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润玉)乱点鸳鸯谱》六叶草君筠

3、第 3 章

　　萧炎这么说了以后，润玉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困惑，但前者没有解释，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小夫人丝绸般顺滑的长发。
　　水榭边的荷花开了满池，粉白金蓝的花瓣次第绽放，夹杂着碧绿舒展的荷叶，像是满池烟火。润玉转过去注视着荷花看了一会，萧炎就跟他一起盯着荷花看，也不知道新婚第一天他们能说什么做什么，联想到适才送亲使自以为是的殷勤，场面一度安静的很尴尬，能听见风徐徐吹动荷叶的声音。
　　都是第一次结婚，没有谁比谁高贵，润玉努力表现出亲近萧炎，而萧炎则是给予最大的包容让他信任自己，如不同形状的棱角试探着打磨彼此融合，但不得不说，都做得不太好。
　　“玉儿？怎么了，不舒服吗？”只是过了片刻，待得目光落到润玉身上时，萧炎还是发现了不对。
　　润玉微微迟疑，想想萧炎一眼就能看穿终于还是放弃了自己强撑的打算，揉了揉眼睛，屈身在小精灵用法术整理干净的桌面上伏下去了，仰起头时长发如流云斜落，声音低了几分：“只是有些困。”
　　“…困？”萧炎疑惑的摸了摸他的额头，像是凡间医师查看病人。但上神的手段自然不止于此，灵力流淌如幻化的火焰绚丽，润玉伏在桌面上看着身侧火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像是触碰到一池温泉，那些绚丽的火焰如水流盘旋在他指尖，未曾给他以直面琉璃净火时的暴烈炎热感。
　　萧炎又沉默了。
　　这不能怪他，可是润玉这不是龙吗？明明是龙……可体质怎么比他预算中还要弱？灵物多了都承受不住，所谓虚不受补……啊，这。
　　“灵力太盛……唔，”萧炎说出这句话时其实还是挺尴尬的。他在胡编乱造还是实话实说之间摇摆了一瞬，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骗夫人，乖乖承认比较好，“……大概是我没算好量，这是，呃，给你补过头了。”
　　补过头了……？
　　润玉眼神里流露出讶然之色，只是一闪而过就迅速的消失了。他也没说话，就安静的看着萧炎，眼眸明净如秋水映出眼前人模样。萧炎被他这种眼神看得自己越发心虚，摸了摸鼻子，干咳一声：“也不算什么大事……啧，你化回原形，我助你纾解灵力就是。”
　　他觉得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润玉犹豫了一下，却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淡了淡：“一定要化回原形？”
　　“怎么了？”萧炎听出几分话外音，顿时敏感起来。
　　“……我…我本体，不太好看。”说出这句话自然不是太容易，反正润玉是挺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之后，他抿了抿唇，本能的垂下视线，神态疏淡，似被雨水打到了的梨花，微微有些失落。
　　萧炎其实听得莫名其妙，但见夫人似乎心情不好，就连忙把别的想法都抛到了脑后，他也能理解，润玉年纪还小，在意自己外表是正常的，让他承认自己不好看……未免像是处刑。
　　“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在乎。”他斟酌着道，有些心疼，伸手圈住润玉的肩膀，闻到夫人身上温润浅淡的香气。白衣的少年柔软清透，瞧着小小一只，身形又单薄纤细，仿佛一只手就能抱在怀里了，“无论怎么样，玉儿都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你我夫妻一体，大可坦诚相对……好罢，若是玉儿不愿，就让这做个秘密，我想别的法子为你炼化灵力可好？”
　　润玉温顺的靠在他怀里任由抱着，却没有应下去，想了想，轻轻摇摇头。
　　“你说的对，夫…萧炎，我应该对你坦诚些。”他的声音不响，语气也是温柔的，却又不知从哪里流露出一点点委屈。像是胆怯的藏在花丛后，从叶片交错的缝隙里眼巴巴看人的小猫，让人想要拨开花丛把他抓来，抱在怀里好好爱抚一下。
　　……啧，过于可爱了。
　　萧炎再度经历了一场良心的拷问。要知道，润玉是他名正言顺的夫人，只要他想，做什么都是合情合理的。
　　润玉仰起头看他，对上视线时，目光有一瞬的闪躲，才努力收敛回来，浅声问道：“你能不能…忘记不好看的？”
　　望着少年局促又有些紧张的模样，萧炎心都软成水了，好好好是是是点头举手应得铿锵有力，就差没对天道立誓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唔……不过润玉这般姿态仪容，会本体不好看？他看润玉这不是龙吗？龙之一族是为神兽，能长成什么样？难道是生过病还是受过伤？
　　不得不夸奖上神的思维速度，一念电转间萧炎想到了最坏的方面做好了心理准备，还设想过鳞片有问题如何调养躯体比例不当如何改善如果要去找九重天上的龙族聊聊天该说什么诸如此类一系列的内容。
　　他没说假话，当初还不知道对象是谁的时候就会为兄长安排的婚事专程出关，对要陪伴自己终生的夫人，他自然是尊重的。而现在，“夫人”的形象被填充成了真实，近在眼前，他对润玉只有满心怜爱，怎么可能嫌弃嘛。
　　润玉握了握拳，不知道萧炎是怎么想的，闭目化回本体，化形的不大，因此被萧炎眼疾手快一把捞进怀里。那是一尾细长的银龙，鳞片光华熠熠，流光溢彩，像极了明净的月光和星光。不大的双翼合拢贴在身躯上，玲珑到显得可爱，如用冰雪雕刻成的造物，剔透而纯净。于是萧炎上下打量他两圈，越发迷茫陷入了沉思。
　　……就这？
　　他是听说过龙与凤凰都是在意外表的神兽，问题是润玉这不好看在何处啊？
　　银龙不安的摆了摆尾巴，因为萧炎不说话，将那对属于应龙的翅膀又收拢了些，恨不得让它消失，抬起小脑袋，乌黑的瞳仁温润清澈，像是养在秋水里的黑宝石。
　　是他审美不一样？还是眼瞎了？
　　萧炎思索瞬息，决定放弃这个问题。他伸手抚了抚润玉，指尖沿着银龙的脑袋轻轻抚到身体，像是撸一只猫，只是手下的触感是光滑细腻的，如同抚摸一块美玉。
　　“玉儿真好看。”他笑着道，真心实意，“怎么说自己不好看么？”
　　银龙的爪子抓住了他的衣袖，因为他的这句话越发不安了，只是被萧炎抱着没法有太大的动作，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尾巴下意识甩了甩，勾住了萧炎的手臂。
　　萧炎没忍住又笑了，觉得自己的小夫人真可爱，但是这笑意没有持续多久。当他的目光落到了润玉胸口时，一切的笑意都冰消雪融了。原本有一下没一下抚着鳞片的手停在了银龙背脊上。他沉下了面色，淡淡道：“小伊，出来。”
　　“主人。”
　　润玉不明所以，伏在萧炎怀里，看见一道火焰在半空中突然燃烧起来，粉色长发的少年屈身跪在萧炎身前，声音清晰平静。
　　等等，这…他是认识的，撞见过一两次。润玉想起来，在天界时便是这个少年在保护他。因为连天帝派来的人都曾经被强硬挡在门外，天后传唤他的下属被火焰重伤，这就一视同仁没给过任何人面子。他那时便猜测是奉他未来夫君的命令，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只是先前一直没有见过正脸，如今才发现，少年的面容与萧炎很是有几分相似，拿出去说是父子怕是都会有人信。
　　萧炎摸了摸润玉的脑袋，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己轻声问：“玉儿的逆鳞是怎么回事？”
　　小伊一愣：“逆鳞？”
　　萧炎脸色不好看，缓缓颔首，眼眸冷凝。
　　龙有逆鳞，触之者死。这是身为神兽近乎完美的龙最大的弱点所在，逆鳞本就是龙身上最柔软的地方，也是最致命的地方。
　　可是润玉的逆鳞……
　　小伊猛然摇了摇头，坚决道：“主人令我守护夫人时，我寸步不曾离。便是夫人沐浴就寝，我也守护在宫外。”
　　萧炎顿时皱起了眉，他当初派小伊下界，虽然是因为小伊需要锻炼的原因，但也是因为他完全信任自己的火灵，无论从哪个方面，他从不认为小伊会对他说谎。
　　“萧炎。”润玉被小伊两声“夫人”叫的心情复杂，之前是跟萧炎单独相处，好似现在才有了所谓“嫁人”的实感，并且后知后觉的有了羞耻感，他按捺住这种心情，把龙爪爪搭在萧炎手腕上，低声唤了一句。
　　萧炎一低头看向他，眼神在接触到润玉乌黑双瞳时微微柔软下来：“怎么了？”
　　“我自己也不记得是何时失去了逆鳞，”润玉语气温软，龙尾巴贴在萧炎衣袖上，轻轻扫了两下，“你不必为难……”
　　小伊眨着眼睛不说话，根本没有自己该接话的意识，萧炎不得不替火灵回答：“他叫小伊。”
　　随口回答之后，他再一细想润玉所说的话，表情更不好了：“……你的记忆受创过？”
　　润玉不知道什么才能叫做“受创过”，但他确实不记得幼年的事情，便无声的颔首。
　　这本来应该是个沉重的动作，因为他还是银龙的形态，小脑袋轻轻点了点垂下眼眸，瞧着倒是可爱极了。
　　萧炎有些想笑，又笑不出来。想起一刻之前润玉还在跟他闹脾气，几乎算得上是他见到润玉以来后者说过最大胆的一句话吧，却也稍纵即逝，现在就乖成了这样。倒不如说，他总有种感觉，也不是说害怕他，而是想要试探他喜欢什么样，润玉好像完全是看着萧炎的反应来不断变幻自己的表现……好吧，他们也没有相处多久。
　　他叹了口气，将手放在了润玉逆鳞之前的位置。润玉刷的一下全身僵硬，哪怕心知肚明这是他夫君没有恶意，九重天上神要伤他也用不着寻逆鳞的伤口，但龙本能的危机感仍然让他紧张的鳞片都紧了——
　　一朵彩色的火焰徐徐浮现，绚丽如朝霞虹光，没有火焰的炽热，而是如水般温凉的，在银龙失去逆鳞的位置缓缓凝聚成了应龙应有的鳞片模样。
　　萧炎低下头，爱怜地亲了亲银龙头上龙角，黑眸幽深闪过光泽，化作了一声轻叹：“别怕。没关系。无论怎样，我都会护着你的。”
　　龙角本就敏感，润玉微微呆愣，刚刚才反应过来角上柔软的触感是什么。明明前一日对婚事更坦然的是他，但真刀真枪才能看出来谁是真的坦然谁是假的。银龙如冰雪般银白的鳞片一瞬间便弥漫起淡淡绯色，尾巴绷紧，连鳞片都要炸开了。
　　怕？他怕什么了他哪里怕——
　　萧炎一只手搂住挣扎的银龙扣在怀里，另一只手向着单纯又乖巧眼都不眨看着他们的小伊挥了挥：“你先去玩，我有事单独跟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