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饼]乌鸦嘴》青鹤

33、三十三

　　三十三

　　申公豹终于如愿以偿站在了天尊面前。
　　天尊只静静看他，并不说话。
　　申公豹充满得意的眼神始终未变，甚至格外自豪。
　　师父，你该承认我是对、对的了！

　　遥想当年，太乙的无心之失捅到了凌霄宝殿，玉帝震怒，欲贬其职，后因众仙极力游说，才看在元始天尊的情面，给了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太乙领了旨意，屁滚尿流找着了师父，共商对策。
　　观星台上正与天尊探讨星盘的申公豹听闻太乙的忏悔，突然一笑，我倒是认为这未、未必是个错事！
　　师弟，你是糊涂了吧？玉帝想收编灵珠子你又不是不晓得，没了这灵珠，他无非就是个得了道的妖物，如何能登大雅之堂？
　　太乙提及此事仍然连连摇头，唉，都怪我一时糊涂，现在他又有魔丸傍身，若是处置不当，我这身官职事小，重蹈当年孙猴子的覆辙才是大不妙也！
　　慌些什么？他还没有孙猴子那能、能耐！
　　申公豹伸出手，弹指间便是纷繁的星象棋局。
　　申公豹说，孙猴子之所以令天庭束手无策，乃是因为他出身奇特，天地间无物相克，混元珠则不同，珠内自有水火，相生相克，势均力敌，方可相辅相成，不论少了魔丸或是灵珠，都难成气候，若上古卷轴的记载是真，那么不论何时，灵珠与魔丸都将成就一体。
　　差的无非是个时、时机罢了！申公豹又说。
　　师弟，师父面前不可胡言！
　　师兄，你莫要忘、忘记，你是如何失手的。
　　我……
　　你就不奇怪，魔丸封存宝莲这样久，怎、怎会无端端醒来吗？
　　太乙仔细一嚼申公豹的话意，顿悟道，你是说它…
　　不错！魔丸灵智已开，卷轴里的预言早、早已成真了！
　　你们都先退下吧。

　　始终沉默不语的天尊突然发了话。
　　二人噤声，相视无言，躬身拜退。
　　且慢，天尊又道，申公豹留下。

　　待太乙离去，天尊才缓缓开口，提了件申公豹压在心头许久的事。
　　徒儿，你可知十二金仙的位置，为何没有你？
　　还请师父赐教。
　　你且告诉我，修仙与修道有何不同？
　　申公豹略一思索，答道，并无不同。
　　天尊顿时一声长叹，若这是你的答案，那便是你的因果。
　　师父？
　　你的天资在你师兄之上，可惜你始终不能明白，道在其心，仙在其身，不过是看似相同，修道之人一心不乱，方得始终，修仙之人却不可身在其中，否则又与凡人何异？
　　天机乃自然，可参不可破，你已生执妄，又将如何超脱？
　　申公豹闻言，当即哈哈一笑，师父，你错了！
　　天尊低下头，愿闻其详。
　　申公豹眯起了那双狠厉的豹子眼，原形毕露。
　　十二金仙的位置我根、根本不在乎，我要让世人知道的是不仅所谓的十、十二金仙，就连元始天尊都败在我的手、手中！

　　申公豹与天尊打了个赌。
　　即便金乌得了灵珠，敖丙吞下魔丸，结果仍会归于最初。
　　上古卷轴里最大的预言不外乎混元珠有朝一日能够吞噬天地，届时便是三界的浩劫，正因如此玉帝才对魔丸心存恐慌，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然而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件事。
　　魔丸已得神智，灵珠又怎甘平静。
　　灵珠错投并非太乙一人之过。
　　是魔丸自己的选择。

　　白露时节，天降惊雷，乌云蔽日，大地混沌，雷声裂动，捶破九霄，足有半日，而后大雨滂沱，水势之大，护城河都涨了几尺。
　　敖丙从一地狼藉中醒来时，阳光底下雨水淅沥，他趴在泥泞的草皮上身疲力竭，仿佛历经一场生死劫数。
　　敖丙爬起来，身旁是那棵平平无奇的菩提树，已经断落在地，四分五裂，叫雷电劈开的伤口尚有焦灼的余温，淋湿在茫茫烟雨里独自凄凉。
　　敖丙定定惊魂，愣愣怔怔看着那截树干说不出话。
　　片刻，敖丙突然如梦初醒，蹲下身满地寻找，直到从泥里抠出一块芝麻大小的残骸，敖丙才终于确信，一屁股坐在地上。
　　牙已经碎了，那颗不属于他的白齿，碎成了零星点沫，化入了漫漫尘土。
　　敖丙扶着断木想站起来，却发现焦黑的枝干竟在此刻从他手底发了芽，有如枯木逢春，缓缓抽出了新枝。
　　敖丙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奇景，不可思议地盯住手心透出来的微光，金黄璀璨，宛若太阳。
　　时辰已到，时辰已到！可是避祸星君来报？
　　敖丙下意识回头，什么人？
　　白茫茫的烟雨中忽现一团黑影，近了一瞧，是头独角瑞兽，摇头晃脑，憨态可掬，身挂一串红铃铛，腾起云来叮叮当当。
　　敖丙认出它是御前座下的貔貅，曾因触犯天条，叫玉帝罚过几回苦差，怎的会到此处而来？
　　那瑞兽在敖丙跟前停下，上下打量，再伸出爪儿掐掐算算，点点头，嗯嗯，就是你了！
　　我？
　　对呀，今天是避祸星君渡化之日，吾乃玉帝指派的接引信使，今后也就是你的坐骑了，还不快快上来，登天入册！
　　敖丙一愣一愣的，你……是不是弄错了？
　　什么？我会弄错？！瑞兽围着他转了一圈，鼻子动动，嗅上几嗅，一点不错！这是灵珠的味道！本座闻过的！
　　你说什么？灵珠？
　　对啊对啊，封神册上写得很清楚哇，甲辰年白露酉时三刻，灵珠子千年功德已满，可普渡飞升，位列仙班啊，本座又不是不识字！怎么会错！
　　敖丙呆立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那貔貅再说些什么，也都听不进去了。

　　徒儿，你如何能得这身功力？
　　我骗你干啥，你以为我这嘴好使在哪呢？大灾小祸就没我办不到的！
　　敖丙，有些事情不必太较真，你又怎知你追逐的就一定是世间本真呢？
　　如果你不认同，请你告诉我诅咒和预言有何不同？

　　敖丙总算明白，他终于明白了。
　　祸兮祸兮，何德可辟，福兮福兮，祸由所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