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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面罩里充斥着哨兵专用的高效麻醉喷雾,随着每次呼吸被吸进肺里,身体被麻醉,精神却变得清晰,精神图景被释放,风满袖终于看到了他奄奄一息的黑猫精神体。

      越是强大的哨兵,在解冻后面临的后遗症便越严重,他解冻那时候有风屹全程陪同,S级向导的白隼引导他的黑猫先行苏醒,勉强用自己的存在支撑住风满袖岌岌可危的精神图景。

      一个星期,他的精神体足足撑了一个星期,直到今天才接受精神图景修补手术,彻底牺牲他的精神体,维持住哨兵的身份。

      麻醉药品放松了风满袖的神经,他的神识慢慢地从□□中挣脱出来,漂浮在半空中,平生第一次感觉到绝对的自由。

      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第二次,他已经把第一次的机会用过了。

      第一次是在三十二年前,在江豢和他结婚的那天。

      那好像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一天,他一手牵着江豢的手腕,另一只手拿着江豢的向导证,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民政局,把两个人的证件拍到窗口前,高傲地宣布他们两个人要缔结连理。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忍着笑,客客气气地跟他说对不起,我们只负责给普通人登记,哨兵向导的婚姻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

      风满袖这辈子没这么抓狂过,就算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脑子里容纳的知识堪比一百个不同领域的博士后导师,却唯独不知道民政局办不了哨向之间的婚姻关系。

      他急坏了,他好不容易才磨着江豢同意陪他领证,这要今天没缔结法律关系,明天江豢不肯跟他领证了怎么办?!他最多只有自信拴住江豢五十年,五十年以后他老了,他跑不动了,他没法再开着直升机带江豢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了,万一江豢被其他能跑得动的年轻哨兵给拐跑了怎么办?!

      他和江豢是精神结合的关系,两个人又有肢体接触,他抓狂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那点东西会一五一十地同步传进他的向导的脑子里,江豢也忍着笑,一本正经地问他那怎么办,实在不行我们画一本吧,你那么聪明,肯定能一比一复刻个一模一样的。

      风满袖那时愤恨地瞪了江豢一眼,最后还是摸出手机,不情不愿地给他爹打电话请求外援。

      那天他到底也没拿到只有普通人才配拿到的红本,但风屹却想尽办法,在当天给他举行了一场‘普通人’心目中的婚礼。

      他们两个换上漂亮的西装走了趟红毯,台下没有观众,台上也没有司仪,只有他哥风满城拿着个话筒给他们念流程。

      风满袖是非常不满意的,可他的江豢却好像对这些浑不在意,充满欣赏的目光从始至终黏在他身上,并在风满城宣布新人接吻的时候温柔地凑过来,含住他的下唇。

      风满袖满腹火气一下子被浇灭了,并且很快忘记了刚才在气什么,专心投入亲吻。

      是他亲手选择用项圈系住脖颈,把皮绳放进江豢手里,可当他这样做之后,他感受到的却是彻头彻尾的自由。

      现在的他也是自由的,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离开,只要抛弃这片将他束缚在原地的精神图景,他便能陷入不再吵嚷不再嘈杂的永恒。

      冰冷仪表盘上属于风满袖心跳血压的数值缓缓下降。

      在刻板印象中,只有向导才拥有强大的精神力,哨兵最为强悍的是他们被加成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身体,但鲜少有人知道,其实S级哨兵的精神力也强得要命,在去掉肉身的束缚后,哨兵专用的麻醉剂让他精神力全开,整座附属医院的每个角落都尽在掌控。

      风满袖看得到和秘书有一腿的钱姓院长,看得到在停尸房加餐的清洁工,看得到盘旋在手术室前的风屹和风屹的精神体。

      再往下一层,他看到江豢坐在柔软的沙发椅里。

      他曾经的向导正捧着一盒新鲜的黄油饼干,和对面的另一名精神体是水母的向导医生相谈甚欢。

      他能看清江豢身上的每一个细节,能看清江豢手边那把伞上的每一粒水滴,窗外下着雨,他曾经的向导把饼干盒放腿上,搓了把脸,露出个他从未见过的难过表情。

      “其是在遇到他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悲喜,”江豢缓缓吐出口气,“就好像游戏里的那种NPC,NPC你懂吧,有自己的台词,却没有自己的想法,只负责站在原地,给来来往往的主角分发任务,一个能够被随意取代的工具人。”

      房间里的赵医生也没再摆弄手里的那点材料,而是站在有湿漉水痕划过的窗前逗弄鱼缸里的水母,默不作声地聆听江豢的倾诉。

      “直到我遇到了他,我才感觉我是活着的,甚至有点膨胀,以为自己也能风风光光地当一把主角。”江豢自嘲地笑了下,“我刚进来的时候你不是说我走桃花了吗?那个不是桃花,就是他,他回来了,还被分进了我的组。”

      风满袖听懂了,江豢口中的‘他’指的是自己。

      赵医生手中动作微顿:“但你刚才说,你们才重逢了一天而已。”

      江豢深吸气,嗯了声,重复道:“我们才重逢了一天而已,他就直接跳过了所有正常的社交步骤,没给我任何再了解他一次的机会,直接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拖着我把琅市转了个遍,又趁着我累得不行精神最脆弱的时候跟我打了一炮。一天而已,就一天。”

      这回赵医生走过来把江豢手里的黄油饼干盒抽走了,给他递湿巾擦手,江豢把湿巾攥成一团,贴了下潮湿的眼角。

      窗外的雨好像下得更大了点,绵绵密密,不见尽头。

      “他总有本事把我的人生搅得一团糟,更要命的是我居然心甘情愿。刚才的电话也是,我就当我是在犯贱,才会拨通他的号码。”

      “我就是想听听他的声音,还想再试探一下我能不能再见他一面,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居然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道别的意思。”

      “走吧,要走趁早走,趁早不趁晚,三十年前那事我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遍了。一半的我这样想。然后另一半的我在祈求他不要离开我第二次。”

      “我从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我还爱他,三十年前初遇是这样,三十年后重逢还是这样,从来没变过,从来都没有。”

      风满袖猛地睁开眼。

      最先入眼的是一只步入暮年的隼,羽毛不再光鲜,双眼也不再清澈,好在依旧敏锐,在见到他醒过来的瞬间张开翅膀,惊叫了声。

      下一秒有人推门而入,风屹看起来比他进手术室那时候憔悴了点,眼下带着青黑,笑容却是欣慰的,像是好不容易松了口气,下颌微昂:“我要对你表示恭喜,我的儿子,你撑过了一切。”

      手术结束了。

      百分之七十的概率。

      幸运女神的骰子到底还是落在了他所在的这边。

      风满袖哼了声,摊手问风屹要自己的戒指,又摆出个和风屹如出一辙的傲慢表情,道:“你以为我是谁,风满城吗?”

      这名字无论对谁都有点久违了,风屹挑了下眉,表情微妙。

      风满城是风满袖的亲哥,一转眼也算是死了十多年了,这名字算是他和风屹之间心照不宣的禁词,要不是在吸了麻醉剂后眼前浮现出了风满城给他当司仪的那点旧事,他说什么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点吐出风满城的名字。

      风屹耸了耸肩,干巴巴地转移话题:“有关黑暗向导的任务我允许你继续查下去,但我不会给予你任何程度的帮助,如果你的越界行为被SEHS的人抓住,我也不会为你进行担保。”

      风满袖嗤笑:“江豢才不会闲到因为这点事情把我抓进监狱里。”

      缓了一会儿风满袖已经感觉好多了,精神层面的手术不会给他的身体留下任何痕迹,他想什么时候出院就能什么时候出院,风屹应该已经和院方打过招呼了,没人看着他,毕竟只要他真心想走,这世上还没有几个他逃不出去的地方。

      风满袖挣扎着坐起身,头还有点晕,但至少没之前那么痛了。

      窗外大雨淅淅沥沥,他在自己的精神图景里逛了一圈,那些斑驳的碎裂痕迹已然消失不见,同样消失的还有他的黑猫精神体,在他的精神图景中无处不在,却再也不能成型。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敏锐地眯起眼。

      风屹的隼仍然停留在远处,在被他用这个目光注视时拍了拍翅膀,很快在半空中消失,不再为他的视觉所捕捉。

      在那种超脱肉身的状态下,无论隐藏与否,风满袖理应可以看到所有哨兵向导的精神体。包括向导主刀的口虾蛄,包括风屹的隼,包括江豢那名医生的水母,却唯独没有看到他最熟悉的黑豹。

      风满袖一开始以为是江豢生他的气,所以刻意对他隐藏了精神体。

      可当他在那种状态下依旧没有看到黑豹的身影,这很能说明问题。

      风屹露出个了然的表情,敏锐地观察出了他的思想,手指做作地按在自己的唇上,“我还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问到江豢横死的那只精神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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