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机甲战士的成长史》择桉

83、归宿

　　十几分钟前，玉琳冷静的声音通过广播清晰地响彻于整个基地。

　　“远洋号太空舰队的舰员们，远洋号太空舰队的舰员们，邱长官已离开基地，对抗强敌，暂由我代管基地。如今基地已经到达生死攸关的时刻，利恩罗德的最后一批攻击即将到来。身为唐国的战士，请一定拼尽全力抵挡，战斗到最后一刻。”

　　听到这话的众人或多或少地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

　　尽管初加入守望军团的时候曾想过可能会死在战场上，但在那些对未来的畅想中，失败大概十不足一，更多的却是功成名就、衣锦还乡。

　　此前迟迟不落的悬刀骤而落下，心头满布的竟不是恐慌与害怕，反倒是一种奇怪的平静。

　　像卸去了全身的压力，像甩掉了所有的重担，剩下的只有孑然一身的自己。

　　龙江偏头看向对面往外看的胡立，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红玉星的风景还不错，不是吗？”胡立朝他笑了笑。

　　龙江缓慢地点头。

　　他走到了窗边的位置，听见身后有窸窸簌簌的声音，忍了一下，没忍住，又转回头去。

　　“没必要再维修通信——”

　　剩下的话被吞进了喉咙里，他盯着对方手里那枚小型的照相机，脸上先是空白，紧接着又是恍然。

　　“难怪你少了一件军装，原来是在行李里塞了这玩意。”

　　战舰的承重能力有限，每一名舰员能带上战舰的行李有定额重量。

　　胡立玩弄着手头的照相机，颇为无谓地道：“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摄影师，给各色各样不同的星球拍证件照，但星球的资料保密程度很高，我家也没有那么多钱支撑我跨星际旅行。”他把那小型的照相机比在眼前，轻轻摁下右上角的按钮：“所以我加入了守望，以后勤兵的身份。”

　　“啵”的一声，一张照片从照相机上方出来，胡立轻轻取下来：“喏，给你拍了一张，最昂贵的晶体制相片呢。”

　　龙江凑过来看。

　　晶体制相片上的他表情有些发懵，愣愣地看着镜头。

　　除了升学、证件、入伍所需要的相片外，龙江还没单独拍过照呢，更别说最昂贵的晶体照！

　　他看着这薄薄如卡片一般的相片，粗糙的指腹在相片的尖角处来回摩挲，眼神专注得犹如在看自己的爱人。

　　“胡立，你是不是开瘦脸了，怎么这相片里的我，看起来还要俊俏些呢。”

　　胡立也凑过来，稍稍比对了一下，下了定论：“没有，是你瘦了。”

　　“但这和我爸妈见过的我不一样啊，都快认不出是我了。”龙江有些愁。

　　胡立：“没有，能认出来的，要不我再给你拍一张。”

　　龙江沉默了一会，摇头：“还是算了，别浪费材料，你应该也没带特别多相纸吧，你还想拍星球呢。”

　　“我——”

　　“哎呀，瞎逼逼个什么，我还要维修通信系统呢，你快去拍你的星球去。”

　　说完这话，龙江再次拾起手上的工具，又投入到了通信系统的维修中。

　　胡立捏着自己的相机，看了眼龙江，垂头，脚步飞快地冲出了房间。

　　外间有些喧闹，或者说，很是喧闹。

　　“胡立，你不是在维修通信系统吗？怎么出来了？”是舰队后勤主管的声音。

　　他不由停下脚步，微微举起手上的相机。

　　“相机啊，很少见了。”后勤主管有些感慨，她几乎是转瞬间就明白胡立跑出来的想法：“这样吧，你交给我，我把它放到中央议事厅那里去，有谁想用的话，就去那里拿。你应该也没带几张相片吧，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胡立点点头，将相机塞给主管，又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后勤主管如她所承诺那般将相机放到了中央议事厅，又用内部系统将消息发给每一个人，然后才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做到后勤主管这个级别，很少有事情需要她亲力亲为地去做了，只不过她现在就是想仔细地去确认一下，再去看看孩子们的工作。

　　能源，粮食，通信，弹药……还有远链——

　　“她已经在那个位置一动不动十分钟了，大概是在埋伏。”

　　“埋伏？”

　　后勤主管看了看那架远链机甲的位置，几乎与利恩罗德的那个小型基地完全重合，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先前地动检测结果出来，除了那六十架冲向我们的机甲外，还有一阵频繁的地动是在距离基地外三百公里处，从系统给出的预测来看，有10~50架机甲。”

　　“这预测范围还真是广。”

　　负责远链的舰员朝后勤主管腼腆地笑笑。

　　后勤主管：“也不知道那远链机甲里是谁？”

　　“也不重要了。”舰员道。

　　“我觉得很重要啊，人家毕竟是来帮助我们的。”

　　舰员听到她这句话，又沉默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忽然，从远处传来了一声大吼：“徐主管，莉莉！你们怎么还在这，玉琳长官让所有人去仓库。”

　　这边说话的两人愣了一下，紧接着脚步匆匆地出了门。

　　“怎么不用广播通知？”

　　那人平缓着呼吸：“基地的广播系统、光照系统、水自循环系统这些都被关掉了，所有的能源全部供应到防护罩上去。你们先去仓库，我还要去通知其他人。”

　　“那——”为什么要去仓库啊？

　　没等后勤主管问出这句话，那人便飞速地跑走了。

　　两人无奈，只好快速地朝仓库赶去。

　　两人到达仓库的时候，那里已经乌压压到了一片人，且不似平常那般列队整兵，反倒乱糟糟的，一副没有秩序的样子。

　　玉琳站在仓库外面，抬眼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神情平静无波。

　　见到又多了几个人，她也不过是来一句：“去里面挑武器，能用的都拿，那些陷阱阻挡不了多久。”

　　众人没有异议，也加入了挑武器的行列。

　　然而也不知是因为玉琳的乌鸦嘴又或者刚刚好是巧合，空中传来一声炸响，白茫茫的光炸开，一个在视野中有黄豆大小的黑点骤然从空中坠落。

　　那炸响实在昂扬，震得基地中的人都抬了头。

　　“攻到基地门口了吗？”

　　“防护罩没有出现波纹，说明还没有过来。”

　　“抓紧时间拿武器吧。”

　　“那拿完武器之后呢？”

　　“能上机甲的上机甲，出罩战斗，不能上机甲的那些，都拿枪拿炮，轰地面。”玉琳的声音。

　　“好。”众人纷纷照做。

　　“龙江和胡立呢？”玉琳环视一圈，没发现这两个人的身影。

　　先前去喊人的小哥小步跑了过来：“他们说他们要维护通信系统，他们刚刚已经连接到太空中一个信号了，虽然接通了一秒便断掉了，但是那边是唐国人。”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有些振奋，但很快他们又像是意识到什么，回到了先前的状态。

　　空中又是一个黄豆大小的黑点坠落，和方才那黑点几乎前后脚。

　　玉琳心头大大松了口气，她朝大家道：“那先不管他们，我们自己到阵前去。”

　　一群人呼啦啦地到了阵前，玉琳抬头仰望着天空，希望能够看到那架浅蓝色的机甲出现，然而可惜的是，她的长官并没有选择立刻返航，而似乎去做别的事情了。

　　玉琳叹了口气，看向前方，驾驶机甲冲出了防护罩。

　　而与此同时，一艘开启光学隐形的突击类小型远游战舰从三十千米高度处飞速下降。

　　……

　　任虞看着那十余架机甲进入了利恩罗德的基地，她整台机甲被包裹在土里，还没想好要怎么做。

　　事实上她还有不少硫焰弹，但是显而易见，如果在地面这样和对面硬抗，她只能打游击战。可沙漠中的藏身之地实在太少，完全不适合狙击手生存，这种情况，和先前地对空完全不一样。

　　当然，她也可以故技重施。

　　但是那十余架机甲已经进入基地，她的精神力没办法越过利恩罗德的防护罩。

　　任虞所在的这个位置，完全被利恩罗德的基地建筑遮挡住了视野，看不见更远处的唐国基地。虽然机甲检测出了地动，但先前她以为是那十余架机甲的动静，后来又觉得是他们的队友的，直到几分钟前那声炸响，她才意识到两方开始冲突了，可是她如今躲藏的地方太过危险，贸贸然冲出来，只会引起这边十余架机甲的注意。

　　她觉得她得想个办法将这边的人给解决掉，可是她确实没有办法。

　　任虞一边绞尽脑汁一边观察着利恩罗德基地的动向。

　　忽然又是“轰隆”的一声炸响，如同响在耳边，直炸得人脑门嗡嗡。

　　她懵了一瞬，眼前沙尘漫地的情况像是画卷被烧毁一样褪去，化为了一片黑暗。

　　任虞抬眼，映入眼帘的是红色带棕的棕榈树墙纸，视野里还有两个身着白衣的工作人员。

　　【8月1日生产的平光镜，在上架后的一个月被任虞买回了宿舍。】

　　“醒了醒了，这孩子回来了。”

　　“那边还好吗？这次总营救回来了吗？或者又需要资料？还是想打个电话？”

　　“组长，你还说呢，先前你给的资料给错了，明明是红明星，你给成了红玉星。”

　　任虞眨了眨眼，垂眸：“我得回去。”

　　“那怎么又回来呢？小姑娘，哪怕你精神力足够高，也不能这样造啊，远距离传输里精神力损耗有多大你知道吗？很伤身体的啊。”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有些恼怒。

　　他最讨厌这些没有远链常识的人了，做事情之前不知道后果，就凭借自己一腔任性。

　　“你下次可不要——”

　　“好了小赵，闭嘴吧你。”组长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

　　小赵这才发现，小姑娘眼角红了一圈，像是被他骂哭了。到底是军团执行任务的战士，哪怕年轻哪怕有点任性，哪怕对方执行的只是个D级任务，他也该尊重点。

　　“小赵，你出去，换小李进来。”组长道。

　　小李先前陪着他去顶楼上了一炷香，如今这柱香的结果并不好，他也得告诉他一声。

　　他已经猜到那方是什么情况了，如果不是使用者主意愿回归的话，那么便只有远链相关装置被毁这一个原因了。

　　组长看见房间的门开了又关，小赵出去，小李进来，他叹了口气，看向眼前年纪不大的女孩：“说说那边究竟什么情况吧。过程、结果，还有伤亡。”

　　……

　　“黎明在照耀，星星在闪烁，

　　无尽的星空啊，是我们最终极的梦想。

　　我们有不可轻犯的尊严，

　　我们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我们有坚不可摧的毅力，

　　我们有应对一切的智慧，

　　我们是星辉璀璨，

　　我们是明珠耀眼，

　　我们是朝阳灿烂

　　……”

　　守望远链馆大门的门口，一群小萝卜头排成四方形的队伍，有模有样地唱着唐国国歌。

　　任虞刚刚走出远链馆的建筑，便听见了他们昂扬的歌声。她不由停住了脚步，远远注视着这群小孩。

　　“大家都唱得很好，一会儿参观远链馆的时候要保持安静哦，因为有很多机甲战士通过远链在工作呢，大家不要吵醒他们哦。”

　　“好的苏苏老师。”

　　“苏苏老师我记住啦。”

　　“乖宝宝会奖励小红花吗？”

　　“当然啦，只要是听话的小宝宝，苏苏老师都会奖励小红花。对了，婷婷同学不要使用武技哦。”

　　“好的老师，我记住了，上次我爸爸已经说过我啦。”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认认真真地点头。

　　一群人排成长队，安安静静地进了大门，大门和守望远链馆之间还有一片绿化地带，两个老师一个在队伍的前方一个在队伍的后方，小心地维护着秩序。他们从任虞的身侧过去，不少小朋友好奇地抬头看旁边的这位大姐姐，也有目不斜视径直走过的。

　　直到这支队伍步入远链馆的建筑，她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绿化带旁边停车场上，其中一辆悬浮车中，方虹探出头朝任虞招手，她先前给青鸟发送了方位，只要对方往这个方向看，就一定能看到她，然而手刚刚挥动一下，她便像是发现什么一样，猛地缩了回去。

　　“阿虞！”

　　对于自己用了十几年的名字，任虞显然十分敏感，她下意识回过头去。

　　裘鑫站在远链馆建筑的门口，正奋力朝她招着手，见她看过来，又小跑了过来。

　　裘叔叔怎么会在京市？对，之前妈妈说喊裘叔叔给她送衣服过来，但是之后就没声儿了，但是裘叔叔居然已经来了吗？

　　“阿虞，你怎么会在守望远链馆啊？”

　　裘鑫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任虞一个学文字学的，怎么忽然跑到远链馆来了呢？难不成是和他一样，过来参观的？守望远链馆总部确实非常有参观合影的价值啊。

　　任虞张了下嘴，明明是非常好糊弄过去的问题，可她此刻就像是脑子短路了一样，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阿虞，你应该和我一样，是来参观的吧，不如咱们俩合影一张，然后发给你妈看看。”

　　任虞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裘鑫在四周找了找。

　　守望远链馆外的人不少，有些闲庭漫步是来参观的，有些步履匆匆估计是有要事，他想找个人帮他们拍照，但别人甚至都不愿意和他们对视。他梭巡了一圈，和一个红短发厚唇的女性对上了视线。

　　裘鑫颇为歉意地对任虞道了句：“都怪叔平常不怎么拍照，下次咱们买个悬浮摄像头就不用这么麻烦了，那个还自带美颜呢。”

　　说完这话，没等任虞说话，他便小跑了过去。

　　任虞竟从他的行事作风里感受到了任梅香女士的影子，好像她上一次见裘叔叔，他还是比较慢吞吞的斯文模样。

　　不过任虞没想到的是，让她大跌眼镜的场面还在后面，被裘鑫拉过来帮忙拍照的红短发厚唇女性是她亲爱的副官方虹。

　　方虹其实也没想过自己会被抓壮丁。

　　作为青鸟的副官，她自然得时刻注意对方的动静，最起码要将人须尾完整地送回京市文科大。所以在青鸟和她那位继父交流的时候，她有意无意地用目光扫过那一方，结果就是扫的这几下，她和裘鑫对上视线了……

　　“这位女士，一会儿可能得麻烦您多拍几张，我和我女儿的照片有点少，她妈妈早就为此而不满了。”裘鑫扶了扶眼镜，笑意温和。

　　方虹是副官，不是卧底，也不是演员，她不怎么会装。

　　所以接过裘鑫的光脑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是僵硬的，回答也有些干巴巴：“好的好的，我会帮您好好拍的。”

　　裘鑫有些疑惑地看她一眼，本来想说“我们是同辈，不需要用敬词”，但沉默了半晌，还是情商占据了上风，没有将话说出口。

　　方虹自然不知道裘鑫在想什么，她很认真地寻找了角度，准备给两人拍一张好看的照片。

　　作为守望军团的远链馆总部，在京市的该建筑自然也建设得较为雄伟。整个建筑以黑色和红色为基调，左高右低，高的那段有黑色的斜纹，呈梯状排列而下，其下是层层叠叠的阶梯。

　　而在那一层层阶梯之上，是守望军团的徽记，一个深黑色的剪影，其上盾牌与长剑交叉，象征守护与远望。

　　“麻烦你们往前站一点点，对，这样整个徽记都能够被放在画面里面。”

　　“左边过来一点，对。”

　　方虹挑剔地指挥着，最终在一个她认为比较合适的角度拍下了照片，还连着拍了好几张。

　　裘鑫接过光脑查看完照片后，对此赞不绝口。

　　“谢谢您了。”

　　方虹朝他笑了笑，看了一眼任虞，又回到了悬浮车上。

　　裘鑫奇怪道：“这妹子她又回了悬浮车，我估计她是在等人吧，也不知道是谁让她等这么久。”

　　任虞：……

　　不怎么能提起情绪的她只是微微拉扯了一下唇角。

　　该拿什么词汇形容她现在的状态呢？似乎没有任何一个词汇能正确形容这种复杂的感受。

　　说是雾里看花终识真面，可那真面又远不如花朵美好，又或者说是曾在书中见过的成了现实，但现实带来的冲击却更大。

　　明明在烈士博物馆也体会过那么多人的死亡，却因为是自己在经历而减弱了那种冲击感。

　　她知道她并不是一个心软的人，所以她面对敌人毫不留情，可当死去的是曾经和自己说过话的人，哪怕只是一句，这感受也是不同的。

　　“裘叔，我在远链馆还有些事，您先走吧，回头我们联系。”她最后对裘鑫道。

　　裘鑫似乎也看出来什么，没有多说话，只交代她注意安全，便驾驶着悬浮车离开了。

　　任虞同时也拒绝了方虹，她寻找了回京市三大的路，记下了路线，一点点沿着大街小巷走着。

　　守望远链馆建在市三环路，京市三大却在郊区，两者之间的大街小巷不知凡几。并不是所有的京市建筑都高大上到让人瞩目，在那些歪七八扭的小巷里，普通简陋的小店数不胜数，来往的人群也不像京市三大里的人那样光鲜亮丽，衣着简朴但干净整洁的比比皆是。叽叽喳喳的喧闹声中，是难得一见的人间烟火气。

　　任虞从白天走到了晚上，找了一家店点了一碗面，只花了八个唐国币。

　　“葱，花椒，红油，香菜都要吗？”

　　“不要香菜。”

　　老板高声来了句“好嘞”，长巾一甩，便进了里间：“不要香菜的红油面一碗。”

　　小店的生意很好，许多人都要拼桌。和任虞拼桌的是带着个小孩的妈妈，小孩看起来不过六岁，有齐齐的刘海，看着很可爱。

　　任虞的红油面一上来，她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神情灵动地道：“姐姐的面好香啊。”

　　孩子的妈妈看她一眼，教训道：“吃你的清汤面，你又不能沾辣椒。”

　　“我知道的。”小孩撅起个嘴，舔了舔嘴皮，看了眼母亲的红油面，又看了眼任虞的红油面，神情依旧丧丧的：“妈妈，如果我成为了世界上最厉害的机甲战士，我能吃一碗红油面吗？”

　　“不可以，你辣椒过敏。”

　　“可是最厉害的机甲战士也会辣椒过敏吗？”她不理解。

　　“如果你成为了最厉害的机甲战士，那么最厉害的机甲战士就确实会辣椒过敏。”

　　小孩被母亲的这一番话给绕晕了，她低头理了理，最后颇为不解地道：“如果最厉害的机甲战士都不能吃红油面的话，我又为什么要成为最厉害的机甲战士呢？”

　　“所以你没必要成为一名机甲战士，别被你爸给洗脑了，他自己做不到，就强加意愿给你。”说到这里，小孩的母亲一脸嫌弃。

　　小孩不依：“可是妈妈你建议我去政府欸，爸爸说这是妈妈你自己的目标，没有做到，然后——”

　　小孩的话被母亲一个危险的眼神逼停，她转了转眼珠子，又看向了任虞。

　　“姐姐你有目标吗？”

　　任虞专心地盯着自己的碗：“有的。”

　　“那姐姐看起来怎么有点不开心呢，我妈妈说，有目标的人都是有干劲的。”

　　很奇怪，面对熟人难以启齿的话语，在陌生人面前，似乎很容易便能说出来了。

　　“因为有很多人死了，姐姐本该阻止这些事情发生，但却失败了。”
　　说的有些没头没尾，她不指望小孩能听懂。

　　“那姐姐如果回到过去的话，能够阻止吗？”

　　任虞：“不能。”

　　所以才五味杂陈。

　　因为无能为力。

　　“既然如此，那就别想了，你也不是不懂这些道理，只不过是暂时没事情做而已，时间能治愈一切。”

　　声音忽然变得暖如春风，十分熟悉。

　　“老师？”任虞抬头。

　　那稚嫩的小孩飞速地长大，最终变成了一头波浪长发的冬日，而那揽着小孩的母亲则是不停地变小，最终成为了一根筷子，原本极为热闹的店中场景也变了，变成一家漆黑的小店，店主坐在前台后面打着盹，而偌大的店铺里只有她和导师两个人。

　　“我当初，就是因为想吃红油面，然后被老师诱骗着学了四维。”冬日的目中有淡淡的怀念：“她说如果我能掌握回到过去的能力，就能吃很多碗红油面了。”

　　“那老师有吃到红油面吗？”

　　“当然，我就是因为吃红油面结果过敏到抽搐，最后拼死进阶出回到过去的能力的。”

　　“是啊，愚蠢至极的选择，公权私用的典范。”后厨房忽然传来声音，紧接着是连续的咳嗽伴随着男人跳脚的叫骂声：“这灶台怎么能脏成这样？搞笑死了，这种东西你还让你徒弟吃。”

　　任虞清晰地看见冬日额角抽动了一下，但面上的神情依然是一派淡然。

　　“我给阿虞从紫云台打包的面，这家灶台压根没开，你怎么过来的？”

　　“大概是，燃气泄露？”

　　头发上沾了些许黑色灰尘的男人从后厨房出来，他染了一头奶奶灰的短发，些许碎发飘荡在额前，看起来颇有些放荡不羁。见两人看过来，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颇为不爽地理了理额发。碎发被拨开，露出的是一双锐利狭长的琥珀色眼眸，远没有其发色和语气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浮。

　　“你怎么不干脆把三颗种子都给她，只给了一枚，你不怕你哪天忽然死了然后后继无人吗？”

　　冬日精致美丽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然而任虞能清楚地感受到这抹笑容里的戾气。

　　冬日：“牧祈，你得知道，人体的上限就是三颗种子。”

　　“哦，所以你是打算送她进落日阁？对，那三颗种子里面两颗你都给不了，毕竟已经发展到高级阶段甚至脱离出原基种子了，你到底还是让你的老师失望了啊。但是审判所的那九位你打点清楚了吗？落日阁可不是那么好进的。”牧祈从一旁拉过来一把椅子，大剌剌地坐了上去。

　　“这些与你无关。”冬日少有地说了硬话：“你今天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啊。”牧祈摊手：“就是想给你找个茬，看看你什么时候撕去这张假面。”

　　说到这里，他的大脑忽然有些空白，但又像是有手强制性将那块空白给捏到了一起，他顺畅地说了下去：“我们认识了三十多年，你总是这副样子，我不信人没有火气。好几次你都要跳起来揍我了，为什么最后又忍住了？”

　　冬日沉默了。

　　高精神力者天生拥有良好的记忆力，在她曾经的记忆里，这样的画面出现过不止一次，不过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第一次，那时候的她还没有掌握四维的溯往能力，性格也不似现在般稳当。

　　一头黑毛的小子叫嚷着“要撕掉她的假面，让大家看看她的真面目”，她没忍住，冷冷地来了句“跳梁小丑”，牧祈的脾气便上来了，之后的事情一发不可收拾，逐渐走向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境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