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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真相与重生 ...

  •   A市足够大。从市中心开车到旧海区,需要一个多小时。席陆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等回过神导航提示他已经到达目的地。

      他搓了搓有些发麻的指尖,觉得自己足够平静。车速维持的很好,到站也没有火速下车。不仅如此,还注意着居民楼里拥挤路况,把车停在一个不影响路人通行的地方。

      一个身穿暗棕色身上沾着海泥的中年人走过,咧着嘴看了一眼他被撞的车门,又转身向远处聚集的人堆走去。

      席陆声的视线随着他移动,右前方,一栋墙面布满黑色油污的黄色小楼前,聚集着一群衣着暗沉的中年男女,在他们面前一条警戒带远远拉起。警戒带到小楼入口之间,被一湾污水占据,连续两天的暴雨,让排水不好的旧海区下水道爆满。不仅如此,小楼前的下水口还在不停的往外喷污水。

      席陆声看着那栋小楼二层,倒挂在外,只剩下扭曲窗框的窗户。不太相信,那个身上总有一丝太阳气息的男孩会在这栋楼里。

      有一瞬间他觉得是不是搞错了。

      躺在里面的不是白里鸣而是别人?

      这三年,白家父母被抓,原本的别墅被法院查封。但他一次都没打探过白里鸣的消息。

      不是他心狠,而是确信,他认识的那个男孩很独立,并不是个离了父母、离了家就无法生存的小少爷。

      那个男孩以缺失童年时光为代价,接受着顶尖培训教育,用自己努力和灵气练出了一份无法被轻易替代的技术,那也成为他此生吃喝不愁的保障。

      但,他为什么会住在这种地方?还…

      席陆声握紧方向盘抿紧双唇。他提醒自己该下车了。

      远处的小楼里,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走了出来,聚集的人群中,立刻出现的骚动,有人直接大声咒骂了起来。席陆声皱眉,开门下了车。

      人群中央,刚在席陆声车前路过的大叔。此时正指着警察大喊:“你们要等到什么时候?能不能赶紧把那个晦气玩意儿拉走?!”

      办案的警察表情很不快:“吵什么!命案现场是要勘查取证的,哪能说搬就搬。”

      一旁的大妈听了后,诶呀一声尖着嗓子抱怨道:“我说警察同志啊!你快把人搬走吧,勘查啥啊!他就是得了烂病死的,我刚刚都看到了,那个人整个脸啊手啊都烂了,太恶心了!自家门口总放着这么个瘟神,也太要命了啊!”

      “就是!”大妈这一嗓子后,又有几个中年人跟着附和出声:

      “我就知道这个死东西窝在家里好几年,早晚要出事!这下好了吧,真死里面了!”

      “早知道就趁他活着的时候踹门把他赶出去了,都怪那个张凤英,自己走了就算了,租的什么房子!”

      “可不是!”大妈道:“王哥你是来的晚啊,我刚看到他那个脸……啊!”

      席陆声木着脸从人群中穿过,一手扒开还想说什么的中年妇女。

      妇女呲着牙转头想看看是谁拦她说话。结果这一看愣住了。

      昂着脖子才能看到的,比她高一头多的男人。身形标致挺直,抿着唇的侧脸严肃锋利,穿着同样暗色系但鲜明度比他们高几倍的暗金丝黑衬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男人并没有看她,目不斜视的抓起面前的隔离带,大步跨过污水坑走了进去。

      像是被什么镇住般,围观的人不约而同的禁了声,连呼吸都变轻了。警察没有阻拦,一言不发的跟了进去。见状,有人小声提出疑问。

      “那人是谁啊?”

      没人能回答。但是大家不约而同的意识到。那个瘟神死了之后,好像招了个不好惹的人物过来。

      ……

      席陆声走进大楼的时候,只觉得两侧脑袋都在抽痛,这种疼痛通过神经互相拉扯甚至牵连到面部。

      “席先生。”警察追了上来。

      “嗯。”席陆声低声回应。

      他在出门前打了三个电话,联系到当地警方。白里鸣死亡的消息也是他们通知的。

      席陆声迈步,把楼栋里的塑料垃圾碎片踩的嘎吱响。他开口道:“我可以看看么。”

      警察点点头说:“可以,现场比较空,没什么奇怪痕迹。已经查过一遍了。”

      104室门前,一个穿着相对整洁的中年妇女正在和另一名微胖的警察交涉着。两个人注意到声响,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我们队长。”警察介绍到:“另一位是张凤英,104的房东。”

      席陆声点点头,从两人中间穿进屋内。空旷的只有两三件家具的大厅地面上,以奇怪姿态摆放的电脑旁边,躺着一个蒙着白布的身影。

      席陆声停住,放慢步伐缓缓靠近,蹲下,用手拉开白布一角。毫无光泽的发丝脏乱又陌生。发丝之下,白的不自然的皮肤上…

      席陆声手一顿。

      站在门外的三人,不约而同望向室内。见那个男人静止的蹲在那里抬着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又扯了一下白布,之后把白布盖了回去。

      他站起身,转身走出客厅,走到中年妇女的身边声音暗哑的对她说到:“我是他的家属。我们因为一些事情很久没联系了。能和我讲讲情况么。”

      中年妇女看着这个气场与众不同的男人,嘴唇长了又合,最后轻跺脚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三年前就搬到隔壁区和儿子一起住了。那之后就没回来过,这小伙一直说续租,也一直按时打钱过来,我也就没注意……。”

      与外面那些满脸嫌弃的居民相比,张凤英的表情更偏急躁。她大清早接到电话,被通知自家老房子死了人,吓得她差点心脏骤停。

      她几乎放下电话的同时就赶了过来,就怕速度太慢,警察通知到儿子公司。

      “警察同志!这事儿能不能别告诉我儿子,我怕他骂我。”

      队长看了看手上的笔记又抬头问道:“为什么会骂你。”

      “我儿子一直不愿意把房子租给他。”

      张凤英有点欲言又止,她绞了绞手指,又轻跺了两下脚才鼓起勇气问道:“警察同志,他,他是不是自s啊。”

      “为什么这么说。”席陆声抢先发言。他的嗓音过于低沉严肃,让张凤英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半步。

      “我…!”张凤英和这个高大的男人对上视线,紧张的转头看队长,队长安抚的点点头:“说说看。”

      “这…他曾经有过这个念头。”张凤英又撇了一眼席陆声小声说到:“我…我是在赶海的时候看到他的。那时候小伙子还挺白净的,穿的也很精致,一看就不像普通人。”

      张凤英攥了攥袖子回忆到:“那天挺冷的,海边风也很大。我以为他坐一会儿就走了。结果我一桶蛤蜊都捡完了,他还在那坐着。”

      “他穿的不多,我看他脸都冻白了也不走,觉得情况不大对,就装作走了,看看他要干什么。结果我刚躲起来,他就站起来往里面……”

      “哎呀!”张凤英习惯性跺脚:“警察同志!你说说,年纪轻轻的小伙子长的也挺好看,他有啥想不开的啊!我当时就把他拉上来了,骂了他半个钟头!想我当年生儿子的时候差点难产死了,那时候活下来简直谢天谢地。这命多珍贵啊!就我们家孩他舅得病的时候,想活都活不了,你说他…!”

      张凤英多少意识到自己跑题了,一转话头说到:“结果那孩子也没哭,就一直重复说自己什么都没了。我看他可怜就把房子租给了他。”

      她想了想意识到说法不对,又改口道:“一开始也不是租,我也没打算收房租,就想让他临时住一阵。没想到那小伙子第二个月就开始给我付房租了,我那房子放着也是放着,所以就干脆租给他了。”

      “警察同志,”张凤英抬头道:“我当年租房子给他的时候,这孩子向我保证过不会有轻生的念头。”

      队长看了一眼席陆声,又转头对张凤英说到:“他是生病走的。”

      “哦,这样啊。”张凤英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了,年纪轻轻的。警察同志,他得了什么病啊,当年是不是因为生病,才想不开啊…?”

      这次队长没有再说话。席陆声自从张凤英开口后一步都没动过。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当听到白里鸣在海边呆坐的时候。自己曾经坐在海边的记忆全涌了上来。海浪声在耳边响起,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像是降了几度。

      原来…

      你也在那条海岸线上。

      队长没有再对张凤英透露消息,张凤英没有得到答案也有些许茫然。这时在卧室搜索的另一名警员走了出来,他举起手道:“队长,我们在卧室发现了一封信。”

      抢先一步把信拿走的是席陆声。警员想拦被队长制止。席陆声看着熟悉的信封,信封闭完好,封皮上并没有写字,不知道是给谁的。席陆声摸着角落,用力一撕,啪嗒!一张银行卡穿过手缝掉在地上。

      席陆声撇了一眼,没捡。把剩下的信纸掏出展开,是熟悉的字,席陆声快速的读了几句,发现…

      这是一封留给张凤英的信。

      “阿姨抱歉,最后的最后,我还是想躺在四面有墙的房间里。这个自私的决定,可能让你很厌恶吧。抱歉。是我的错,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补偿你一些损失,你手上的这张银行卡里,存了五十万,密码是……”

      席陆声抬头问到:“还有吗?”

      警员啊?了一声,意识到对面的男人在说还有没有信,他摇摇头:“没了。”

      席陆声手垂了下去。

      白里鸣一共就留下三封信。一封给父母,一封给房东,另一封给自己。给自己的那封很短,只写了一行字,拜托他务必把信送给他爸妈。

      “挺好。”席陆声点点头。发了微博让人来看他,结果,给房东留了那么长的信,却一句话都没留给他。

      席陆声把信递给队长,后退两步,靠在灰扑扑的墙上,不想再说话。

      队长接过信看完,把信合了起来。他看向警员,刚想安排什么,就见警员一脸有话要讲的说:“队长,还有件事……”

      客厅中央,几个人蹲在电脑前。警员说:“这个电脑摆放的位置很奇怪,我就打开看了看,它有个盘被格式化了。”

      警员介绍说:“格式化后,机主并没有新建文件覆盖,所以可以进行磁盘恢复。我们需要找专业人士调查一下吗?”

      “这里能联网么?”席陆声插话。
      “能,网线在卧室。”
      “我来。”

      “这…!?”队长对警员摆摆手说:“他就是专业的。”

      磁盘恢复的很顺利。里面的内容全部找回。

      警员惊讶的看着文件夹里复杂华丽的原画文档,没想到去世的青年是个原画师。额,好几副还有点眼熟,特别像他玩的游戏里的……他看了看那些画,又顺着屏幕看向刚刚流畅操作电脑的男人。一个旧新闻突然从脑子里蹦了出来,他忍不住睁大眼。

      席陆声把整个磁盘粗略的看了一遍,这个盘他并不陌生。曾经他坐在白里鸣的电脑前,慢悠悠的翻过好几遍。三年过去,盘里的文件夹比他记忆里多出一些。

      这几年应该受那些事影响,白里鸣接的大多是国外的项目。磁盘多了好几个英文命名的文件夹。席陆声把文件夹滚到底,然后又滚回来。点开了第一个文件夹A,对身后的警察们说:“这是他的工作盘,不用检查。”

      身后的警察们没有看他,全都盯着屏幕。

      席陆声回头一看,被打开的图片占满整个显示器。画面中,一个圆滚滚的小矮人坐在画布上。他撑着圆圆短短的胳膊,一脸烦恼的叹气说到:

      “隔壁小区的长条人席陆声说喜欢我。可我不喜欢男人。”

      ……

      席陆声表情严肃,毫不避讳看完了A文件夹里所有的内容。年轻警员的表情越来越诡异,他看了看队长,队长虽然表现不明显,但也能看出来有些吃惊。

      彭!

      一声巨响,吓了警员一跳。他回过头看到,持续低气压的席陆声,把陈旧的电脑桌砸歪了一个角。警员皱眉刚想说什么,席陆声便起身,一脸平静的对他们说:“小孩子瞎画着玩的,你们别当真。”

      席陆声指了指电脑说到:“一会儿他的亲舅舅会来处理剩下的事情。帮我说一声,这个电脑里的东西不要动。”

      队长点点头,席陆声不再说话往外走。他走的气势汹汹,吓的楼外围观人群自动让了道。

      车冲出了小区。席陆声攥紧着方向盘把手攥的生疼。他的脑子还被那些涂鸦占据着。

      那几张图,让他明白了很多东西。

      说实话当席陆声知道男孩是生病去世的,还是那种外表特征很明显的病。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他有点恨,恨男孩为什么沾上这种东西,为什么不治疗。恨他为什么没主动联系自己。只要他找过来,那他绝对会抛下所有顾虑,想尽一切办法让他活下去。

      但是看到那个文件,他更清晰的意识到,当年的自己,从最开始喜欢上男孩的时候,就没有资格拉白里鸣走这条路。三年前父亲去世,他没有资格对白里鸣失望一分一毫。

      他知道,性取向有问题的一直是他自己。父亲去世的根本原因还是他自己。他也知道,白里鸣是受害者。自己确实应该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

      但是,在他父母出事的时候,为什么没去多关心一下他?

      三年。

      他竟然理所当然的以为,那种情况下,两个人离开彼此才会有喘息空间。

      他查了那么久白家的案子,却不知道还有个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对他的男孩动了手,让他染上了病。是谁?

      席陆声往下踩了踩油门,出过车祸的车门突然开始咯噔咯噔颤动。他没来得及减速,咔一巨大的断裂声。电光火石中,席陆声眼前一花,失去意识。

      席陆声找回知觉的时候,没有坐在车上。

      他站在一个大厅中,一阵恍惚。只觉得只觉得有个人抓着他的衣服在放声痛哭。周围有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在拉扯,混乱中,他低头看向闹事的人。那一瞬间瞳孔收缩。被三四个人拉扯痛哭失声的男孩,明明上一秒还孤单地躺在破旧的公寓里,脸色苍白的让他不敢看。

      而如今…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缓缓转头,宽阔的葬礼现场,父亲的遗像正高高挂在大厅中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真相与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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