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回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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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兴八年五月，细雨如丝，雾霭重重，整个盛京城被烟雨笼罩，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灰蒙蒙一片。
湿润黏腻的天气，给盛京城增添了朦胧的美感，却也加大了出行的难度。
初十那日傍晚时分，一辆宽敞气派的马车自城外缓缓驶来，护在马车四周的是三十多名身穿盔甲的魁梧将士，一路过来，甚是气派，引起不少行人注目。
“终于入城了。”
沈惠南皱着秀美的小脸，看着窗外烟雨蒙蒙，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脖子，嘀嘀咕咕说道：“娘，这南边怎么天天下雨，身上黏腻，头发也容易油，难受得紧。”
“就是就是。”同车的弟弟沈明湛忍不住开口附和，“还是咱们凉州好，天朗气清，适合跑马。”
五岁的沈明湛生得粉雕玉琢，小脸圆乎乎的，配上一双清澈纯真的大眼睛，让人看了忍不住捏上一把。
特别是现下谈及骑马，双眸更是晶亮，那颗心仿佛都要飞回凉州了。
杜氏看着两个孩子的反应，不由觉得好笑。
她眸光似水，一颦一笑，永远这般沉稳柔和，包容了孩子们的天真烂漫不懂事，也柔化了镇国公的铁血心。
在凉州十年，她似乎一点也没有变，肤如凝脂，柳眉温柔，凉州的风沙再大，也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你们啊！”杜氏抿唇微笑，抬手揉了揉小儿子的头，视线也投向窗外的景色，“凉州有凉州的好，盛京也有盛京的好。”
“往后，咱们家就定居在盛京，住的时间长了，你们也就会慢慢懂得它的好。”
杜氏本就是盛京人，后来因为先帝赐婚，嫁给了戍边守关的镇国公沈峥，又随着夫君千里迢迢奔赴凉州。
盛京第一美人，知书达礼，又端庄大方，那时候还不知有多少郎君暗戳戳地惦记。
最后圣旨一下，许给了一个莽夫，郎君们唏嘘感叹失了神，同时也有不少人因此幸灾乐祸，最高兴的莫过于昌宁侯府的嫡长女徐婉儿。
两人自闺中就不对付，徐婉儿处处不如杜氏，却喜欢处处跟她比，比不过就说酸话，总想着怎么样使杜氏这个“盛京第一美人”跌落神坛。
“盛京真有娘说得那般好？”沈惠南将信将疑，看看娘亲，又看看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铺子。
“是啊。”
杜氏声音放缓，语气中隐隐含着叹息，看向窗外的目光，皆是怀念。
她的神情逐渐放空，似乎落入过往回忆之中，眼角染上笑意。
马车一路行驶，一直到府门口才停下，管家文叔已经冒雨等候在此多时。
“老奴见过夫人。”
文叔是国公府的老人，也曾跟着老国公上战场，后来伤了腿，不能继续伴在老国公身边，这才回到国公府做一府管家，兢兢业业，一做就是三十年。
“文叔不必多礼，劳您老人家久等了。”
杜氏由贴身婢女搀扶着走下马车，看着镇国公府气派的大门，温柔浅笑地与文叔攀谈，言语间颇为敬重。
随即，她向沈惠南与沈明湛招招手，温声介绍道：“南南，湛儿，快来见过文爷爷。”
文叔是家生子，自出生就是奴籍，后来成为老国公的玩伴，屡次在战场上救了老国公性命，得以脱离奴籍，成为自由身。
只是他对国公府忠心耿耿，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去，也不愿意改变自称，依旧在府中本本分分做事，很得府中上下的敬重。
沈惠南与弟弟只相差两岁，都是好奇的年纪，性子活泼开朗，此时看着笑盈盈的文叔，无来由多了几分亲近感，乖乖给文叔行了晚辈礼。
文叔哪能受这礼？赶忙避开，嘴里直呼：“使不得，使不得。”
“姑娘和小公子也一路辛苦。”文叔赶忙对着两个小主子行礼，笑得满脸褶子，甚是开怀，“老夫人老早就让人准备接风宴，都让人来问几回咯。”
“夫人，姑娘，小公子，这天不太好，咱们赶紧进府吧！莫让雨打湿了衣裳。”文叔边说，边上前两步，站在沈明湛位置的外侧，替他挡住飘飘洒洒的雨丝。
“主院老奴已经命人收拾好了，给姑娘和小公子另外安排了院子，就在世子的松柏院后面一点，很近。”
“姑娘今后住在清月轩，老奴去年让人种了月季花，现下正是花开的时节。小公子住风竹轩，若是哪里不合心意，便直接告知老奴，老奴寻人来修整。”
去往老夫人宁寿堂的路上，文叔一直在碎碎念，介绍府中情况。
“二夫人与二少爷、大姑娘他们都在，姑奶奶她们也都回来了。”
时隔十年，文叔担心杜氏不认得自家亲人闹笑话，加之两位小主子头次回京城，故而贴心地介绍许多。
杜氏承了这份好意，含笑认真听着，沈惠南姐弟两也好奇又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开口问两句，文叔皆耐心地一一解答。
行至宁寿堂外面，就立马有丫鬟匆匆行礼，小跑入正厅回禀。
老太太一听人已经到了，苍老的面容上立马浮现开怀的笑容，伸着脖子朝门口望去，直到母子三人入内行礼，她才连道三声“好”，亲自走过去，虚扶起杜氏。
“佩垚啊！这些年辛苦你了。”老夫人对圣上赐婚的大儿媳很满意，处处优秀，还给她这个老婆子添了三个乖孙。
“母亲说得什么话，儿媳不苦，都是儿媳应该做的。”杜氏搭把手，转而将老夫人扶到主位上坐好。
“你啊，就是太懂事了，峥儿就是块又冷又硬的臭石头，性子闷，还不懂心疼人，我这做娘的能不知道？唉！”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爱怜地看着儿媳妇，自顾自感叹，都把厅中其他人忘了，“苦了你，回来就好，咱们一家子和和乐乐的。”
沈峥作为长房嫡子，自幼跟在父亲身边，鲜少回京，见惯了战场生死，偶尔回盛京一趟，也是冷冰冰的，与老夫人这个母亲也不亲近。
圣上赐婚不能推辞，就急匆匆回来成亲，只待了半个月，又扔下新婚妻子匆匆去了北地。
当年老夫人看着貌美如花又温柔可人的大儿媳，气得不清，不知道骂了沈峥多少遍。
杜氏轻笑，倒也没有多解释，带着两个孩子一一认识在场的长辈同辈。
“乖孙，到祖母身边来。”老夫人向沈明湛招招手，笑得满目慈祥，“南南也来。”
沈明湛看了姐姐一眼，主动牵着姐姐的手，姐弟两笑盈盈地走过去，甜甜唤了声“祖母”。
“哎，都是好孩子，祖母的乖孙儿。”老夫人很高兴，拉着两个孩子问了许多问题，从他们在凉州的生活，一直问到回来路上的见闻。
其他人见状，也各自闲聊，时不时插嘴打趣几句，客厅之中一派和乐融融的之景。
“祖母真偏心，有了三妹妹，就把我们姐妹给忘了，哼。”
正高兴着，突然一句酸溜溜且没有教养的嘀咕突然冒出来，大堂内瞬间安静下来，老夫人的脸也随之沉下来，目光冷冷地看向说话者。
当即训斥道：“婧姐儿说得这是什么话？我看上次罚你罚得太轻了，以至于你如今十三岁，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涵养与气度，没大没小，不知天高地厚。”
“我老婆子管家几十年，自认为一碗水端平，从未偏心任何一人。今晚的接风宴你不必参加了，回你院子好好想清楚，我会让厉嬷嬷照看着你，何时想明白了，何时才能出来。”
老夫人发话，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吭声。
沈长婧被祖母当众惩罚，心下不满，可又不敢反驳，红着眼睛匆匆行一礼就跟着厉嬷嬷退下，路过沈惠南身边忍不住瞪了一眼。
“婧姐儿。”
她的一切小动作都被长辈们看在眼里，老夫人当即厉呵一声，才终于收敛起来。
沈长婧离开后，老夫人又看向二夫人齐氏，冷声说道：“给我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少在孩子面前说些有的没的，若是连自己的嘴都管不好，就休怪老婆子翻脸无情。”
“我沈家满门忠烈，家风严谨，你当知道的。”
被老夫人凉凉的眼神扫过，齐氏心下发颤，低着头不敢说话，也不敢看周围的人，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忍不住委屈得落下泪来。
事情发展至此，便告一段落，其他人赶忙打圆场，大堂气氛再度活跃起来。
杜氏全程观望，没有吭声，对于这个小户出身的妯娌，她喜欢不起来，但也不会做出有失身份的针对之事。
而沈惠南姐弟两第一次遇上这种事，两人都惊呆了，也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过，小孩子的心思最敏感，谁好谁不好，他们都能感受到，反正大姐和二婶明显不喜欢他们一家。
听着大堂里热闹的交谈声，沈惠南心里有点不太舒服，总觉得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哪里怪。
两刻钟后，寒暄终于消停了，杜氏方可带着姐弟两回他们的院子歇息。
厨房早已准备好了沐浴要用的热水，清洗一番，沈惠南躺倒在床榻上，发出舒适的喟叹，对贴身丫鬟翠枝吐槽道：“盛京规矩真多，不如咱们凉州好，唉，以后都得这么过，想想就好累，接风宴我也不想去，怎么办？”
“去，为何不去？姑娘，奴婢方才去大厨房瞧过，晚宴可丰盛了，还有很多美食是奴婢未曾见过的，香得很。”
翠枝跟沈惠南同龄，都是七岁，啥也不懂，还特别能吃。
“真的？”沈惠南有些嫌弃地瞥了翠枝一眼，继续问道：“都有什么好吃的？你可曾提前蹭吃的了？”
翠枝赶忙摇摇头，老实回答：“没有没有，翠竹姐姐不给吃，说国公府规矩多，让奴婢收敛些，免得被人笑话，府上偷吃东西的奴婢要被打死或者发卖到外面的。”
“奴婢想了想，觉得翠竹姐姐说得非常有道理，奴婢被人笑话不打紧，可不能连累了姑娘您，而且……而且奴婢觉得活着挺好，还不想死，也不想离开姑娘。”
看着翠枝一本正经解释，沈惠南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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