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凡》新小新

7、第6章

　　易凡的右胳膊脱臼了，骨头相接的地方上下错开了。老校医给易凡接骨的时候，先递给陈晨一个干净的毛巾，说是让易凡咬着它，因为接骨是很痛的。

　　陈晨把毛巾放在易凡的嘴里，让他咬住毛巾，然后自己就坐在床边扶着易凡的背，易凡背部两层衣服都已经被汗湿透了，陈晨难过地咬住嘴唇，似乎要把嘴唇咬碎——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为了一个朋友能够这样难过到心疼。陈晨默默地对自己说：我发誓，以后一定好好保护你，再不让你受伤！

　　接骨的过程简直惨不忍睹，易凡竟然一声不吭，可是最后还是虚脱般地昏过去了，旁边的胡蓉哭了，陈晨竟然也哭了。

　　在家里呆了二天，易凡就回学校了。绑着白色绷带，坐在教室里，很多人自愿为他跑腿做各种事情。

　　他还是那个骄傲的小魔王。

　　陈晨平时都不会到前面来找易凡，特别是在大家围着易凡转的时候，他更是静静地坐在后面。

　　易凡偶尔也会回头看向陈晨，偶尔会碰到陈晨奇怪的眼神，可怜？还是——鄙视？易凡胡乱猜测着，每次看到陈晨那种眼神，他总是心慌慌的很不自在。更奇怪的是，陈晨从不避开他碰巧碰来的眼神，反而会裂嘴笑笑，像远距离打招呼，那么自然，和自在。
　　看来不是鄙视，不过，也不会是可怜吧！

　　初三下学期开始，教室里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大家都开始认真地备考，除了易凡。反正即使他考试考个零蛋，舅舅也会让他继续在这个学校读高中的，他懒懒的想着，看着陈晨认真的样子，他突然很羡慕。

　　学校通知开始上晚自习的时候，易凡还有点小兴奋。每天晚上大家都在认真自习的时候，他常常是一个人偷偷跑到学校的后山去玩。
　　后山很小，却有个山洞，据说是当年抗日战争时期挖的防空洞。
　　夏磊第一次带易凡来的时候，易凡很害怕，毕竟那时候他才10岁。夏磊右手拿着蜡烛，左手拉着易凡，慢慢往山洞里面走，山洞很深、很黑，阴森森的，有死亡和地狱的感觉，他们每次都是只走到十几米就往回跑。

　　这个山洞很隐蔽，易凡相信只有他和夏磊两个人才知道，连莫小米都没有来过。
　　其实，在他上第二个初二的时候，他自己也来过一次。那次他想自己进去看看，但是刚进入洞口，就开始感到害怕，于是他拼命地往学校跑，一边跑一边哭。
　　不过，现在他竟然不害怕了，也许是长大了，或者是变勇敢了，他不仅自己敢进到洞里面，而且他还找到了洞的尽头。
　　其实，只要往前再走二十步就到尽头。
　　他为自己的这个发现兴奋不已，忽然就有种冲动：立刻去找夏磊，告诉他这个伟大发现！

　　洞的尽头是一面石头墙壁，那是一块巨石，表面光滑适合刻字，易凡借着烛光，发现石头上面有很些字。
　　“我爱你
　　可是我不敢说
　　我怕我说了
　　马上就会死去
　　我不怕死
　　可我怕死后
　　再也没有人
　　像我这样
　　爱你 ”
　　那些字看上去已经有几年时间了，但是字体依旧清晰秀丽，刚劲有力，刻字的人一定很认真、很用力。
　　易凡也找到一块小石头，立刻就有刻些字的欲望。可是留下些什么字呢？易凡突然又犹豫了，准备放弃却又不甘心，最终还是在最右边的角落处刻上了一行字：“我想你可是我不敢说”。
　　认真地刻完字，易凡满意地笑了！

　　回到学校的时候，陈晨拿着易凡的书包正在学校门口等他：“你偷偷跑去哪里了？这么晚了，学校大门都关了！”

　　易凡这才意识到时间很晚了，他抱歉地对陈晨笑了笑：“对不起，出去玩了，忘记时间了！你等我多久了？”

　　“还好，就半个多小时吧！给你书包，我们赶紧回家吧！”陈晨不是那种计较的人，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使人为难，易凡既然不想说，自然有不想说的道理。

　　陈晨和易凡回家是同路，易凡的家离学校更近，所以，陈晨这样也算不上是送他回家，只是同路而已。不过，易凡还是有些感动。

　　“要是我直接回家了，你准备等我多久？”

　　“没想过，就是感觉你会回来的！”

　　易凡抬头看着这个人，心里想：挺聪明的一个人，有时候也挺傻啊！

　　离中考还剩三个月的时候，易凡其实才第一次注意那个叫冯静的女孩子。

　　在教室外面的走廊，冯静背对着他，低着头，周老师在说话，他听不见，但是却能感觉那个跟他有关。

　　大概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冯静低着头走回教室。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同学们依旧低着头自习，除了易凡。

　　易凡抬头看着冯静一直坐到座位上，然后冯静趴在桌子上，颤抖着，他知道她哭了。可是关他什么事呢？他转回头，瘪瘪嘴巴，还做了一个“不关我事”的鬼脸。

　　“你真是个冷血动物啊！害人不浅啊！冯静的成绩本来一直都很好的，都是因为你这个害人精！” 同桌是冯静的密友，却对易凡一向都不屑。

　　易凡懒懒的，其实不大愿意解释：“我又没做什么！关我屁事！”

　　他为自己辩解，不过事实上，他的确没做什么，他跟冯静其实连一句话都没讲过。

　　可是，他还是去找冯静了。

　　晚上下自习的时候，易凡在校门口等着冯静。

　　“你喜欢我吗？”他直接问她。

　　她似乎有些吃惊，抬头看了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头又低下去了。

　　“那么，如果你能考上我们学校的高中，我就答应你做我的女朋友！”这是他晚自习的时候突然想到的，然后就真的这么说出来了。

　　中考成绩出来后，易凡就开始频繁约冯静，冯静很开心，她从来没有拒绝过易凡，即使约会地点是学校篮球场，约会项目是打篮球。当然，他们一起也干过别的有意思的事情，比如看电影、游泳、爬山、打游戏。

　　暑假很热，却很有意思，易凡不喜欢冬天，却极爱夏天。暑假的前一个月，易凡几乎每天都会和冯静约会。

　　这一天极热，太阳很毒，听说室外温度都超过五十度，易凡没有出门的打算，一个人在家吹着风扇睡着午觉，很是惬意。

　　陈晨来敲门时，他已经进入甜美的梦想，所以被吵醒时心里很不爽，他一脸睡眼惺忪：“什么事啊？”

　　“你和冯静真的在一起了？”陈晨很直接地质问他，语气冷硬，脸色也不好看，这种表情让他看起来很凶。

　　本来还不大清醒的易凡，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人真是奇怪了，我跟谁在一起还要跟他汇报吗？他懒懒地抬头看了陈晨一眼：“是啊，怎么了？不行吗？”

　　“你真的喜欢她吗？”陈晨继续质问。

　　“你什么意思？你别说你也喜欢她啊？那你早说啊，看她愿不愿意，我把她让给你？”易凡看到陈晨发红的眼睛，还有那发狂的表情，有些吃惊：难道？他不会是喜欢冯静吧？

　　“难道你一直没感觉出来？我——我喜欢的人是——我喜欢的人是你！”

　　易凡愣住了。

　　“我喜欢你!”陈晨重复道，完全没有想过，这样做对不对，好不好。

　　易凡还是有些发愣：喜欢我？什么意思？他一男的，我为什么要他喜欢！他朝陈晨轻蔑地笑着：“你开玩笑吧，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我不会喜欢男的，你这笨蛋！”

　　“可是我就是喜欢你，那天你站在我面前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我才不管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呢，我是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

　　“你这个神经病！同性恋！恶心，我才不要你喜欢呢！”

　　其实易凡并没有觉得恶心，他只是害怕，他不想被男孩子喜欢，如果……如果是夏磊的话……也许……他心里开始很乱，乱七八糟的烦躁和不安。

　　他使劲往外推陈晨，朝着他吼“混蛋”，将床上的枕头砸向他，然后是书桌上的书、笔记本、笔，最后是台灯。

　　陈晨一直那样站立着，没有用手挡任何东西，每一样东西都砸在他身上或头上，然后再掉在地上。台灯掉在地上的时候，他的额头流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