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陆花时节又逢君》羊笔笔羊

33、第三十二章：七星绝命阵

　　陆小凤霎时间只觉得口干舌燥，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尽管他方才已猜到，既然花满楼已落入彼手，以黑风君的行事风格，必然会将那对软银剑陈列墙上作为战利品，可乍一见到，却仍然心神激荡，难以克制忧虑之情。
　　黑风君淡淡道：“陆公子不必担心，这一把剑乃是仿品，真品仍在花公子手中。”他顿了顿，又道：“我建这间屋子，乃是志在品鉴天下兵器，绝不会掠人之美。”
　　陆小凤冷冷道：“是吗？”
　　他只差一点便脱口问出铁剑先生之事，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黑风君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带你来这里？”
　　陆小凤目光闪动，道：“总不会是想将我的兵器也挂在这里吧？”
　　黑风君朗声大笑：“陆公子说笑了。”他目光炯炯，凝视着陆小凤，一字字道：“若真有那么一天，在下必定会将之妥善珍藏，绝不会随随便便挂在这斗室之中的。”
　　陆小凤微笑道：“多谢。”
　　黑风君道：“玩笑归玩笑，我带陆公子来，其实是为了送你一样兵器！”
　　陆小凤道：“送我？”
　　黑风君道：“不错！这间屋子里的兵器，你尽可以随意挑选。”
　　陆小凤皱眉道：“你为何要送我兵器？”江湖中谁人不知，哪人不晓，陆小凤对敌向来不用兵器，只因他的两根手指便是最厉害的武器。
　　黑风君却微笑不答，转而道：“陆公子可听说过‘七星绝命阵’？”
　　陆小凤点点头，道：“听说过，七星绝命阵乃是魔教剑阵，虽然只有七式，但招中有招，变化无穷，据说变化最多的一式竟有九百二十招之多，其出手之奇诡飘忽，招式之精妙周密，绝不在昆仑两仪剑阵之下。”
　　黑风君道：“但是，七星绝命阵的名气，却远在昆仑两仪剑阵之下，你可知为何？”
　　陆小凤道：“魔教剑阵虽有其精妙之处，然而魔教收纳徒众不问来历出身，教中高手的武功往往更是博而杂，想要在魔教内找到内外功俱臻至化境，且功力相若、师出同门的七个人，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因此，这个剑阵虽精妙，却发挥不出它最大的威力。”
　　黑风君击掌道：“不错！但这却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陆小凤道：“哦，愿闻其详。”
　　黑风君道：“最主要的原因其实出在这个剑阵本身，我虽非魔教出身，却有幸习得过这一剑阵，你说的不错，七星绝命阵单以剑招变化而论，其精妙诡谲已可称之为当世第一。”他顿了顿，又沉声道：“但是，剑阵的驱动运转，除了剑招，更重要的却是阵势的变化，你说对吗？”
　　陆小凤道：“不错，剑招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要想发挥剑阵的威力，阵势的变换和配合有时比招式本身更重要。”
　　黑风君点头道：“哪怕剑法再高，剑招再精妙，一旦配合失误，剑阵就会出现破绽，一旦有了破绽，真正的高手便能找到剑阵的弱点进攻，从而破解阵法。从这一点来看，找两个心意相通之人配合，岂非要比找到七个这样的人简单得多？也正因如此，江湖中人才只知道昆仑两仪剑阵天下无双，无可比拟，而不知七星绝命阵了。”
　　陆小凤忽然笑道：“这话虽不错，却还漏了很重要的一点！”
　　黑风君道：“哪一点？”
　　陆小凤正色道：“魔教中人武功虽高，却往往心术不正，行事太邪，所以和别人动手之时便无凛然正气，就算剑法更高，剑阵更妙，终也难免落败，所谓邪不胜正，这正是千古不易的道理。”
　　黑风君哈哈大笑，仿佛根本听不出陆小凤语中的讥讽之意，抚掌道：“说得好！”
　　他看着陆小凤，又道：“如此说来，陆公子战无不胜，正是因为立于正地，无论遇着多么强的对手，都有不败的自信，对吗？”
　　陆小凤微笑道：“这世上并没有永远战无不胜之人。”
　　黑风君道：“你也不能？”
　　陆小凤道：“我也不能。”
　　黑风君沉默半晌，又笑道：“这一点，我们也许马上就可以验证了。”他看着满墙兵器，傲然道：“近十年来，我广收天下成名剑谱，苦心钻研，思索七星绝命剑阵的漏洞和运转滞涩之处，几经调整和试验，终于磨合出一套绝妙的阵法，可以说毫无破绽，也绝无破解的可能。”
　　陆小凤道：“是吗？”
　　黑风君笑了笑，忽然道：“你可知铁无衣的这把重剑我是如何得来的？”
　　陆小凤心中一动，面上却仍是淡淡的，道：“请教。”
　　黑风君道：“几年前，铁无衣上到黑风境，想要与我一较高下，他既是天下第一剑客，自然有资格一试我的剑阵。”
　　陆小凤道：“结果呢？”
　　黑风君一字字道：“他败了！”
　　陆小凤默然不语，忽然也笑道：“你可是也想让我来试试这个七星绝命阵？”
　　黑风君道：“不错！”
　　他凝视陆小凤，道：“现在，你可以选一样兵器了。”
　　陆小凤道：“这墙上的所有兵器我都可以选？”
　　黑风君道：“任何一件都可以。”
　　陆小凤道：“好！”他一伸手，将墙上那柄重剑取了下来。
　　铁无衣的剑，天下第一剑！
　　黑风君赞道：“好剑！”他笑了笑，又道：“我现在只希望，你的剑法，能比铁无衣再强一些。”
　　陆小凤也笑了：“我现在只希望，黑风君能言而有信。”
　　黑风君道：“花满楼很好，我答应你，只要你破得了我的七星绝命阵，便能够立刻见到他！”
　　陆小凤道：“好！剑阵在何处？”
　　黑风君道：“跟我来。”

　　甬道很长，却完全没有一丝声音，因为所有的声音都已被隔绝在三尺厚的石墙之外。
　　石阶本来向上，却又忽然向下沉落，露出阴暗的地道。
　　地道的入口，石像般地站着两个人，高大、强壮、沉默，仿佛亘古以来便站在这里，已同墙上的青石无异。
　　石墙上刻着一团团黑色的云，竟仿佛张牙舞爪的龙，即将破壁腾飞而出。
　　这地方便如同一座古代帝王的陵墓，神秘，阴暗，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这便是黑风堂最核心，也是最秘密的地方。
　　风本无形，云现其踪。
　　陆小凤现在是不是也要窥见黑风堂从不示人的真容了？

　　陆小凤已在这地道中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不记得转过多少次弯，踏过多少个石阶。
　　他只知道一件事，能被藏在这样一个地方的，绝不只是一个剑阵那样简单。
　　再长的地道也总有尽头。
　　黑风君在一道漆黑的铁门前停住脚步，铁门上有四道锁，他拍了拍手，空荡荡的甬道里立刻出现了三个灰衣人。
　　每个人都低着头，闭着嘴，脚步都很轻健。
　　无论谁都能一眼看出，这三个人都身怀绝技，并且经过了严格的训练。
　　每个人都从身上取出一柄钥匙，开启了一道锁。
　　最后一道锁的钥匙在黑风君身上。
　　最后一道锁已打开。
　　陆小凤忽然拍了拍黑风君的肩膀，笑道：“老兄，你知道吗？上一次我见到像你这么谨慎的人，还是紫禁城里的皇帝老儿。”
　　黑风君却恍若未闻，他在铁门的某个地方轻轻一拍，重逾千斤的铁门便毫无声息地向一旁滑开了。
　　一阵阴森的寒意，扑面而来。
　　门里是一间更宽大的石屋，四壁皆是青石，燃着八盏长明灯。
　　灯光是惨白的，衬得石屋内更加寒意深重。
　　但陆小凤却知道，这寒意与长明灯无关，更与此间的温度无关。
　　而是因为石屋里站着的七个人。
　　七个人，七柄剑！

　　七个人，每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衣服的料子极轻，也极柔软，绝对没有一丝累赘。
　　他们手中的剑俱是光芒流转，显见绝非凡品。
　　他们的脸上都蒙着一层黑色的丝巾，只露出七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无论谁都可以看出，这七个人，绝没有一个人的内外功夫不在高手之列。
　　方才石门外的三个灰衣人已算是难得的高手，但与这七个人相比，却显然要逊色得多。
　　因为他们没有杀气！
　　只有真正的高手，才会在不言不动之间，流露出这样强烈的杀气！
　　陆小凤握着重剑的手心已不自觉被冷汗浸湿，这柄久未出鞘的名剑，也仿佛比刚才更加冰冷、更加沉重。

　　黑风君沉声道：“陆小凤，你准备好了吗？”他的目光中已迸出星火，青铜面具下的脸，也已难掩激动之色。
　　陆小凤却忽然道：“没有！”
　　黑风君一愣。
　　陆小凤笑了笑，道：“这七位俱是当世罕有的高手，我便是单独挑战，也不敢保证能赢，何况以一敌七？别说有精妙剑阵，便是剑阵破绽百出，只要他们七位联手作战，我只怕就难免要作剑下亡魂！”
　　黑风君道：“你放心，此一战只试剑阵，不较生死，你只要破了剑阵，他们自会停下，绝不会以多欺少。”
　　陆小凤苦笑道：“你我都是习武之人，何必自欺欺人，这剑法施展开来，又岂是说停便能停下的？”
　　黑风君凝视着他：“你可是想要退出？”
　　陆小凤摇了摇头，慢慢道：“既然要做生死一搏，便应当心无旁骛，但是此刻我心中却仍有挂碍。”
　　黑风君扬手打断他，道：“你的意思我已明白，我答应你，若你成为剑阵的祭品，我保证花满楼毫发无伤地回到江南！”
　　陆小凤道：“好！”
　　他看着黑风君，一字字道：“我已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