横滨，偏偏还要避开太宰治和森鸥外，这样一想，就越发微妙起来。

　　风雨雷气，未闻声势，其寒意却扑面而来。

　　暮霜反问他：“哪里好了？”

　　坂口安吾脱口而出：“可他不加班啊。”

　　“……”

　　“抱歉，我刚刚……”

　　“不加班就满足了吗？”
　　暮霜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再有点别的追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