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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怪病 ...

  •   “苏先生,您可以走了。”苏樘才坐了没一会,黑衣人就上前说道。

      把我当猴子耍是吧……苏樘太阳穴上的青筋蠢蠢欲动,他慢悠悠地把外面那层“破布”穿起,阴郁的双眼最后扫了一眼飞艇,便被黑衣人客气地送了下去。

      身后气浪翻滚,漫天尘沙飞扬,完成任务后,飞艇是一刻也不想在此多留,飞快地逃离了此地,苏樘用手挡住眼睛,内心对那个作妖的小孩是愈发不喜。

      “樘儿,他找你什么事啊?”三哥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苏樘抿着唇没有说话,径自走向了地窟区的入口。

      小胖子见苏樘心情不佳,也不敢再扯皮,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装起了鹌鹑。
      “小三,你小子又想跟着苏樘出去鬼混!没看到我都要忙死了吗?还不快点给老子滚回来!”街长站在门前,双手叉腰,气势十足地吼道。

      要是放在平时,三哥还真不会听他的话,因为很少会有居民来找他这个中看不中用的老爸咨询,但是最近一段日子,也不知道大家是哪根筋搭错了,办公室里的人一直都没断过,导致他们父子俩终于体会到了焦头烂额的滋味。

      他现在若不会去,那晚上也别想回去了,所以三哥只好依依不舍地跟苏樘道别:“樘儿,我先回去了,下次来找你玩啊,帮我跟苏爷问声好。”
      “嗯。”走在前面的苏樘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沿着隧道下行,苏樘很快就来到了他们家所在的那条隧洞之外,老头子正拿着推铲推外面的蘑菇。

      苏樘皱眉,他早上出门后,是把屋外仔细清理过的,按理说,最早也要等到今晚七八点的时候,才会有新的菌子冒头,可现在还不到下午两点,怎么又把外面给长满了。

      “我来吧。”苏樘伸手,就要拿过老头手中的推铲。
      “你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啊~”老头站定,还是紧紧握着推铲,阴阳怪气地说道。

      “出了点事情,耽搁了点时间,你午饭吃了没?”苏樘把手收回。
      “还没呢!你还不快点去做,外面我来清理就行了!”老头装模作样地吼了几句,就拿着推铲重新清扫了起来。

      看他中气十足的样子,应激反应应该已经过去了,苏樘微微安心,推门而入。

      “真是的,也不知道这些菌子最近是中了什么邪?长得这么快,难道真要我早中晚打扫三次吗!”老头嘀嘀咕咕地抱怨着。

      厨房的餐桌上,竟显见地摆了一箩筐新鲜的土豆,青菜,以及一小块肉,苏樘内心稍感疑惑,他走到水缸前,轻轻拧开水龙头,清凉的流水哗哗流出,稳定而干净,好似永远不会停歇。

      很奇怪,这是过年也不会遇到的事情,就这样平常地发生了。

      苏樘向老头问起了食材的来历,老头说他也不清楚,今早他一开门就看见了这一大包东西,周围又没人,他就把它捡回来了。

      听到这里,苏樘的手指忍不住暗暗发力,险些把手里的刀柄当场折断,老头见了,心虚地扣了扣毛发稀疏的脑袋,“我可是问过周围的邻居的,他们说也收到了同样的东西,那肯定是上面那些家伙良心发现,给我们发放的生活补贴嘛,要不然,我怎么可能把它带回家呢!”

      老头越说越理直气壮,最后竟十分骄傲地挺起了胸膛,他微微扬起脑袋,让苏樘刚好可以看清里面那过长的鼻毛。

      苏樘挑了下眉,聪明地闭上了嘴巴,专注于手下的活计,既然是白送的午餐,那断然没有不用的道理,起火,下菜,油腻的肉香扑面而来,勾的人口齿生津,几乎就要三魂出窍。

      老头用一只手捂住嘴巴,又努力地不断吞咽,这才堪堪堵住了那泛滥决堤的口水,没有让它丢脸的泻出于外,他眼巴巴地盯完了煮饭的全程,直到那热气腾腾的菜肴终于盛到了碗碟之上,这才艰难地挪动脚步,去碗柜里拿了一个带盖子的饭盒。

      把两样菜都各自盛了一些,不算小的饭盒被装得满满当当,盖上盖子,放到水缸旁边,老头这才坐到桌边。

      这场迟来的午餐,两人都吃的十分满足,这是真真正正的光盘行动,老头亲自用舌头光的,苏樘就静静地等着老头吃完,然后把碗碟洗刷干净,等回过神,老头已经晃悠着出门压马路去了。

      是夜,熄灯,入眠,苏生还没有回来,苏樘规矩地躺在属于他的那一半床上,眼睛一闭,就陷入了睡眠之中。

      右侧床榻传来轻微的压感,苏樘睁眼,苏生正背对着他,坐在床侧,灰暗的小夜灯只能勾勒出一道疲惫的人形轮廓,苏樘起身坐起。

      “吃饭了吗?”
      “吃了。”苏生答,一阵不算小的咕噜声旋即叛逆地在他肚中响起。

      “厨房给你留了好东西,我现在去帮你热热吧。”苏樘起身,踩着拖鞋,径自走出了卧房。
      “唉~你可真不争气~”苏生一声长叹,埋怨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饭很快就热好了,昏黄的灯光下,苏生坐在桌前,脸上有一道明显的抓痕,红的暗沉,微微隆起的弧度,甚至还带着颗粒状的泥沙。

      “他们为难你了?”苏樘眼神发沉,语气不自觉地加重。

      “一个刁蛮的小女孩而已,我还应付得来。”苏生有条不紊地吃着菜,对自己脸上的伤浑不在意。

      “喏,你看,两支抑制剂,新的。”苏生朝斜后方扬了扬下巴,柜子上,摆放了一盒可爱又可恨的东西。

      “明天我代你去,那帮小孩我应付不来。”苏樘闷闷地说道。
      “别了吧,就你那副臭脸,我担心你有去无回。”苏生想也不想地就驳回了苏樘的提议。

      苏樘沉默,无法抗辩的事实让他暗暗捏紧了拳头,无处发泄的他就像用尽全力,却全都打在了心头的棉花上,心血的断流膈得他脑袋抽疼。

      “你难道想一直呆在这吗?”一个引而不发的尖锐问题,忽然被苏樘撕开缺口,横冲直撞地提了出来。

      “怎么?小樘想出去玩?等此间事了,我带着你和老爷子……”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就不想离开D258吗!”苏樘猛地加重了声音。

      饭吃完了,苏生把碗筷放下,认真地盯住了对方的眼睛,“我不会离开D258。”近乎于决绝的语气。

      “老头得了GNC,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青年瞪着眼睛,犹如一头狂躁不安的小兽,全身上下都在控诉着命运的不公。

      “未来的事情是不定的。”

      “可在D258上就是确定的。”

      “从小你就离群叛道,你说你不想读书,我没拦你,你说你要种地,我没拦你,怎么,除了家和学校,你连D258都不想待了吗?”苏生垂眸,脸上罕见地没了笑容。

      “我只是不想让这个家在顺从中毁掉,这里只有无穷无尽的真菌,没有什么虚无缥缈的宝藏!”苏樘用力捏着手指,直至指端变得雪白。

      “啪!”清脆的一巴掌,落在了苏樘脸上,不算重,却足以让他的心绪破碎。

      “你已经成年了,我不想再用这种方式教育你。”苏生冷冷地说道,他端起碗筷径自走向了水槽。

      苏樘深深地看了苏生一眼,二话不说就夺门而出,大开的门在即将闭合的瞬间轻轻靠拢,即使是在这个时候,他也不忘保持夜的寂静。

      只穿了一双拖鞋的苏樘,在短暂的意气用事后,立刻体会到了行路的难处。

      脚部肌肤和那些顽强生物的接触,引得苏樘止不住地皱眉,内心的焦躁不减,现下又多了一分不耐,他生气地扬脚一踢,得到的却是钻心的刺痛。

      脚的外侧被什么锋锐的东西划破,刺眼的鲜红顺着狭长的伤口流出,眨眼间,就红了大半个脚底。

      仔细一看,原来是那柄年代久远的推铲,老头打扫后就把它随意丢在了旁边,气上心头的苏樘就不慎着了他的门道。

      果然,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苏樘捏了捏拳头,种种情绪,通通化作了一声长叹,他撕下一条衣服下摆,把受伤的脚随意包了包,快步走出了这个让他心烦意乱的地方。

      夜晚的静将他紧紧包裹,听着自己的呼吸,他漫无目的地在这四通八达的底下迷宫闲逛。

      今天问的那通话,虽然他内心早已预料到了结果,但当苏生不容置疑地说出“不离开”这三个字时,苏樘在那一瞬,还是觉得如遭雷击。

      为什么?你宁愿我们一家在平庸中碌碌无为的死去,也不愿意带着我们出去拼一拼,明明以你的能力,就该站上更大的舞台。

      陪着笑脸,和那些人虚与委蛇,在明晃晃的剥削之下,说着心满意足的感谢,在其位者不尽其力,不在其位者难显其能,就连用水都困难的我们,凭什么看到希望?

      老头子一生算是完完全全地奉献给了这里,可他又得到了什么,越发糊涂的脑子和GNC吗?

      他说这里藏着一份无上宝藏,是先人们历经千辛万苦所保留下来的心血,可每当苏樘追问,老头都会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小时候或许还会相信这个美丽的童话,但经过这么多年的磋磨,早已打消了苏樘对他的最后一丝信心。

      也许根本没有什么宝藏,有的只是一个把他们生生世世圈在这里,任劳任怨地延续什么教书世家的谎言。

      大家都沉溺在美好的幻想之中不愿醒来,生于此地,埋于此地,就是这个地窟区人民的最大梦想,也难怪他们会一直被地面的人剥削,毕竟,他也不会拒绝赶着趟送上来的韭菜。

      心绪百转,波澜趋于平静,脚上的伤口不再流血,苏樘回神,发现自己正站在修理匠流光的隧道口外。

      算算时间,现在大致不过零辰三点,苏樘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地面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过了,茂盛的菌子下面,是无数来自它们先辈的腐烂尸体,一脚下去,会有松软的弹感以及湿黏的塌陷感,难怪白天他们走得如此艰难。

      即使腐蚀严重,也依稀可以看出铁门做工的精致,罕见的双开式,上面有防盗的锯齿,下面有清扫菌子的推铲,在铁门下方还贴心地设计了一个小门,这样家里的小孩子就可以轻松进出。

      正门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砰!…砰砰……”
      剧烈的撞击声!
      苏樘迅速退至洞外。

      粗重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会剐蹭肺脏内壁,每一次呼气引起鼻腔共鸣,它在克制,它在隐忍,气球就要濒临爆炸……

      又是一次猛烈的撞击,内门一阵震颤,另一个人阻劝不及,也被狠狠带着摔到了门上。

      野兽不住挣扎,内门吱呀作响,人类终于妥协,将它放了出去。

      出笼的野兽猛地趴在铁门的缝隙之上,双眼爆红的男孩努力将手伸向门外,苍白的脸被狭小的缝隙挤得变形,他大张着嘴,吐露出猩红的舌头,粘稠的涎水落了满地。

      小女孩捂着右手,脚步蹒跚地走了出来,她满脸泪水,从后面抱住了男孩,绝望地呜咽着祈求,“金,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很害怕……”

      男孩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的指甲长出了夸张的狰狞长度,眼白被暴起的血丝占领,每一次呼气,都像是野兽发出的嘶吼。

      “你是肚子饿了吗,我喂你吃饭,吃饱了就乖乖睡觉,行吗?”流银颤抖着抬起右手,送到他的嘴边,新鲜的血痂还冒着热气,可人的温度刺激着流金冰冷的唇部肌肤。

      男孩的头微微倾斜,犹豫了一瞬,他就果决地选择了门外,低哑的嘶吼没有停止!

      “金……你不要吓我,你吃点东西好不好……我们快点回…去睡觉好不好……要不然,”小女孩哭噎着顿了一下,喉咙间止不住的干呕让她喘不过气,她捂着嘴巴低声说道:“我们就要被发现啦……”

      男孩仍旧不为所动,就好像门外有什么东西无比吸引他一般,就算是把自己的身体挤碎,他也要把“它”得到。

      “原谅银,银不是故意的。”女孩忽然坚定地做了决定,她一只手猛地勒住男孩的脖子,身体向后仰倒,天然的重力把男孩从栏杆上撕离,男孩猛烈挣扎,狰狞的指甲不管不顾地掰扯着颈部的束缚,将两人的身体都划得鲜血淋漓。

      流银强势地将受伤的右手塞进了流金的嘴里,难以抵御的诱惑让小男孩下意识地开始吸咽,“咕嘟…咕嘟……”,从嘴角留下的血线顺着脖子,将流金紧紧缠绕,像是命运在生命之树上刻下的罪恶年轮。

      他们保持着这个难受的姿势躺了许久,小男孩的呼吸重归平稳,女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从下往上挽住流金的臂窝,将他拖着回到屋内,内门关上,这场闹剧终于成功地落下帷幕。

      身为在场唯一的观众,苏樘紧紧皱起眉头,一切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今天的课程,金和银没来上学。

      “今儿可真是奇怪,这两个从不迟到的家伙,竟然没来上学,莫非……他们终于良心发现啦?”

      小青龙四仰八叉地坐在流金和流银他们俩的桌子上,阴阳怪气地吸了一口鼻涕,喉结滚动,应该是吞下去了。

      “不要坐在桌子上,小青龙。”苏樘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小青龙立刻狗腿地跳了下来。
      “遵命,苏苏老师!”

      “你叫我什么?”听到这两个叠词,几乎是一瞬间,鸡皮疙瘩就占领了苏樘的手臂。

      “苏苏老师啊,就像生生老师一样,听着多亲切,我们本来想叫你酥糖老师的,可老喊这个我们会饿,所以就叫你苏苏老师了!”小青龙一本正经地说道,小眼睛中闪着诡异的灵光。

      反应了半天,苏樘才明白过来他刚刚说的“酥糖”是什么意思,他直接当场就被气笑了,终年多云的脸上忽然多了一缕阳光,虽然是阴阳怪气的阳光,但也足以让小萝卜头们由衷惊叹。

      “不准叫我苏苏。”苏樘冷脸,不容置疑地说道。

      “好吧,酥糖老师。”小青龙说着说着就吞了一口口水,苏樘皱眉,但也发作不得,因为这两个字读音一样,他总不能苛刻到这种地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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