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驻九华》雪清砚

5、神侍（下）（已修）

　　在这样的夜里仰望浩渺的星空，那纱衣仿佛隐去了实体，白芷缓缓抬起微微泛白的双手，手心处浅浅跳动的微澜折射着这世上人们万千的无奈与苍凉。

　　苍穹中的星辰便是一种指引，在无数个这样的夜里，白芷都保持着仰望的姿态。神情却不是虔诚，不是痴妄，反而是嘲弄般的无奈。
　　师傅说白芷是被神祝福的孩子，在八岁的白芷心中，那却是一场背离，一场遗弃。
　　在白芷幼年的记忆中有很多人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记得那些面孔，他甚至能回忆起街角处，那个总是微笑着卖包子的大婶。可遗憾的是，除了雪城从未有人见过白芷。
　　白芷是一个灵。
　　这世上有另一种千百年来不为人知的生物体便是灵。传说天地初开之时，集阳光、星辰、雪山、大漠之灵气诞生过一种没有实体的生物——灵。因灵不曾拥有实体所以不受世俗羁绊，拥有洞察世事解析未来的心。但也正因他们的特殊体质，往往无法长时间生活在这世上，通常也只能存在三至五年。没有真正了解灵的诞生，造物主将灵当作一种赐予：降于盛事，灵保其不衰，降其乱世，灵终其战事。只是，这些是自然而成的灵，可白芷却不是。白芷是灵禅，这种灵与精神力强大的人类共生，除了宿主，不为人知。而这类灵禅往往是宿主儿时的陪伴，随着宿主的成长，他们的灵力也逐渐消亡。到男子十五岁，女子十三岁时，他们便随之消失。与自然灵相比，灵禅的命数要长些，寂寞也少些。
　　或许在冥冥之中自有神的指引，世事也只是神的安排。雪城必将成为那改变历史的男子，在他强大的精神力下，便诞生了白芷。
　　一个拥有灵的人，是不会抛弃自己的灵的，因为那是他生命的一部分，那是另一个被神祝福着的自己。但雪城，在一个初夏时节，却舍弃了白芷，舍弃了生命起始的八年，舍弃了那个倔强单纯的自己，那个温文若水的灵魂之伴。

　　那是个没有星光的夜晚，阿妈抱着雪城在混乱的人群中奔逃，五岁的雪城感觉到不住有温热的液体流向自己的身体。不知跑了多久，或许天空都有些发白了吧，阿妈才渐渐停下来，用手轻拍着雪城的头。
　　“城儿啊，虽然我只是王府的一个奴才，可我真的爱你，真的感激老爷和夫人啊……你还小，要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啊……”阿妈哽咽着，似有千言万语却被悲伤遏制。
　　白芷在那个夜里，借着启明星的第一束光看清了阿妈的脸。苍老的容颜上挂满了泪水，眼里虽然写尽绝望却没有丝毫的屈服。她用流着血的臂膀死死的抱住雪城，稍有肥胖的身躯僵硬的挺着，就是为了在这漆黑的夜里保护雪城不被发现，不害怕。阿妈的瞳仁随着渐渐发白的天空涣散下去，身体也逐渐变冷。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向这太过黑暗的树林，阿妈的人生也走到了尽头。雪城在阿妈的怀里安静的睡着，或许因为一丝凉意皱起了眉头。白芷看着这一切平静的发生，他本能的预感着未来的生活会何其坎坷。只是，在阿妈离开的最后一刻，她将目光转向了白芷，那个瞬间，白芷觉得这个勇敢善良的老人看见了自己。她开始微笑，然后慢慢的闭上双眼。
　　在以后的岁月中，白芷终于懂得了这抹笑颜。阿妈用生命保护着雪城，即便劳苦一生，死于非命也不觉悲伤。那也是一种决绝，与琴喑日后的心境不同，阿妈的心只是单纯的爱着这个孩子，无关权利，无关风月。而在那一刻，白芷命运的齿轮也开始运转。

　　“喂，小白，我们怎么在这啊？阿妈怎么啦，阿妈！阿妈……”醒来的雪城发现自己竟在一片树林之中，阿妈的血流到他的身上，早已在寒风中结痂。雪城爬出阿妈的怀抱，发现阿妈竟还是僵硬的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死亡两个字迅速的在他的脑海中蔓延。
　　“小白……阿妈她……，她怎么了……”雪城的声音低的自己都听不见。
　　“城，阿妈她，是死了。”白芷讲出口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陌生了。
　　“为什么？为什么阿妈死了，为什么我们在这里，我爹娘呢？”雪城嘶吼着，身体也颤抖着。
　　“昨晚，有人拿着火把、刀枪去家里，我也不清楚……”白芷清晰的看见那些人进府之后便是杀人防火，只是他隐隐的不安，他想起阿妈最后的笑容，他想起前几晚上夫人在雪城睡着时流下的泪，说过的话，心口有莫名的疼压抑着。
　　五岁的雪城听过后像知道了什么一样，坐在阿妈的尸体旁嚎啕大哭。白芷背对着光的方向，在那光影交错的时空中，他的灵力第一次得到启示。他看见了多年后雪城在魅月湖看见的那一幕，他看见了铮铮铁骑，他看见了鲜血沾满雪城的双手，他甚至看见了星辰在飞速的运转，他无法理解那其中的奥义。可是，他忘不了最后的场景，他看见自己在茫茫的大雪中无助的流下眼泪，雪城离开的背影却分外清晰。
　　几个时辰之后，雪城停止了哭声，沉默的坐在地上。那时的雪城并不懂那么多大人世界的复杂，可他渐渐的学会了用沉默无声却倔强的抵抗着伤害。
　　白芷走过去，脸上居然有笑容，“城，我们葬了阿妈吧。”
　　雪城抬起头，看见阳光下白芷的笑容，两行泪竟毫无预兆的安静流下。白芷知道刚刚的嚎啕大哭是对环境改变的不满、害怕、张皇，而现在的泪水却是真正的悲伤。年幼的雪城并不知道这其中的不同，只是当白芷同样稚嫩的脸庞映进他眼中时，他的心底是那样平静，像听见了阿妈的童谣一样。
　　没有实体的白芷帮不上雪城的忙，五岁的孩子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将阿妈安葬，手上布满了伤痕。白芷在旁边狠狠地握住了拳，为什么自己没有像样的身体，为什么除了雪城之外任何人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
　　“小白，我们回家吧，回家找爹爹和娘去。”拜过阿妈之后，雪城对白芷说道。
　　白芷一怔，他想到刚刚自己通灵看到的那一幕，他想起几个晚上前夫人不住地对熟睡的雪城说要是有一天发生了什么千万不要回家，他突然感到害怕。
　　“小城，我们可不可以……”白芷的本意是想问可不可以不回去，只是那一刹那他想，若是不回家还有哪里可以去呢？
　　“回家的路怎么走啊？”白芷问道。
　　“不知道呢……”雪城低下了头。
　　“那就那边好了。”白芷指向一方，他当时还不知道，即使作为一个灵，他的方向感也是很差的，那方向与都城的方向刚好相反。不过，他这可笑的错误在那个乱世，却救了雪城的一条命。若他们真的回到了都城，那乱臣贼子又怎么会放过五岁的孩子。这也是神冥冥中的指引吧。

作者有话说

　　虽然阿清知道看自己的文的人不多，可是就算只有一个人我也会认真写下去，只是最近比较倒霉，刚刚谈了签约，第二天U盘就被病毒吞了，十几万字的文文统统不见了，阿清悲剧了，哭了一下午，所以，只能抱歉的说，本文的更新速度可能又要慢下来了，不过，一定不会成坑的，大家要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