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润玉)乱点鸳鸯谱》六叶草君筠

10、第 10 章

　　第一次被突然袭击，润玉还会羞赧，现在已经快习惯了，只是耳尖浮现出淡淡的绯色，见周围没有其他人在，只有他们二人，便也放松下来了。
　　天高云阔，很是清净，又是自由。
　　以前天界不受重视的大殿下其实没有想过这样的生活。润玉望着湖水看了会，身为水系应龙的本能蠢蠢欲动，有点想下水去泡泡。但才刚刚跟萧炎待了一会，他又不舍得走开，想想便折中了一下，将双腿化作龙尾，延伸进水里，半透明的鳍轻轻扇动，拍出的小水花溅在萧炎衣摆上。
　　萧炎手拂过棋盘棋子，连带之前放在旁边的酒杯，都被他全部收了起来，上神自然有空间纳物的能力。单看他的动作，其实看不出还残留醉意与否，但趁着他们之间的位置空了下来，润玉就往他身边凑了凑，问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夫君会觉得我麻烦吗？”
　　这话说得很是巧妙，连“夫君”都出来了。要知道，润玉平时多是直接唤名字，其实不怎么常用这样的称呼。于是每次这般都定然有缘由……都定然能叫得萧炎一晃神。
　　很难不说这是得寸进尺，偏偏还是他自己纵出来的。
　　“怎么会这么想？”萧炎回过神来，颇有些困惑。他当然不会觉得这种念头是其他人灌输给润玉的，九重天上生灵稀少，润玉接触的人实在不多，小精灵和小伊都是懵懂不知世事，而那群真龙们……他们不嫌萧炎给唯一的宝贝幼龙添麻烦那都算是谢天谢地了，当然更不可能倒过来教。所以他只奇怪，润玉怎么会突然有这种心思。
　　他思考再三，谨慎道：“你觉得修炼烦了？”
　　润玉：“……没有。”
　　只是，到了上神这种修为的人，其实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睡觉，润玉会经常吃饭和犯困更多是因为成长的需要。真龙一族往往将幼崽护的跟眼珠子一样，便是因为幼生期的重要性，即便是同一窝出来的幼龙也可能因为后天生长环境不同，而在成年时就产生数十倍之多的差距，后天弥补极为困难。从这一点上来说，好在润玉来到九重天上时还没有成年，只要费心总是能补回来的。
　　这对润玉是有好处，可是对别人呢，萧炎一直在给他调理身体，又陪他按时进食睡眠，连润玉自己都觉得这样挺麻烦的，自从与他成婚之后，萧炎就一直没有闭关过，联系其他上神，会亲自给他炼药修灵，大概上万年来做的事情都没有这一两年来得多了。
　　如此，以润玉的性格，会觉得自己麻烦也属正常，无论是麻烦夫君萧炎，还是麻烦同族真龙龙皇，他惯来是不愿亏欠人的。
　　——可无论是萧炎，还是真龙族，其实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又哪里能算亏欠呢。
　　明白过来之后，炎帝笑了下，用力揉了揉润玉的发顶，小小的报复了之前润玉擅自摸自己头的动作：“给玉儿做事，可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其实这样很好，我也需要证明我是活着的……没事的，玉儿能好好修炼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话说得像是在哄孩子，连语调都是温柔绵软的，润玉却捕捉到了其中的不寻常。
　　“活着的？”他问，十足十的警惕，即便能够无比清楚的感知到面前强盛的气息，却还是采用了最普通的方式，他伸出手去摸了摸萧炎胸口，隔着薄薄的外衫，掌心下覆盖住萧炎清晰坚实的心跳，“你不算是活着的吗？”
　　萧炎刚刚露出一丝讶然，就被他这个举动带歪了心思，不禁轻咳一声：“……别乱摸。”
　　润玉眨了眨眼，在意识到自己举止不妥的同时，也发现了萧炎只是嘴上说说，没有什么威慑力。经过了瞬息的犹豫，他横下心，示威性的又使劲摸了两把。
　　真龙多是眼高于顶的性子，润玉却从一开始就表现的大不一样。炎帝也没有旁听龙皇上课，他不知道那些真龙都教了润玉些什么，这学得四不像……不过倒是挺可爱的。他有心阻止，又有点舍不得，只好再次咳嗽了声：“夫人。”
　　龙族的感知很敏锐，见他喉头滚动，润玉也感觉到危险，乖乖的把手缩回去，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萧炎哪能让他如愿，世界上没这种想摸就摸想收就收的好事，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他的手拽了回来，稳稳握住，主动继续了之前的话题：“不能说‘算不算’，只是提醒我而已。”
　　力量的提升会让生命看待世界的方法发生改变，就算他不需要进食休息，也需要以此提醒自己人性尚存。
　　他说话的时候，修长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润玉掌心，一下一下轻轻抚着，润玉被他弄得痒，后悔得想把手收回来，不自然的动了两动：“为什么？”
　　萧炎沉吟片刻，微微笑道：“我曾见过上神被他的领域吞噬。”
　　润玉几次不动声色的抽手，没抽出来，垂眼略有些窘迫的望着他们交叠的手掌，他的睫毛长而浓，尾端微翘，垂眸往下看时，就像是合拢了的蝴蝶翅膀。但在听到这句话时，他仍然没有忍住，猛然抬眼去看萧炎：“被吞噬？”
　　“嗯。”萧炎温和的解释，“不是死亡，是被他的领域吞噬——或说是融入也可。”
　　这是润玉从未听过的概念，天界记载里肯定不会有九重天的密辛，真龙传承也不教这个。他能从萧炎简单的几个字中品读出异样来，可到底年纪不大，哪怕小时候习惯了内敛藏拙，可上了九重天之后，是日日被夫君萧炎与长辈真龙宠着的，难免养出几分娇气来，不禁疑惑出声：“就像是话本子里写的化作天地万物吗？是哪一位上神？”
　　“是司掌黑暗的上神。”萧炎顿了顿，“或者用六界的话说……也可称为夜晚。”
　　“夜神”这一神职来的莫名其妙，天界没有日神，却有夜神，润玉虽然喜欢自己（并没有待太久的）职位，却也知道这个神名在天界诸神仙间格格不入，太微设立夜神之职是遵从九重天旨意，却也没跟人解释过。
　　当初，萧炎成婚时，在九重天上办得仪式简简单单，少有上神会特意出关来看，这在九重天是个常态。看遍六界四海，也没有地方会比九重天更加情感淡泊。天地的中心，规则汇聚之地，总归会比其他地方更冷漠无情些，而这也恰恰是问题的来源。清修无数年月的上神淡漠无情，对于天地也已经不再是需要庇护的生灵，而更像是需要收归天地的外物。萧炎所说的——那位清修的上神便是如此，修到无心无感，也迷失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便在某一日与领域相融补全天地。诚然，并不算是死亡，可祂融入了黑暗，作为个体来说就不复存在了。
　　于天道规则，世间万物，这位上神的选择都算不得坏事事。先天上神诞生自天地万物运转之间，可上神也有自己的感情，一旦徇私起来，对天地的破坏都是难以想象的。相比较之下，上神身陨会化就天道神位，由天界掌管。天道的掌控力增强了，至少承神位的仙人随时可以更换，即便有破坏也在控制范围内。
　　就像是把王侯世家打落，以换上任命的官员掌管地方，增强中央集权，在这一点上，凡间帝王同天道并没有太大区别。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上神自上古时天地初开活到现在，谁又愿意舍弃自己的存在化天地呢？
　　润玉顿时想到了天界的火神之职，他看着面前身为主先天五行之火的上神萧炎，脸色微变：“那你呢？”
　　“我并非先天神明，上神同天地的争端也没有那么恐怖，不然九重天早就没有能喘气的在了。”萧炎笑了起来，当然知道自己解释了，就一定会引来润玉的忧虑，但其实问题也不是那么大，他微微压低了声音，“再者，我还有夫人在呢。”
　　一部分上神长年累月的闭关，为自己的“存在”增添份量，另外一部分则选择好好“活着”，在天平另一端增加砝码。
　　自从上次叫了第一声“夫人”，他好像是突然开了窍，有的时候也冷不丁就这么来一声，不过润玉总会觉得他更像是在回报自己的“无事萧炎有事夫君”，萧炎当真是极记仇的。
　　发现润玉都已经不再试图抽回手，表情略有些凝重的思索起来了，萧炎不由又笑了笑，明亮而温暖的颜色融化在一双黑眸里，如同融化的糖浆。炎帝是很大男子主义的，有什么事情都习惯于自己担着，也一直觉得夫人年纪还小，好好被宠着养着就好。可被人关心被人担忧，总归是很好的感觉，他也会很高兴，轻攥了攥润玉的手掌，含着笑意将目光移向了水中银光粼粼的龙尾：“好了，不说这个，给我摸摸尾巴，我来检查一下，是不是长了一点？”
　　神识一扫就能感知到的事情需要靠触摸去检查吗？
　　相处的久了，润玉当然不可能怕萧炎，严肃的心思被一句话打散，微一愣神，当即用力的甩了他一尾巴来表明自己立场。龙尾抽出湖面时，惊起波澜起伏，莲花在涟漪中向四处飘散，闪电般的一道银光抽在腿上发出砰然重响，听着甚是吓人。但萧炎依然端坐着岿然不动，单是象征性的偏头躲了躲飞溅的水花——以他的实力，若是他真不想，润玉根本都打不到他，更别提什么水了——再一伸手过去，轻而易举的就握住了漂亮的龙尾巴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