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烂黑时宰的墙角》木槿蓉

15、Chapter 15

　　上午的时光，就在打闹中度过了。

　　幸介抱着犬之郎跑掉了，随着龙头战争的阴影渐渐散去，孩子们都获得了更广阔的活动空间，幸介要遛狗，真嗣要溜鹦鹉，养仓鼠和兔子的优、克巳和咲乐倒不会跑出去，但他们也有自己的过家家游戏。

　　最后，房间里只剩暮霜和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从口袋里取出那些身份文件，他保存的很好，将其全部还给暮霜：“这些东西都要保存好，不要让其他人看到了。”

　　“我知道。”

　　也就只有织田作之助，才会不计较这玩意儿的来历。

　　暮霜再度发出了邀请：“你就不考虑……”

　　织田作之助没有回答，只是揉了揉暮霜的头。在这种缄默不言中，她已经知晓，织田作之助仍然没有改变主意。在横滨，他有着无法割舍的羁绊。

　　太宰治和坂口安吾。
　　夏目漱石和他写下的那本没有结局的小说。

　　暮霜低下头，她吭哧半天：“你有没有想过……”

　　“什么？”

　　“你有可能会死？”

　　“我的工作只是Mafia里最底层的那些琐碎的活，不会上前线战场。”织田作之助想了想，他当然不会和幸介一样，狂妄地认为自己世界最强，但凭借着预知类的异能力天衣无缝，想要杀死他，很难，“况且，如果遇到危险了，我也会保护自己啊。”

　　“可是……”

　　“什么？”

　　暮霜将心一横：“如果你一心想要去死呢？”

　　织田作之助就这个假设想了半天：“……可是，我又不是太宰。我的小说还没有开始动笔，我为什么要一心想着要去死呢？这不能算是遇到危险吧，应该是想要自杀吧？”

　　自杀吗？

　　这还真说不准。

　　织田作之助未来的死，没准真的能算作是“自杀”。

　　否则，哪有这么巧，安德烈·纪德和织田作之助双双对枪而死。暮霜很怀疑，当时两人都从“未来的残影”看到了对方死亡的影像，放弃自救，才巧合地双双毙命。

　　但是，织田作之助会相信吗？

　　织田作之助的表情慢慢严肃起来，他很无奈，完全不明白暮霜为什么会有那么离谱的联想。但为了安顿对方的心，织田作之助伸出小手指：“我向你发誓，我不会自杀。”

　　“……”

　　“来，拉钩钩。”
　　“违背誓言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
　　暮霜绷紧着脸：“那叫虐尸。”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秋田犬变调的嚎叫声，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织田作之助脸色一变，暮霜根本就没看清他的行动，就看见他手中多了一把枪。

　　“躲起来。”

　　“好。”

　　暮霜当机立断地藏到地下室的仓库里。

　　而织田作之助则屏气凝神，几次在建筑的缝隙和阴影里躲闪，很快就找到了幸介。幸介正站在十字路口处的大榕树下，他还抓着牵引绳，但犬之郎已经被吓成了一团颤抖的毛绒绒。

　　织田作之助靠近他：“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犬之郎突然就这样了。”
　　幸介说着，拉了拉牵引绳，露出犬之郎身体下的湿润。就在刚刚，这条小秋田犬的幼崽甚至被吓到尿失禁。但幸介根本不知道它在害怕什么。

　　织田作之助又问：“你有注意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和以前不一样的东西吗？”

　　“是。”

　　幸介想了想：“我刚刚好像看见暮霜姐姐了？”

　　“？”

　　“不是，是一个看起来比较像暮霜的人，她身上也缠着好多绷带，都垂落下来了。我刚刚想喊她，结果一转眼就不见了。”

　　“在哪里——！”

　　“什么？”

　　“你刚刚看到她的时候，她在哪儿——！”

　　幸介仓惶地指了一个方向，下一秒，弹药就向那个方向倾泻。幸介吓了一跳，小声地哇喔了一声，就被织田作之助直接搂进了怀里：“走。”

　　“等等，犬之郎——”

　　织田作之助根本没管犬之郎，在关键时刻，他分得清什么更重要。他直接从原地逃开。说来迟那时快，一根深紫色的绷带如闪电般狠狠地劈过来。

　　绷带锐利如刀。

　　上百年的老榕树横遭此灾，木屑飞溅，枝叶簌簌。

　　在快速后退的过程中，织田作之助也看清楚了袭击者。也不怪幸介会认错人，“色魔”的体型体态确实和暮霜很相似，她浑身如木乃伊般缠满了深紫色的布条，唯独双手处套着奇特的装饰。

　　叮叮咚咚。

　　叮叮，咚咚。

　　织田作之助低下头，又避开了一次袭击。他发觉对方企图将自己逼入附近的房屋。但在“色魔”异能力已经暴露的情况下，织田作之助根本不可能让她的阴谋达成，抬起手，子弹倾泻而下。

　　“色魔”不得不往后避退。

　　子弹的射程要比绷带长得多。

　　对方很快就意识到，随着距离拉开，她原本的优势彻底消失。而以织田作之助的眼光来看，对方实在不能称之为擅长战斗，完全只是靠着彪悍强大的异能力为非作歹，战斗意识只能说是……比没有好那么一点点。

　　“色魔”想逃了。

　　她甚至没有掩盖自己的逃跑意图。

　　“站住——”织田作之助向她射击，但对方完全不在乎这种避开了要害的攻击，眨眼间就被绷带拉扯着带离了原地。织田作之助追了出去，但等他冲到路口，就看见一扇被打开的车门。

　　“色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正如太宰治推测，对方很可能具有空间移动的能力，只是这种能力被某种前提条件限制了，不能在战斗中自由使用。织田作之助回想对方企图将自己逼入室内，失败后又果断放弃的模样，盯着那扇开启的车门想——

　　异能力的关键是“门”吗？

　　织田作之助想。

　　他用手机将战斗后的画面全都拍摄下来，并且将自己的想法编辑进邮件，连同照片一起发送给太宰治。

　　叮咚。

　　邮件发送成功。

　　织田作之助收起手机，回过头，他看见幸介正在手慌脚乱地将犬之郎抱起来，这只小狗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正趴在幸介怀里哇呜哇呜地撒娇。

　　餐馆门口，暮霜探出半个身体：“结束了？”

　　“结束了。”

　　“赢了？”

　　“没有，她跑掉了。”
　　织田作之助停顿了一下，他怀疑那位“色魔”没有放弃暮霜，这次是第二次袭击，难保说不准会有第三次，第四次，他忍不住想——幸好暮霜暂时放弃了离开横滨的计划，自己还能再保护她一段时间。

　　“她跑了？怎么跑的？”
　　确认安全后，暮霜立刻离开餐厅。如果知道来袭者是横滨配锁王的话，暮霜根本就不会躲在安全屋里——这和鸭子跳进锅、鱼跳上砧板有什么差别？根本就是自己主动变成对方的一盘菜。

　　“在街道上就不见了。”

　　顺着织田作之助的指路，暮霜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敞开的车门，她挑挑眉，意识到横滨配锁王的“配锁”范畴，其实比她之前的设想更广，轿车的车门也被囊括在“门”的概念里。

　　暮霜的目光凝住了。

　　“暮霜老师？”

　　暮霜仿佛没听见织田作之助的呼唤，她快步走到车门前，用手触碰悬挂在车把手处的锁和钥匙，这个大概有五六厘米大的锁制作的相当精美，仿佛一个闪闪发光的艺术品。

　　横滨配锁王能给任意一扇门配上锁和钥匙。

　　打开门，能通往任何想去的目的地。

　　暮霜飞快地将这对钥匙和锁，从车门把手上取下来。这对被异能制造的工艺品竟然还有点沉重。但不管怎么说，这玩意儿应该还能再度使用。

　　——只要她写下的那些设定，成立。

　　*

　　*

　　横滨。

　　Mafia干部大楼。

　　“芥川龙之介请求出战。”

　　“待命。”

　　“但……”

　　“我说过了，让他待命。”太宰治不耐烦地重复一遍，他的目光专注地盯着电子屏幕，清秀的脸被幽幽的电子灯光照得苍白，眼睛下隐隐约约浮现黑青色。他心情不好，连续数夜的加班虽说还没到太宰治的极限，但也让他的情绪渐渐暴躁。

　　可跪在地上的属下好像完全不懂读空气般，固执地跪在原地。

　　太宰治终于施舍了一个眼神。

　　“……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咯？”

　　芥川龙之介抬起了头，他的脸庞青涩，但眼睛却宛如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太宰大人，您已经做到了预测色魔的行动轨迹，既然如此，让我来将她抓回来——”

　　“抓回来之后呢？”

　　“……”

　　“她的异能很有用。”
　　太宰治一边说，眼神一边不自觉地飘向了摆在桌子上小篮子。在中心铺着白色丝绸的篮子里，摆放着五六个配套的钥匙和锁，款式各异，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点点金属光泽。

　　这段时间以来，太宰治已经摸透了色魔的异能力。

　　——她锁上的门，可以制造小黑屋。
　　经过太宰治的测试，这种小黑屋是概念上的绝对封闭，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都无法强行用暴力打开，就连具有“空间切割”概念的罗生门，同样都能被锁死在小黑屋里。而中原中也的重力，同样无法在外部破坏小黑屋。目前而言，除了太宰治的人间失格，暂且还没有找到破解办法。
　　小黑屋在二十四小时后，就会自动解除。
　　从这个角度来说，无论是封锁，还是保护，这种异能力都很有使用意义。

　　而另一方面，她的异能力制造出来的钥匙和锁，经过组合，可以打开这个世界上的任意一扇门，然后锁定世界上的另外一扇门，来完成空间的跳跃。

　　所以，色魔的异能力，会和“门”的概念有关系吗？

　　太宰治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