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驻九华》雪清砚

9、白巫（下）(已修)

　　“那是我奶奶，白巫，你受死吧！”一声轻吒，北斗七星星尾瞬间转动，直指北极星，院中粉红的桃瓣一时间皆为碧色，明晃晃亮盈盈。
　　白巫静默不动，眸子在眼眶之中飞速旋转，死死盯住身边令人眩晕的交叠的树影，试图抓住玄术的核心，也许她不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过八岁的孩子会使出当年北溟神妪那般娴熟的玄术。
　　缨儿的身影忽然复制出四个，分立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桃树上，将白巫紧紧围住其中，天真爽朗的笑声不断冲入她的耳膜，白巫心里竟有了片刻的慌乱。
　　阵中白巫忽然跃起，在空中翩然而舞，长袖带起丝丝轻风，竟像有雪花飞出，朦朦胧胧笼罩了整个庭院。一团团黑影向立于桃树上的缨儿逼去，柳枝仿佛有了灵性，伸缩的枝条一一勾向不住晃动的桃树，阵中旋转的树身微微一滞。不多时，几个手持大斧的衙差鬼魂般飘至院中，疯狂地砍向阵中的桃树。桃花阵似乎被牵动着，缨儿的身影凌空而起，那些桃树便也抽根而出，一声爆裂的轰鸣，阵中的地面由圆心砰然突起，沙砾卷着尘埃向四周急速扩散，空气被激荡起层层漩涡，将那些衙差圈在其中，随之光圈般转动，衙差不受控制的身躯被大力甩出，一时间血肉横飞，染红了天际垂挂的弯月。院中血流成河。
　　“五行阵已破，我看你如何逃出这府衙！”
　　“那可不是真正的五行阵，你这白痴还不配见识五行阵。”缨儿气鼓鼓地骂道。
　　那北极星的光芒越发夺目，北斗七星的星尾倏尔绕着北极星开始迅速旋转，且速度越来越快，竟快要将那七颗星逼成一条直线。天空中瞬间迸射出无数星光，潮水般掩盖了月的光华。
　　白巫神色一凛，不觉后退几步。
　　抽根而出的桃树顷刻间炸开了枝桠，花片漫天飞舞，带着嗖嗖的风声，竟如刀片般割痛了白巫的脸颊，那原本被抓破的右脸传来一丝丝刺骨的痛感。白巫右手死死护住面颊，左袖鼓起一团利风，将飞来的桃花尽皆收入袖中。
　　缨儿胖胖的脸上荡开满意的笑容，轻轻叫了声“合”。
　　那袖中的花瓣迅速化为一团，向白巫心口处飞快流去。白巫胸前的衣衫无法遏制的不断膨胀，她似乎放开了所有，双手紧紧护住面颊，竟不再抵抗。
　　“开！”一声划破夜空的轻呵。
　　轰隆隆一阵响彻夜空的巨响，那团花片在白巫心口炸开，青白色的衣衫泛起大团大团的红晕。白巫的身体好似秋风刮起的落叶，轻盈坠地，无声无息。
　　缨儿的身形在地面落定，她踱至白巫尸体前，用脚尖轻轻踢了两下，喃喃道：“就这么死了？”拍拍手转身准备离去。
　　“缨儿小心！”一道身影忽然飞入院中，一只羽箭自头顶飞过，一阵利器折断的叮当声在身后响起。
　　“喑儿姐姐？”缨儿回身看向落在自己身后的琴喑，却不经意间望见屋顶那毫发无损的白巫。
　　“哈哈哈，你这娃娃妄想这样杀了我？那女子不过是受我催动的布偶，而那鲜血也只是那些狗奴才的，不想居然就这样骗过了你，果然是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白巫尖利的笑声丝丝震荡着耳膜，“如此甚好，还有这般美味的鲜血。”
　　白巫身形略动，自屋顶缓缓落下，一步步踱至琴喑面前。
　　暗夜里微风幽鸣，天上的星稍稍隐去了光芒，云朵低低散去，露出一线月影。
　　白巫赫然抬起双手，青白色的指甲若闪电刺破苍穹，身形飘起，直逼向琴喑。琴喑翩然后退数丈，白练飞出，两股力道沿着白练急速奔腾而去，径直缠向白巫双臂。纤长的指甲迅猛抓过白练顶端，刺啦啦一阵鸣响，白练顶端裂为十二道细而狭长的丝缎，幽风中却似狂舞的银蛇，继续向前滑翔。
　　满地桃花被劲风翻起，在白巫周身当空乱舞。
　　缨儿眸子骤然缩紧，双手在胸前交叉，一声大喝，纵身而起，在空中迅速转为两道身形，进而四道，八道，一簇簇落下，将白巫紧紧围在当中，飞舞的桃花瞬间凝聚在白巫上空，倏然抽为冗长的缎带，带着利刃般的寒光直贯而下，劈向白巫头顶。
　　十二枚羽箭沿着白练的十二处断痕游离而出，分刺向白巫十二经脉的要穴。
　　四周浅碧色的光芒乍起，直贯长空，夜风呼啸，惊鸟四起。
　　白巫蹲地旋身，翻扬起漫天的尘埃，青白色的霞光越来越盛，将桃花卷得四处激荡，冲入漩涡的羽箭也仿佛被力壁阻隔般叮当当钝了箭锋，零散散落了满地。
　　一丝血腥之气飘过白巫鼻间，青白色的霞光立时隐去，白巫转过头来，只见琴喑身前赫然荡开一朵浴血的莲花，血珠飞溅开来，血花气色正艳。琴喑无力的微眯着双眼，瘦弱的身躯在风中不住地摇曳。
　　墨绿的双眸溢满杀戮的快感，一丝丝嗜血的渴望漾出猩红的醉色，嘴角扬起一丝妩媚多情的弧线。
　　“喑儿姐姐！”缨儿收了幻影，疾奔而来。
　　就在白巫俯下头去的一瞬，仿佛月华坠地，破开万道银光，漫天血雾。
　　一声凄厉的惨呼，白巫颓然倒地，一蓬淡蓝的烟气袅袅腾出，白巫的双手逐渐皱起层层苍老的皮，眼角爬出的皱纹越卷越深。她垂死挣扎着，骨瘦如柴的枯瘦不住摩挲着褶皱的脸颊，血与泪夺眶而出，模糊了她此刻无比丑陋的脸。
　　缨儿顿住了脚步，有些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枚羽箭赫然亮出，琴喑食指轻颤，锐利的箭峰闪着凌厉的寒光，若冷星促动。
　　只是破空而去的那一瞬间，叮然落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为之愕然。
　　“琴喑姑娘似乎比那白巫更喜欢杀戮。”
　　“又是你？”
　　“正是在下。”白芷神色淡然，唇线微跳，纸扇轻摇。
　　“你究竟是何人？三番五次与我作对。”
　　“只要不是敌人，姑娘就无需顾忌，不是吗？”
　　“是吗？”琴喑下颏扬起，眸色深沉若渊潭，其间冷光暗动。
　　忽然间，身后的白巫竟好似着了魔一般全身一震，脸侧的双手缓缓滑下，在体侧的地面上撕挠，青白色的指甲尽皆断裂，血肉模糊。
　　白芷眉心轻蹙，纸扇合拢，绕过琴喑，径直走向白巫。
　　“姑姑。”俯身的那一刻，一声温文若泉的轻吟流淌而出。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琴喑大喝，五枚羽箭如流星飒沓而去，却撞上倏然荡开的扇面，仿佛雷击般无力的坠地，原本凌厉的箭峰此刻也暗淡无光。
　　琴喑大骇，不由得后退几步，将缨儿护在身后。
　　白芷并没有看向琴喑，轻轻出手扶起虚弱的白巫：“姑姑。”
　　“我不是你姑姑，她早便死在我的手中了。”
　　“还是回去吧，这里不属于你。”
　　“回去？我早就回不去了，从我杀了她开始，就回不去了。”
　　那是灵的悲哀吗？白芷静静地看着眼前容颜老去，灵力不复存在的白巫，她曾用多么凶狠的手段杀死了属于她生命之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又是在怎样的痛苦中熬过千年？白芷记得师傅说过，白巫是灵界的耻辱，却也是灵界的悲哀，她违背了亿万年来不曾动摇的灵旨，她挣脱了古老的诅咒留下的不曾变更的束缚，却终落得个孤魂的下场，无□□回，无法重生。
　　“琴喑姑娘，我请你放过她，在下可以保证白巫不会再给你们带来任何阻碍。”
　　琴喑神色一滞，她看着被打成重伤的白巫，忽而有一丝的不忍。
　　她再怎么残忍也有脆弱的一面。
　　“好，我今天可以放了她，倘若日后再有纠葛，我定不会手下留情。”琴喑拉起身后的缨儿，转身迅速消失在朦朦月色之中。

　　“喑儿姐姐，你吓死缨儿了。”踏出府衙，缨儿终于唏嘘道。
　　“她太自信，在山中她吸我颈血时便露出了破绽，只要鲜血流入唇间，她便会对手中的猎物完全放松警惕，只是这一点，便会让她送了性命。”琴喑转动着手腕，悠悠说道，“只是，她究竟有怎么的过去，那个人为何总如鬼魅般如影随形？”
　　“什么人？”
　　“我也不清楚。”
　　“姐姐你怎么会来？”缨儿黑色的大眼睛灵动地转着，再一次侧头去问她。
　　“小缨儿你的玄术姐姐自叹弗如，可是你的武功招式实在让人啼笑皆非，而那白巫除了玄术之外武功也变幻莫测，你怎会是她对手？”琴喑收了遥远的思绪，灿然一笑。
　　缨儿嘟着小嘴，似有不满。
　　“走吧。”琴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雪庭已经到了慰边侯府，尊主命我们尽快赶去神郡协助她。”
　　“城儿哥哥呢？”
　　“他已经运功疗伤了，此刻正在客栈等我们回去。”

作者有话说

　　继续努力修改ing，大大多多指教，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