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烂黑时宰的墙角》木槿蓉

16、Chapter 16

　　光线昏暗的指挥室里，机器运转的嗡鸣声接连不断。十几个人正在查看监控，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坐在主位的绷带青年倦怠的声音响起：“她的异能很有用。”

　　很有用。

　　芥川龙之介低着头，保持着半跪的请战姿势，但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指甲嵌入手掌心，很疼，但他不在乎。

　　因为太宰大人说，那个女人的异能，很有用。
　　芥川龙之介将这几个词拆开来，在心头反复咀嚼，最后竟然从里面品味出了一丝苦涩的味道。太宰治从未用过类似的词评价过罗生门，这是不是代表着那个女人的地位已经彻底超越了自己呢？

　　但那家伙——

　　那家伙——

　　只要脑海中浮现那个缠满深紫色绷带的女人身影，芥川龙之介的怒火就无法自控的蓬勃爆炸。他不得不死死掐着手掌心，更深地低下头来抑制这种愤怒。他不希望被太宰大人认为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废物”，但那家伙——

　　他一定要杀了那家伙！

　　杀意沸腾到了极致，反而冷却下来。

　　其实，早在某件事之前，芥川龙之介就不自觉地对“色魔”有着多余的关注，那时候，她的外号还不叫“色魔”，相反，比较杂乱，诸如“绷带怪人”或者“那个疯子”都有，也是在杂乱的传闻中，芥川龙之介第一次知道对方。

　　她没有家，也没有过往。
　　她的异能力似乎和空间相关。

　　好巧，罗生门也能切割空间，也是和空间相关的异能力。

　　芥川龙之介忍不住留意了一下，当时，他纯粹只是好奇，不知道对方的空间系异能力是什么样的能力。但很快，芥川龙之介作为港口Mafia的新秀之星，很快，就有更多消息涌入耳朵。

　　她浑身缠满绷带，能利用绷带进行切割攻击。

　　真的好巧——
　　罗生门也是将外套变成黑兽，黑兽能转换形态，而芥川龙之介最常用的攻击方式也是将黑兽拉成细长的薄片，如同绷带般的形状来袭击其他人。

　　简直巧合到不能再巧合——
　　芥川龙之介过去和妹妹银相依为命，在贫民窟里以命相搏，闯下了“不吠的狂犬”之名。而同样，这个女人也不知好歹地挑衅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组织实力，得到了“疯女人”、“绷带怪人”、“没脑子的魔女”等等外号。而色魔这个称呼，已经是到了很后期才被统一。

　　对此，银曾打趣说：“哥，她是不是你的崇拜者？”

　　“无聊。”芥川龙之介白了她一眼。

　　就算这个女人是他的崇拜者又如何，这种低劣的模仿只会让人作呕。芥川龙之介完全没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他只知道，自己能扫平前方道路上一切不长眼睛的蠢货。直到两个人正面对上，当时，芥川龙之介漫不经心地想——
　　给她一点教训，让她清楚，这种拙劣的模仿和正品的差距。

　　他当然有这种傲慢的资本。

　　但所有的傲慢，都会遭受惨痛的打脸。

　　太宰治曾经碾碎过芥川龙之介的傲慢，但他给予了对方存在的意义。被称之为“色魔”的女人同样碾碎了他的骄傲，但对应的，她虽然没有杀掉芥川龙之介，但当着对方的面，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嗯，最猎奇的门。

　　“……”

　　“……”

　　芥川龙之介感觉自己三观毁尽——
　　实话实说，这还不如杀掉他更痛快。

　　但这次败北的另一个后续影响，就是让芥川龙之介确信了，那个人间之屑（？）色中之魔（？？？）确实是他的崇拜者，否则，怎么会对他做这样……咳咳，和那样……咳咳的事情呢？

　　这样一想，属于男性的某方面的自尊心就有点膨胀。

　　遗憾的是，这点错觉很快就被打破了。
　　在拷问了几个同样经历的倒霉蛋后，芥川龙之介很快就意识到，这个女人根本不挑，她不但对男人这样那样，还会对女人这样那样，她没有道德，生冷不忌，众生平等，绝无歧视，而芥川龙之介也只不过是她“调戏”过的众生之一。

　　芥川龙之介气到爆炸。

　　不可饶恕！
　　杀了她——！

　　就在整个指挥室里的氛围几乎凝固的时候，有人推开了门：“太宰大人，首领命令您立刻到他那里去一趟。芥川大人，您有其他任务要执行，这也是首领的命令。”

　　这一连串的命令，听起来是要将两人隔开。

　　太宰治揉了揉眼睛，困顿地打了个哈欠，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先看了时间，再快速浏览了一遍织田作之助发来的邮件，接着，他按灭屏幕，伸了一个懒腰：“好了，我知道了。”

　　太宰治脚步轻快地走了。

　　芥川龙之介还停留在原地，直到传话的人再度催促，他才仿佛后知后觉般地站起来：“我知道了，时间，地点？”

　　对方很快给了回复。

　　“我这就过去。”

　　芥川龙之介刚要行动，就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脖颈上，他仿佛触电般立刻用手捂住了脖子，罗生门在眨眼间激射而出，擦着对方的脸划过去，差点直接戳瞎那位Mafia部下的眼睛。

　　芥川龙之介厉声呵斥：“你在看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我还有工作，我这就走。”
　　那位Mafia部下仓皇离开，他走得匆忙，还在半路上摔了一跤。

　　芥川龙之介捂着脖子，站在原地，足有五六分钟，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光滑的玻璃墙壁倒影出少年苍白的脸，□□大楼里大多数时候都挺冷清，现在，楼道里更是只有芥川龙之介一个人。他盯着玻璃墙，缓慢地将手展开。

　　手指缝隙里，蝴蝶展翅欲飞。

　　但只要眼神够好，就能分辨出，这只蝴蝶并不是真正的蝴蝶，而是被纹在芥川龙之介苍白皮肤上的纹身。只是对方雕工太好，就连蝴蝶翅膀上的鳞粉都栩栩如生，在光影映照下，竟然仿佛如同芥川龙之介的脖颈上停留了一只蝴蝶，正在缓缓扇动翅膀。

　　Mafia的现任首领是医生出身，重视医疗，MAfia内部用的祛疤药的疗效比外界好不少，但对于色魔留下来的蝴蝶疤痕，却毫无疗效。

　　芥川龙之介也听过相关的议论。

　　“这是盖戳吧？”
　　“就是那种属于我的东西就盖个戳的意思。”
　　“……色魔真恶心。”

　　——你们是不知道更恶心的。

　　当时，芥川龙之介从议论纷纷的人群里经过，成功成为一个消声器，所到之处，安静到能听到针掉落的声音。他仍然能回忆起，在那片什么也看不见的屋子里，对方一边用刀在他的皮肤上刻下印记，一边贴在他耳边，吐露不知羞耻的话语：

　　“天地间三种绝色，月色，雪色，还有玫瑰。”
　　“但纵然月下雪地里的玫瑰，也不及你的半分颜色。”

　　“我想东想西，想南想北，想到最后——”
　　“全是你。”

　　“你知道我的异能力是什么吗？”
　　“是异常地喜欢你。”

　　芥川龙之介脑子都快爆炸了。

　　这——这——这——
　　这是女孩子该说出口的话吗？！

　　恬不知羞！
　　寡廉鲜耻！
　　厚脸无耻！

　　当时，芥川龙之介整个人都要炸开了，罗生门也随着主人的心思摇曳而根本无法发起有效的攻击。如今想来，这绝对是对方的计谋，故意用言语扰乱他的内心。

　　卑鄙无耻——！

　　芥川龙之介一拳打在了玻璃墙上，他的拳头上没有附着罗生门，因此，大楼里被强化过的钢化玻璃墙毫发未损，相反，芥川龙之介的手受伤了，汩汩的鲜血流出来，覆盖过少年的残影。
　　下次见面，一定要杀了她！
　　他坚定不移地这样想。

　　*

　　*

　　太宰治推开了Mafia首领房间的门。

　　森鸥外正坐在主位上，两边的窗户全部拉上，透过洁净到仿佛不存在的玻璃，森鸥外能够俯视整个横滨——而现在，他也是这么做的，这位Mafia的意志核心正坐在深红色的真皮沙发上，端着昂贵瓷杯泡制的红茶，缓慢用杯盖刮过浮起来的茶叶，目光落在窗外。

　　时值正午，这座城市被太阳直射，看起来光辉明亮，阴影无所遁形。

　　爱丽丝坐在他旁边，专心致志地用蜡笔画画。

　　“早上好，森先生。”

　　“现在已经算得上是中午了哦，太宰君。”

　　“竟然已经算得上是中午了吗？”太宰治歪了歪头，这个动作看起来竟然还显得有几分可爱，“早知道，我就先吃完中饭再上来好了。”

　　安静画画的爱丽丝忽然插话说：“爱丽丝可以把蛋糕给你吃哦。”

　　“那就谢谢了。”
　　太宰治也没和她客气，自己坐到了爱丽丝对面的座位上，拿起厚厚奶油的蛋糕就往嘴里塞。他没骗人，是真的有点饿了。

　　森鸥外微笑着看着这一幕，就好像他真的是一位关心属下的好首领：“太宰君最近都在忙什么呢？”

　　“你这是关心工作？还是关心我？”

　　“当然是关心太宰君。”

　　太宰治立刻眉飞色舞地回答说：“我最近在忙着刷BOSS啊，有个蛮有意思的BOSS，能力还算是有点创意，能掉落有点意思的装备。如果能把她招募到团队里来，森先生应该会很高兴吧？”

　　森鸥外笑着说：“可是，我听说，她不杀人。”

　　那瞬间，太宰治的表情冷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