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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悔恨的冬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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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是一个和风旭日的下午,我在学校长长的道路上行走,路仿佛是无尽的。
大学校园有很多这样长而绵延的路,校里校外荒处延伸。我在学校的心理咨询室做完心理咨询后,天色已暗。
在走向校外自行租住的独居场所途中,恍惚间,就已站在路的分叉口朝北——可那并不是一条回家的路。
我心底有个紧张的声音拼命叫我赶快回家。我纠正道路加快脚步,可不知怎的,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却仍站在那条路上。我从脚底冒出一丝丝凉意。内心的不安越来越深。
除却一直往前后延伸的路与灯外,周遭漆黑森冷,学校地处郊区,周围尽是些山峦野田,一时间竟不知自己在哪里。
那个岔路口呢?我是怎么忽然就到了这里?一条望不见尽头的路?我只得硬着头皮向后转寻找回去的路,却顿住了。这是什么地方?连原先的路都不见了。
我再转身,四周一片漆静的令人发颤,有很多树,脚下是土地。我脖颈一阵毛骨悚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漆黑中盯着我一般。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像是男孩的叫声。
无论如何,自那声尖叫起,一切都变了。
脑子就像是被一根针搅来搅去,伴随着奇怪的杂音,我头痛欲裂,面前一黑。
“妈妈,为什么?”
在无知觉前好似听见有人“哎哟”了一声,被什么绊倒了。
再睁眼,望见的是一双温柔含情的绿眼睛,她盯着我,类似白色医护的帽子敛着卷发。出腔一口正宗的英语,我自然一句也没听懂。
窗外是远山,阳光透过复古钩花窗洋洋洒洒照进来,有很多白铺的床和灰绿色的隔帘,白漆柜上放着一盏金铜色的复古铁提灯。
这个卷发绿眼的外国妇人拿着一瓶装有古怪浓绿色液体的玻璃器皿,优雅的倒出热气腾腾的一大杯,叽叽咕咕示意我咽下,我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接过,用生涩的英语开口道:
“who are……you?”
这里又是哪里?
一个我所不熟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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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内。
这是一间位于湖底的半透明休息室,透明半圆的天花板可望见粼粼波光。此时有炉火噼啪燃烧的声音、隔着厚重透明玻璃湖水的摇摆,和笔墨划过纸皮的窸窣声。
临近考试,有不少学生正在奋笔疾书、认真复习。
德拉科·马尔福却斜倚着沙发,两只脚高高搁着,也不复习,桌上摊着《龙的种类及特性》,眉头紧皱的在思索着什么。两个小跟班不见踪影。
这里有中国火球龙、威尔士绿龙、匈牙利树峰、挪威脊背龙、秘鲁毒牙龙……
它们在画册里挪动着身子暴叫着。
画页最终定在那条偏白有着珍珠状鳞片的澳洲蛋白眼的第四十五页。
可它的尾巴却并不是他想找的那一只。
潘西抱着一本厚厚的书跑过来,紧挨在德拉科旁边坐下甜腻的问道:
“德拉科,你在做什么?”
德拉科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我在找一条尾巴。”
“尾巴?什么尾巴?”潘西疑惑的说道,顺便兀地抓着他的一只手臂,刚想说些其他的什么,德拉科却站起来甩开了,烦躁地说了一句“别来烦我”。又像是想到些什么,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会儿”便匆匆离去。
医护室,庞弗雷夫人正给一位脸上长了火疮的三年级生配药,就看见德拉科站在门口探头张望,金色的小脑门一晃一晃,被发现了便眉目一挑,径直说道:
“夫人,那个女孩呢?”
庞弗雷夫人说道:“你说的是海格从禁林带回来的那个小女孩?她今天下午才醒,我完全无法弄明白,她究竟是受到了什么魔法伤害以至于昏迷了三天,现在应该在校长办公室。”
好吧,德拉科耸耸肩,转过身去。
三天前。
德拉科和那群格兰芬多一同被罚由海格带去禁林巡查。
该死!
德拉科心里想到。
麦格教授根本就不公平,凭什么他告发他们自己还要一同受罚?
他们可是偷偷养了一条龙!
德拉科酸酸的想着。
禁林本就危险,待天色漆黑,更是十分怖然。德拉科心下害怕起来。他和该死的波特一组,然后德拉科要了海格的狗,牙牙,一条猎犬。多少心里有些微薄的安全感。
然而,他们遇见了,披着黑袍正喝着独角兽血的恐怖生物。
波特吓得无法动弹。而德拉科大叫一声迅速跑掉了。
那该死的狗根本没用!他跑的比我还快!它要是我的狗我一定把他炖了!!
他同时清楚地听见了,什么东西低语歌唱的声音。
一股浑身发麻的感觉涌上心头。
在奔跑的同时,那歌声却似乎越来越近。
于阴森恐怖的禁林,恐慌间竟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哎哟!”
低唱的声音消逝了。
在漆黑的禁林里,就像是有什么盯着他一般,他透过灯光望过去。
只有一个躺在地上,紧闭双眼的女孩。她苍白的肌肤仿若一个死人。
她有着……一条银白色的尾巴。
那粗硬的白色鳞片、和比齐的白色小尖角在光下熠熠生辉。
啊啊啊啊啊!
他吓坏了。
“妈妈?”
是女孩的声音。
转头,另一张布满鳞片的脸朝他望去。
怪物!啊啊啊啊!
他大叫,继而又拼命跑掉了。
等他同海格再次过来的时候,哈利被马人救下了,那个黑袍的恐怖生物也逃走了。
而他被绊倒的地方,仅仅躺着一个昏迷的女孩子——
脸颊苍白、唇无血色,没有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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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从未想过,命运会给我开一个如此荒诞的玩笑。
面前的老人有着银白色的胡须与长发,巫师模样的长袍几近曳地。他是慈祥的笑着,让人生不出一丝防备,可我却明白他是深邃、冷淡、洞之一切的。
我已经意识到我面前世界的不同,那些城堡里会互动的画像,尖叫哀怨的幽灵,用魔杖挥来的热气腾腾的茶,分明是是一个真实的魔法世界。这就是毫无疑问电影里《哈利波特》的人物与环境,却没有镜头与演员。
从我醒来的那一刻开始,身躯重回到自己小时候的模样。可能力上,我恐怕依然是个麻瓜。还有一点,我的英语非常差。这致使一切都糟糕透了。
我真的搞不懂,究竟是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个世界啊?!
老人说了些什么,把我从游荡的思想中唤醒。而这个老人,便是《哈利波特》小说里被认定为当代最伟大的魔法师——
阿不思·邓布利多。
但当他操着一口英语耐心温柔的询问的我的时候,我只得咧嘴露出一个笑容,用平时应付我们学校外国人的那一套说蹩脚的英文:
“sorry,Sir,My English is so poor.”(先生,我的英语很差。)
“Can you speak Chinese?”(你会说中文吗?)
当然,邓布利多不可能会中文。
还是我急中生智说出了这么一个名字:“Cho Chang”(张·秋)。
睿智的邓布利多立即意会了我的意思。
隐约记得《哈利波特》里哈利的初恋女友张·秋是个中国人,尽管演员是华裔,但没有别的办法总要搏一搏她会不会中文。
于是黑发的张秋惑然的来到校长办公室,望见我的时候神色却变了:
“gladys(格拉迪斯)?”
我又紧张起来,我隐约觉得她说的是人的名字,下一秒,她用生涩的中文说: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世界天旋地转,我望着我这双尺寸小了很多的手,又环顾着齐齐盯着我的画像们,陡然疑惑起来,仿佛这个世界能自圆其说一般,让我忽然就不是自己了,我的五官、我的四肢、我的血肉,真的是我自己的吗?
我到底给我自己艹出了一个什么人设啊?
格拉迪斯·林,混血小姑娘,十岁,中文名字是顾容妮,父亲是英国麻瓜,母亲是中国巫师。
在这一年发生了很多的事,父母失踪,族谱上发灰的名字代表着两人的死殁,刚满十岁的格拉迪斯成为了孤儿。
格拉迪斯的母亲从小就父母离异,她随的是母姓,名顾桐,英文名叫阿黛尔,她还有一个随父姓的哥哥,叫张梧。这就是张秋的父亲,“我”的舅舅。
原本在中国麻瓜地生活的格拉迪斯,由于父母未知的死亡,被舅舅带到了英国的魔法世界生活,英文尚未熟透,却在舅舅他们自家亲自为她布置的粉红小卧室里失踪了。
正满世界寻找,却不曾料想。才十岁的小格拉迪斯,只身出现在霍格沃兹半夜的禁林,且是昏迷状态。
事情的所有都有一种异常的说不出来的诡异感,一切都太巧合了,我到底是真的格拉迪斯,还是只是一个跟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孩子?
可我原本的名字,也叫顾容妮。
……这个魔法世界真是处处透露着诡异。
格拉迪斯的卧室里,有一只活蹦乱跳的小板凳,一进门就扑在我怀里哈气。我撸了撸它柔软的坐垫,又摸了摸它木质的腹部,它顿时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我是怎么都不会想到,我居然会有一天在卧室里撸一只板凳的??_>`
“挺可爱的!”我发出了诚恳的赞叹。
“你不记得小粉红了吗?”张秋有些疑惑。
我摇头。
看着他们为一个十岁小姑娘布置的卧室,能看的出来他们还挺上心。
卧室宽敞精巧,粉白交替的墙面,还有一个能眺望远景的小阳台。
细选了一个精致的白漆书柜,堆满了十岁姑娘会喜欢的绘本和童话文学,我随便翻了一本英文名叫《The Rose-Elf》的红皮书,就看见卷发女巫与高鼻怪男在书里正在吵架,见我翻书,指着我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怪叫。
不用听明白就知道是在骂我,虽然我听不懂她在骂什么。
我说了一句Sorry。
“啪!”
书它自己合上了。
脾气可真大。我暗自吐槽道。
衣柜里除了从前小姑娘的衣服,还有一堆崭新的长袍——巫师大概都喜欢长袍?
绣着瑞珠百合亦或是粉黛玫瑰的小长袍,配浅粉色或者碧绿浅灰的十几种丝带。
小女孩都会喜欢的东西。
床柜旁扣着一个黑木相框,是舅舅张梧接手“我”以后从她原先的家带来的全家福。
相框里的女孩子笑着被父亲抱在怀里,母亲温柔的攥着她的一只手。不会动,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静态相片。
明明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照片,却给我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我也不清楚。
不过,毋庸置疑的是:这是个幸福的家庭。
至少曾经是。
我心里这样评价道。
卧室还有很大的一面纯白雕边的镜子,我走到镜子面前,望起这张脸。
中英混血,却依然是典型柔和的东方人,不大有什么英国人的特征。
肤色苍白,有双乌黑的眼眸,单眼皮,鼻梁中等,右眼靠下有颗泪痣。
是那种笑起来月牙弯弯很可爱,但无论如何,都只能是清秀可爱的女孩子。
长大亦是如此。
我开始怀疑,我自己十岁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白,五官好像也没有她长得开。
哈。
我看着镜子的自己笑了。
我张口无声的对镜子说。
顾容妮。
你是顾容妮吗?
“……”
我望向左腿。
“小粉红,可以不要咬我的裤脚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小板凳的粉垫变深了一点,它靠在毯子旁我的一只腿旁,用垫脚挠了挠头。我居然觉得它有点可爱。
救命啊?!
将近半年时间,我习惯了这个世界。
我那烂到爆炸的英语,在周遭都是纯英语的环境下,迅速提升。
这显然要归功于隔壁邻居家的两个儿子都长得非常好看,金发碧眼八块腹肌。
我经常装可爱的跑去同他们讲话,缠着他们教我英文,他们非常乐意教我,会送我大兜魔法糖果、毛绒猫耳、兔尾飞天扫帚玩具。
这显然是有好处的,我开始能够阅读很我喜欢的英语长诗,并且我一成年人玩十岁女孩的魔法玩具玩的不亦乐乎。
同时我第一回体验到了魔力这回事。
有在我体内,有一股闷闷的、压抑的力量流动,有时情绪涌上,一切便显得违反牛顿第二定律和物理常识。还没法拥有魔杖的我,渐渐的对魔力也能自行控制了。
重拥童心的我,勉强的装饰了一下我的卧室。原先粉白糖果图案的墙全被我刷掉了。用魔法笔刷蘸上的白色颜料,在粉墙上自动勾勒出花体英文,忽悠的写上:
“来,斟满酒杯,在春天的火焰中
掷去你悔恨的冬衣:
时间之鸟只有狭隘的空间去展翅飞翔
——这只鸟儿正在飞翔。”
嗯,很深思,很富有哲理。
在另一边的粉色墙壁上,缀上锦簇的白色小花,用烫金色的花体写下:
“十二月未亡,而你迷失在时间的钟摆里。”
嗯,很文艺。小粉红在我旁边哈气。
我又搬来一大堆书,麻瓜亦或是巫师界的,堆在卧室。
在做完这些事以后,我开始待在卧室,无知无觉的过茫然的日子。
从前我的道路原本是在进行着的——在一个二本学校预备着过两年毕业,可以做些本科专业所能做的绘画行业,用一辈子去懒散的读喜欢的书而不是学习书本中的知识,写一些迷失的文字,平静而无波澜的带着不属于现世的幻想走下去。
可从某一刻起,我却走进了巨大的幻想之中——画像的人会对你笑、茶壶会因为被烫到而发出尖叫、我的独属马克杯因为不喜欢甜而拒绝每次在我喝咖啡的时候加糖、巫师商城里出售的虚幻幸福香味的香水、还有恣意幻化的星河。
而我无数次醒来,在镜中凝望到的,是一个小小的、面无表情的身影。
胳膊上甚至没多少肉,仿若一拽就能断。我无数次这个模样的自己而感到不可思议——至少成年的我并没有弱不禁风。
为此,张桐不止一次担忧我的身体和心灵健康,他的妻子莫妮森每一餐都会准备的优渥的美食。变着法的做各种菜。并会劝我多出去玩。
我应该多吃点,至少应该不至于瘦削的不像话。可十岁的孩子应该做些什么?
莫妮森说我在明年的时候,会收到魔法学院的通知书,她们会送我去霍格沃兹,这样张秋就可以照顾我,在此之前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我开始浑浑噩噩的每天吃一些东西,然后把自己关在卧室一整天,看书画画写字,累了就在小阳台的躺椅上眺望花园。还有,我在我的卧室里放置了一条星河。
一条能在暗夜里闪闪发亮、有数不尽的星辰的小型微缩星河。
就好像一个另类的小世界。
它原是婴幼儿做天文学启蒙的玩具、也可做家具使用,但较为昂贵。
是张桐舅舅带我去魔法商城,我看到之后要到的东西。
在漆黑的夜,我便躺在漂浮的毛毯上,数着发亮的星辰缓缓入睡。
仿佛在看着另一个世界。
第二天再重复前日独自待在房间里一整天。
这样的日子宁静又封闭,我几乎什么都忘了。时间长到我的反映都变得迟钝缓慢,思绪是铁锈,情感犹如在铁锈里疯长的杂草,于我整个人都变得絮乱无比。
然后有一天,猫头鹰敲响了我的窗扉,它静静地递送了来自霍格沃兹的录取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