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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暗 ...

  •   沈南倾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先是感觉眼皮沉重,头晕脑胀,待意识回笼,他才后知后觉感到一阵刺骨的冷意。

      他转了转僵痛的脖子,很快弄清了自己的处境,四周阴暗湿冷,他的两只手臂被吊在墙上,身子从喉咙以下全部浸泡在冰冷的水中。他动了动手腕,没有力气,估计是被喂了药。两只脚踝上也被绑着铁链,连接在深不见底的水下。

      水大概也不是单纯的水,里面掺了不知什么东西,淌在身上针扎般细密的刺痛,沈南倾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是一件衣物也没有的。好在他一向很能忍痛,甚至还苦中作乐地想,亏得这水位没有一直上涨。然而,他又蓦然想起自己在晕倒前见到的那张脸,心里仿佛又涌过一股岩浆,痛且烫。

      他苦笑了下,开始打量起这间牢房,除了水还是水,宽度很窄,深度却难以丈量。也就是说,就算他挣脱了铁链,往上,是厚重的石板,往下,照样会被淹死。

      他听着不知从哪里渗出的水,一滴一滴,叮咚作响。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的意识都有些混沌,头顶上突然泄入一大片刺目强光。

      许久未见光的眼睛被刺激地想流泪,沈南倾勉强抬起头,隐约看见上面站着几个人,随即听见一道冰霜般的声音说,“把人捞上来。”

      沈南倾听着铁链滚动的声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脱离水面,被缓缓向上拖拽。

      离光越近,双目越是难受,他不得已闭上了眼睛。

      上面的人原本冷脸看着,却在看清楚的那一瞬间忽然变了脸色,飞快朝身后一瞥,“都滚。”

      下人立刻都低头垂目地退下,沈南倾感觉到一个东西被重重扔到自己身上,他勉强睁开眼一看,是一件大麾。

      大麾的主人则站在一旁冷眼盯着他,沈南倾疲惫地朝他笑了笑,“地牢里冷,衣服还是你自己穿吧。”

      男人盯了他一会,似乎笑了笑,“怎么?你就这么想在我眼前光着身子?”

      沈南倾被他的话刺地皱了下眉头,却还是默默忍下,只说道,“那就多谢了。”

      他活动了下僵硬的关节,缓慢地将那件还带着体温的大麾裹在身上,瞬间温暖了许多。

      对面的人半天没出声,沈南倾稍微缓过点劲,才抬头问道,“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男人却看着他,答非所问道,“你在下面待了三天,我猜岳千泠找你快找疯了。”

      沈南倾淡淡地别过头去,“他是一门之主,分得清孰轻孰重。”

      对面的人却突然俯身,扳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回来,逼迫着他对视,“不见得吧,我觉得对他来说,你才是这天底下最重要的东西。”

      沈南倾不自在地动动头,却发现被钳制地很紧,“你能不能先松开。”

      那人却充耳不闻,“和我说说,我不在的这三年,你们两个都干了什么?”

      沈南倾皱起眉,“你说这些有意思吗?”

      对面人眼中却有近乎病态的狂热,盯着他,又问道,“他抱过你?亲过你?还是……上过你?”

      沈南倾终于忍无可忍地吼道,“墨旸!”

      对面的人微微滞住,仿佛被这声叫喊吓住,渐渐清醒过来,眸中的猩红也稍稍褪去。

      他勾了勾了嘴角,“原来,师父还记得我叫什么啊。”

      沈南倾缓了缓神,“你这三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的三年?”墨旸似乎极认真的想了想,随即讽刺地笑了,“你没资格过问。”

      沈南倾见他不答,也不再追问。可谁知他刚一低下头,下巴又猛地被人抬起,墨旸眼中是藏不住的阴鸷,“那你又是怎么过的?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沈南倾想到刚才他的话,脸上露出惨淡一笑,“你说我和阿岳?可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墨旸的脸似乎抽搐了一下,忽然他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和我没关系?很好。”

      下一秒,他一把掀开沈南倾身上的大麾,欺身压了上去。

      沈南倾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推他,“墨旸……”

      墨旸的脸倏地凑近,沈南倾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扑来,可是下一刻,身上的人停住了,沈南倾只听到一声嘲讽的轻笑,“你想什么呢?以为我还会对你有兴趣?你也不拿个镜子照照自己,你都三十了,还有哪一点能吸引人?”

      沈南倾有点难堪,当然不是为了墨旸的话,而是为了两人眼下的姿势,“你知道你长大了,自然不会再觉得我有什么好。你能不能先起来?”

      墨旸嗤笑一声,终于直起身,“人有点自知之明总是好的,你有空应该去见见我未婚妻,就能明白什么叫差距。”

      沈南倾面色未动,只是笑笑说,“阿旸果然长大了。”

      墨旸盯了他半晌,最后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

      世人皆知临风门是江湖第一大门派。

      世人皆知其门主岳千泠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世人同样知道这位年少成名的岳门主有多高傲且目中无人。

      但世人不知道的是,他究竟能为一个人做到哪个份上。

      终于,在沈南倾被七岄扣押的第五日,这位英俊潇洒架子又无比大的岳门主,亲自踏上了那座雾气缭绕的山巅。

      完全不同于自家门派宽敞气派的院落,七岄真的只是一座山,几乎没有丝毫人工开凿过的痕迹,山路错综复杂,且在层层古木的掩映下,阴暗无光,简直是最天然的防护屏障。

      岳千泠颇为不习惯地在山中摸索了一会,心里暗骂墨旸这畜生果然一如既往地变态,竟然能整日住在这种如地宫一般的地方。

      待他终于摸到“地宫”的尽头,看着拦在眼前的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颇为嘲讽道,“麻烦二位通报一声,临风门岳千泠求见,望他老人家能拨冗一见。”

      黑衣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继续面无表情道,“你就是临风门门主?”

      还未等岳千泠回答,两人同时侧身让出中间一条路,“尊主有令,直接放行。”

      岳千泠冷笑一声,这小子果然算到了他要来。

      地宫里面依旧是地宫,岳千泠吩咐两个手下去四周仔细寻找,好好打探沈南倾的下落,自己则朝着那座磅礴却森然的主殿走去。

      成天活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心理能正常才有鬼,岳千泠边走边想,但腹诽归腹诽,从站在山脚下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放松过一丝一毫的警惕,因为他很清楚他把自己送到了一个什么地方,这里的恐怖远远不止是外表显露出的这些。

      他一把推开大殿的门,一道幽魂般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我一直在猜你几时会来,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沉不住气,枉我还多给了你两日时间。”

      岳千泠懒得和他多废话,也懒得仔细去看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直言道,“他人呢?”

      座上的男人挑了挑眉,“你问的是谁?”

      岳千泠语气愈发不耐,“张勐和他,我今天都要带走。”

      男人冷笑一声,终于缓缓从高座上走下来,“难道这几年他没教过你,在别人的地盘就要学乖一点,不要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样很不礼貌。”

      岳千泠立刻反唇相讥道,“那他有没有教过你,不要总住在这种只有见不得光的老鼠和臭虫才喜欢的地方。”

      墨旸却没有被他激怒,反而轻轻笑了笑,“好了,经久重逢,就不说这些没意思的了。”

      直到这里岳千泠才终于正眼瞧了瞧他,这个人好像确实变了。从前他就知道怎样能最快最直接地激怒墨旸,但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更加深沉,更加难以揣摩。

      他必须得承认,三年前那个名叫墨旸的毛头小子,好像真的消失不见了。

      但这些想法全都是一闪而过,他并不在乎墨旸有什么改变,这个人是死是活也跟他没半点关系。

      墨旸对他笑着,但那个笑容放佛是被虚虚地挂在脸上,比不笑更渗人。

      岳千泠冷声道,“墨旸,我不是来找你叙旧的,你关了我的人,而此时此刻我没有让人直接踏上你这破山的唯一原因,就是我还顾及着彼此昔日的那点脸面。你知道我没有那么多空闲陪你玩,所以赶紧把人交出来,别再浪费我的时间和耐心。”

      墨旸看了他一会,才不紧不慢说道,“你当了门主以后,口才也变好了不少。”

      岳千泠眉头更深,“你听见我说的话了么?你继续这样耗着只会看到一些令人不愉快的后果。”

      墨旸又慢悠悠地踱步回去,重新坐下了,“别总这样吓人嘛,我又没说不给你,只不过——”他停顿一下,才继续说道,"我师父没日没夜给你临风门卖命,我心疼他老人家就把人接过来休息两天,你这又要把他拉回去操劳,总该拿点条件交换。"

      岳千泠冷眼盯着他,墨旸果然比三年前更难对付了,一招招以退为进。岳千泠并不在乎他要什么条件,他只是直觉认为,墨旸是如何都不会把沈南倾给他的,无论以什么条件,所以他现在的态度明显就是在耍自己。

      “怎么样?考虑好了么?”墨旸好整以暇地问道。

      岳千泠抬头看向他,“你想要什么?”

      墨旸认真地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反而又问他,"你都有什么?"

      岳千泠冷笑一声,“你堂堂七岄之主,临风门自问无论是财力还是其他都望尘莫及,哪里有什么能让你看上眼的东西?”

      墨旸竟然点点头道,“话是没错,但岳门主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只要拿出你最大的诚意,我自然会考虑。”

      岳千泠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突然道,“你只管说你想要什么,何必兜圈子?”

      高座上的人勾了勾嘴角,无声无息地笑了,“若是要你的命呢?岳门主也肯给么?”

      岳千泠毫无畏惧地回视他,“必要时刻,用我的命换南倾我当然没有二话,只不过……”他一顿,“我的命,你还不配拿。”

      墨旸呼吸好像骤然急促了一瞬,然而不给任何人察觉到的机会,他有些阴森地笑了两声,“好啊,很好,真是情深意笃。不过既然你连这点诚意都不愿拿出来,我们也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本座很忙,岳门主还请自便。”

      看着墨色衣袍顺阶滚滚而下就要离开,岳千泠攥紧手指,声音终于掺进狠厉,“要不到人,我绝不会走。”

      墨旸无所谓地笑笑,经过他身边时轻飘飘留下一句,“那就欢迎岳门主参观,有需要的话我会叫人给你准备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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