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驻九华》雪清砚

6、夜杀

　　天色愈发暗了下去，几颗稀疏的星升至空中，凛冽的风穿过树林带来鬼魅哭嚎般恐怖的声响。夜色越来越重，月的光辉也不同往日的明亮，只是浅浅地泛着阴郁的光。
　　琴喑不由得抓紧雪城的手臂：“那个黑巫不会出现吧？”
　　“你怕了？”
　　“谁怕了？只是我对玄术仅仅是懂些皮毛，还是落儿姐姐随意教于我玩的，而那黑巫可是皇帝身边一等一的高手，教我如何应付的了？”
　　“有人！”雪城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悠悠道，“你今夜是见不到黑巫了。”
　　琴喑将信将疑地寻着雪城的目光看去，一排明亮的火光正向自己这边缓缓靠近。
　　“在那里，在那里，大当家的，就是他们杀死了二当家的！”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冲上前来，举刀便砍。
　　琴喑瞬间将羽箭握于右手之中，起身迎向刀锋，左手退至腰间，转而平将推出，五指带过一段劲风，斜刺向那人胸口，霎时血喷而出。眼前之人直直倒下。
　　那团焰火急速飘来，刀光剑影往来于月色与火光之间。
　　琴喑笑道：“还好来的是人不是鬼，只是这白练被那鬼影断了一条，真是不妙。”
　　一时间喊杀声响彻山谷，明晃晃的刀刃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雪城跃入人群，随手抓来一人，架起他手中钢刀，腕部轻挑，封了他的喉，随即握刀在手，带着凌厉的刀锋横切而去，尖锐的气流将冲上的人群齐齐掀起，拦腰砍断。
　　身前白练腾起，琴喑右手持羽箭落在众人之中：“给我留几个玩玩。”语毕白练翻转，勾起七八只火把，反向抛出，正飞向身后奔来的几个山贼，惨叫声此起彼伏。寒光乍起，琴喑连掷三只羽箭，枯老的树干上登时钉住三大汉，羽箭完全没入三人喉咙，许久才从颈间缓缓淌下细细弯弯的血流。
　　“弟兄们，给我上！”骑在马背上那个被叫做大当家的人一声怒吼，翻下马背，手提两弯圆月刀，狂啸而来。
　　“呀，来了个头！”琴喑正欲上前，雪城已从身边腾起，直奔那人。
　　但见三把钢刀相击，刺啦啦一阵鸣响，明晃晃火花纷飞。大当家身退数步，才勉强踩住地面，止住身形，脚下扬起的沙尘在月光与火光的映衬下，细细密密，袅袅如烟。几个喽啰见状，劈刀砍向雪城，将其紧紧围住。大当家登了地面，一跃而起，两柄圆月刀自雪城上方直刺而下。雪城面不改色，嘴角似有嘲讽的笑意，左手猛然牵过身边举刀乱砍的喽啰，瞬间抬至头顶，随即脱手闪身。那喽啰便被两柄圆月刀刺穿了胸膛，扑向地面，摔起数丈尘埃。
　　雪城指尖忽而多出几枚银针，在火光的炙烤下闪着灵动的银光，有些刺眼。五指轻弹，面前还未明白状况的喽啰一个个倒了下去，钢刀砸了一地，脆生生响起一片。
　　四周忽然安静了，只有火焰燃烧时发出的哔卜的响声，琴喑近前，与雪城并肩而立。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马蹄声。
　　大当家忽然狂笑道：“看你们还能支撑多久！”
　　“看来是救兵到了。”琴喑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肩，此刻已有微微的痛感，想是方才打斗时太过用力，牵动了伤口，好在并无大碍。心中窃喜，和这些个草包玩总好过那非人非鬼的黑巫。
　　“你怎么样？”雪城的手搭上琴喑的左肩，低声道。
　　“好着呢，这些我来对付，那些归你。”琴喑莞尔一笑，不由分说地将雪城推开，举身近前，白练当空盘旋，摇曳不定。地上一群喽啰仰头张望，却不知如何是好，正当他们犹豫之时，剑影闪过，就这样不知不觉送了性命。
　　雪城看着琴喑竟用这孩子的把戏轻松杀了眼前几人，便也不再多想，飞身向那一波波潮涌而来的救兵，双臂拂袖而起，冷风鼓动，银光骤起，嗖嗖几阵风过，来人已是人仰马翻。逼得他们弃了马，只身向前。
　　“弟兄们，捉了此二人，替二当家报了仇，回去好酒好肉伺候着呢！”
　　“好酒好肉伺候我吧！”白练凌空，转眼便萦住他脖颈。
　　身后喽啰一拥而上，琴喑左手曳住白练，右手迅速旋起一圈，猛地推出，身侧一片沙石暴起，呼啦啦刮向蜂拥而至的人群，钢刀举在空中顷刻间没了方向，迷了双眼的喽啰们对着前方横七竖八地乱砍，不时有被误伤的痛喊声响起。
　　琴喑手中的白练载着强大的内力一波波鼓向大当家的脖颈，此时大当家的已是脸色铁青，双目凸出，深紫色的双唇笨重的翕动着，似在求饶。
　　马背上冲下的人群一部分围住雪城，一部分却悄悄转移到琴喑身边。大当家凸出的眼球不住滚动，琴喑回身看去，一道白光正对着面门直劈而下，刺目的寒光晃得她睁不开双眼，握住白练的手松动了一刻。恍惚间被什么击中了胸口，剧烈的疼痛自左肩袭来，白练脱手，整个人向后跌出数丈。
　　火光越逼越近，琴喑看向仍在打斗的雪城，咬紧牙关，用力旋起，双手齐举，喷涌而出的利光盖过月的清辉，洒向大地。如巨大的波浪翻江倒海而来，数十枚羽箭迸射而出，夹杂着凛冽的气流呼啸而去，一路刀刃翻飞，血花乱溅。兵器的撞击声，血流的喷涌声，疼痛的哀嚎声，震耳欲聋，在山谷中如涟漪般荡漾开去，层层叠叠。
　　人群倒下的那一刻，琴喑也重重摔落，白练脱手，羽箭全无，左肩的血不停地向外涌着，琴喑眼前袭来阵阵黑暗，她用力咬着双唇，努力用疼痛来保持头脑的清醒。
　　眼前雪城打斗的身影逐渐朦胧，混合着月色与火光交织在一起，映着血与泪的光影，齐齐在眸中逝去。

　　“姑娘你醒了？”睁开沉重的眼皮，一张陌生的面孔映入眼帘。琴喑挣扎起身，又一阵剧痛袭来，不由咧了咧嘴，皱起眉。
　　“姑娘先躺着吧，刚刚止了血，两人这么晚了还赶夜路，伤成这样，若不嫌弃就先在我老婆子歇上几天吧。”温热的水拍上缠着绷带的左肩，琴喑歪着脑袋向床边看去，铜盆里满是自己的鲜血，不远处的木桌上放着剪刀和一圈圈白布，烛光晃动着柔和的微亮。
　　“婆婆？”琴喑动了动唇，口中干涩得竟说不出话来。
　　“怎么？渴了吧，看这嘴都白了，我这就给你端水去，你在这可千万别乱动。”老婆婆小心地将琴喑身子放平，端了那盆盛满血水的铜盆走了出去。
　　不多时，老婆婆带了些干饼和衣服又端了一壶茶水进了屋来，坐在床边，扶起琴喑让她半倚在墙边，将茶杯递至她嘴边。琴喑接了杯，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谢谢。”她笑着看着婆婆，“那……”环顾四周，房中只有自己和婆婆两人，雪城呢？
　　老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笑道：“孩子放心，那位公子就在门外，方便的时候我就去叫他进来。”
　　琴喑这才低头看看自己，差点尖叫出来，除了左肩处缠着厚厚的绷带外，几乎裸露着半个身子，慌忙拉起身下的被子遮住自己，整张脸红得发热，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低着头，抿着嘴不再言语。
　　“这孩子真是可爱。”老婆婆轻轻拍了拍琴喑的头，将干饼和衣服放在床边，“这深山里也没什么好的，这些饼你先将就着吃些吧，姑娘那件衣服已经破的穿不了了，这些粗布衣服算是老婆子这里最好的，姑娘就先用着吧。”
　　琴喑填饱了肚子，躲在被子里，又昏昏睡去。
　　约莫已是第二天正午，琴喑撑起身子，手背柔柔了惺忪的双眼，从被子下探出头来，房中空无一人，这才伸出手来扯过床边的衣服，迅速穿好，起身走下床去，推开房门，正迎上正午明媚的阳光，眼前不由得黑了一刻。
　　“醒了？”
　　琴喑转身，眯起双眼，咯咯地笑了起来。
　　雪城将她推进房中，关了门，站在桌边，定定地看着她，许久，开口道：“伤成这个样子还逞能，最后还不是要我救你。”
　　琴喑努着嘴，继续傻笑着。
　　“白痴。”雪城恨恨地丢下两个字，出了屋子。
　　琴喑停止了笑，呆呆地站在那里，心里一阵莫名的酸楚，自从下了昆仑，短短几日经历这么多艰险，这种打打杀杀的生活虽然辛苦，可毕竟相互扶持着，可一旦他们到了神郡，一切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了吧。
　　那一刻，琴喑真的很想留在这里。
　　琴喑晃了晃头，收了心底不该有的情绪，推门走了出去，坐在雪城身边：“我们要在这里住上几日吗？”她的眼中似乎有渴求的目光。
　　“等你的伤好了再说吧，如果遇上那黑巫，我可没有经历照顾你。”
　　“好哦！”琴喑竟激动地拍手，却牵动伤口，嘴巴因疼痛而夸张地咧开，却还不自觉地笑着。
　　“傻瓜。”

　　琴喑的伤好的很快，老婆婆照顾的很是细心，雪城也偶尔会打些野味给她补补身子，有那么一段时间琴喑甚至想把原本愈合的伤口再次撕开，好再多多享受一下这难得的宁静与温馨，可她毕竟有任务在身，神郡的人还在等着她把公子护送过去。很快，自己的念头就被打消了。
　　这日傍晚，两人告别的山中的老人，继续向神郡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