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一直停留》十清杳

12、番外

　　一三年春，我回到榆州。
　　离开三年，这儿似乎什么都没变。
　　车子一停，我迫不及待地推车下门，妈妈笑话我一副猴急模样不知道干嘛。

　　急着干什么？
　　为什么而急？
　　我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那个女孩。

　　我的秘密，
　　江徐行从十二岁时就喜欢了方吟潇。
　　无人知晓，也不能见光。

　　我熟门熟路地上了她家的单元楼，摁下门铃的那一刻还在想潇潇见到我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想到这，我不自觉的拉了下衣角，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

　　吱嘎——
　　门开了。

　　“谁啊？”

　　我一眼跟潇潇撞了个面，眼睛对上她的视线。

　　她似乎愣了三秒，忽然，整个人扑上来抱住我：“我靠，江徐行居然都不说一声！”

　　我低头看到她眼里沁出来的泪，手无足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办？一不小心把潇潇弄哭了。

　　“怎么了？”
　　突然，房里走出来另一个人。

　　我跟他对上视线的一瞬间，我已经能感受到自己心沉到谷底。

　　男生看男生总是会有一总端视，也会去猜忌对方的身份。
　　像我，见到江淮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意味着什么。

　　.

　　回到榆州，我跟潇潇回到了最初的生活。
　　以前在附小的时候，就是我俩一起走路去上学，现在亦是，在一中，也是我俩一起走到坡下对面的公交站等车去学校。
　　只是现在，在坡下，偶尔会多一个江淮。

　　刚到附中，我有很多跟不上的地方。
　　这些年四处看病落下了太多的学习进度，跟上正常进度真的很困难。
　　我妈说不用给自己压力，我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可以了。
　　但我一看到潇潇也有被题目困住的烦恼，我就想为了她把功课学出来辅导她，跟在附小和初中时一样。

　　玩命的学习，彻夜的熬夜，我的成绩飞一样的进步。
　　学校老师夸我悟性很高，一点就通。
　　第一次月考出成绩后，我听见潇潇夸我的那句话“江徐行，你这也太牛了吧”，一下将我的情绪拉到最高。

　　有一次跟潇潇打游戏，她似乎在游戏这方面玩的很通透，而我反之，对于游戏这东西真的一窍不通。
　　在被她虐杀了五次之后，潇潇从床上蹦起来：“我太牛了。”
　　她回过头，眉毛一挑：“江徐行，你是我的手下败将。”

　　我跟着她笑。
　　是，我永远是她的手下败将。

　　.

　　一三年的夏天，我跟叶笙重逢了。

　　那时候我正好跟潇潇放学回家，经过一户人家时，突然听见耳边有人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回过头，看到一个女生正盯着我看，小声询问我还记得她吗。

　　我大脑迅速过了一遍，一下在记忆中找到这人。
　　我试试探性地开口：“叶笙？”

　　其实也不太能确定，我跟叶笙仅仅一面之缘，在伦敦的时候。
　　她跟潇潇很像，跟小太阳一样。
　　她这种性格，是我最喜欢最羡慕的。

　　的确是有缘分，在国外认识，在家乡重逢。

　　.

　　开学时，叶笙被分配跟我同桌。
　　看到她那抓马的成绩，在这一中显得格格不入，就跟最开始的我一样。
　　受老师之托，我开始给叶笙辅导功课。

　　怕叶笙不适应，我谎称方吟潇也要一起学。
　　果不其然，听到我说完这句话，叶笙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猜中了，
　　女孩子的心思真的得多注意。

　　.

　　去海边放烟花的时候，叶笙问我是不是喜欢方吟潇。

　　我下意识否认。

　　我不能让秘密见光，它见不得光。

　　好在叶笙相信了。
　　但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些落寞，
　　见不了光的。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学校流传出叶笙喜欢我的谣言。
　　班上的人大胆询问叶笙本人，她也痛痛快快的承认了。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会拒绝别人，也拒绝不了别人。

　　我性格原因，本身比较软。对于感情这种事情，特别是单恋的总是会萌生出感同身受的情绪。
　　代入到自己身上，如果潇潇说些什么话，我也会难受。
　　但叶笙跟我不一样，她不是个胆小鬼。

　　无疑，我是喜欢跟叶笙相处的。

　　但我最后还是把话跟叶笙说明白了。
　　在我发病的那一天。

　　心脏突如其来的绞痛让我感觉到从前的熟悉感又回来了，暗无天日的恐惧又要将我笼罩。
　　其实我这样的人最好不要跟任何人有接触，不管是朋友还是喜欢的人，但凡跟我交上关系，以后都得面对我死亡的恐惧。

　　想了一个下午，我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叶笙。
　　我在感受她对我热情的同时，在消磨她对我的喜欢。
　　我想跟她说清楚，想让她别再喜欢我了。
　　但从她从口袋掏出那一枚金灿灿的金牌时，我心里的防线崩塌，我破防了。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除家人以外，还有人会爱我。

　　我帮她清理伤口，她似乎很高心，一直在冲我笑。

　　我问她：“你乐呵什么？”

　　叶笙说：“我看着你眼睛自己就弯了。”

　　对上她的眼睛，我心里萌生出浓烈的愧疚感。
　　当天晚上，我跟她把话坦白了。
　　但我没想到，她从床上做起来说的第一句话是——

　　“小江同志，我是自愿的。”

　　.

　　哪怕什么话都说明白了，她依旧跟着我做很多事情。

　　她会在我难受的时候第一时间到我身边；会在我做值日的时候留下来跟我一起做；会在我身边没人的时候第一时间选择我。
　　她似乎知道我的病情，所以在学校除去必要情况，几乎不离开我的身边。

　　一四年春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樱花，潇潇说希望下次还能一起来看樱花。
　　我嘴上应着会的，但我知道，我是一个永远没有明天的人。

　　果不其然，那年年底，我病倒了。
　　我早就醒了，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依稀还能听见门口传来的哭声，是潇潇的。
　　就算再怎么隐藏一件事，也总是会被人知道的。

　　叶笙进来看我，房间里昏昏暗暗的，她似乎不知道我已经醒了。
　　我也没出声，我看不见她的脸，我想听听她说什么。
　　突然，我听到她那传来一阵极力掩饰的哭声。

　　她在哭。

　　为什么啊，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我忍不住出口喊住她。
　　其实在我出口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要对不起一个女孩了。
　　我拜托她帮我藏着我喜欢方吟潇的这件事。
　　她开始不愿意，她说的话让我很敬佩她。
　　她说我的爱就应该朝着光，我的喜欢就应该被知道。
　　她在教一个自己喜欢人去跟他喜欢的人表白。

　　可是我在意的已经不是能不能让潇潇喜欢我了。
　　我走到最后了，我要死了。
　　我不想在我死后潇潇还活在对我感情的愧疚当中，不然这一辈子要欠太多人了。下辈子都还不清了。

　　她最后答应我了。

　　她走出病房那一刻，我其实是想跟她说“对不起”的。
　　但很奇怪，明明之前跟她道歉过那么多次，这一次我却说不出口。

　　.

　　最后几天，我把之前叶笙送给我的贴纸转送给她。

　　二百一十四枚，我希望她能为自己许个愿。
　　.

　　真的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时，我是真的已经淡然了。
　　突然很舍不得，哪怕有心里准备我还是舍不得。

　　我看了眼周围，没有叶笙。
　　其实这样也好，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只是在最后，有人突然冲进来，把iPad举到我面前。
　　我听到iPad里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到视频的另一头呈现的布满屏幕的山茶花海。遍地的山茶花，是我们原本约好要去看的。

　　我在iPad里看到了叶笙，她说她带我看山茶花了。

　　那一瞬间，我突然释怀了。
　　释怀了自己对一段感情的执念。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跟自己的五年告别。

　　我慢慢闭上眼，眼前再也看不见任何人。

　　我释怀了，
　　可是怎么办呢？
　　高中最后半年，他不能再教她做功课了。

　　踏上桥头，用我健康之躯采一朵彼岸花等你。

　　结束啦结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