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江澄]长情》古杉

2、云梦学堂

　　轻舟摇曳，一艘一艘停靠在了岸边，船上的大人牵着孩童踏上木板桥路，挨个走进云梦学堂。
　　虽是云梦江氏自家的学堂，也欢迎周围适龄的孩童念书，不分家世，不论财富。适才在紫色的江家校服中见到其他亮色。

　　除仙门世家各家私学，诗词歌赋，仙门历史，珠算口诀等都集中在学堂一起学习。
　　不比姑苏蓝氏的雅正端方，戒律森严，云梦的教学以随心随性，自觉自律闻名。

　　于是，沈诉云跟着江澄，魏无羡还未进到教室时，便已听到了嘹亮繁杂的欢声笑语，热闹非常。

　　“大师兄，二师兄，早啊。”

　　熟知的孩童热烈地朝他们打招呼，在见到沈诉云的时候，一个个噤了声，然后窃窃私语起来。

　　“她就是前些日子虞夫人带回来的女孩子吗？”有人主动问起。

　　沈诉云慢慢抬起头，从容地对上下面探究的目光，“各位师兄师姐好，我是沈诉云，以后和大家一起听学修炼，希望各位多多指教。”

　　她一举一动落落大方，端庄持礼，在一群跳脱玩闹的孩童间也并不突兀，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和力。最过夺目的还是那份稚嫩出众的相貌，整个云梦怕是都找不出一个比她还要漂亮的姑娘了。

　　有几个孩子说着就要跳上来亲近。

　　“好啦好啦，大家都认识小师妹了，以后我们都是师兄师姐，大家要让着她一点哦。”
　　魏无羡在先生木桌前笑着和他们说，不忘拍了拍桌上的案板。

　　大师兄的话自然听得进去，讲台下面纷纷回应，“没问题的，大师兄。”

　　沈诉云的目光看向了刚才突然移动到她身前的江澄，他习惯性地环着手臂，一双清亮的杏眼圆睁，眉头习惯性地蹙起，微抿着唇，严肃地说:“张先生很快就要来了，你们昨天的诗句背了吗？到时候他可要抽人背诵的。”

　　江澄说完，下面一阵纸张翻动的声响，仅有几道视线还关注沈诉云。

　　“窗边还有一个位置，你坐那吧。”江澄指了指倒数第二个座位。

　　沈诉云点了点头，待她坐下后才发现，她的斜后一排坐的是魏无羡，江澄则坐在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

　　“每天的座位都不固定的，小师妹下次早点来，我们坐一起呀。”魏无羡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悄悄说了一句，“不过江澄就喜欢坐一排中间的位置，大家也都让给他。”

　　她看了看前方坐姿端正的江澄，“为什么大师兄不和二师兄一起？第一排离先生最近不是吗？”

　　“那多不好呀，我怎么溜。”

　　“……确实不方便。”

　　沈诉云秉承着好好学习，不能丢了师傅的脸，一直认真听张先生讲课。

　　张先生今日教习楚辞，他不算年轻，饱经沧桑的声音将《沧浪歌》 短短几句词念得沉重悠远。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他念完停下，喊了一声，“魏婴，你来和师弟妹解释。”

　　魏无羡笑着将伸出来的腿收了回来，火速站起，“这两句是渔夫对屈原先生说，沧浪的水清澈时可以用来洗涤冠缨；沧浪的水浑浊的时候就可以用来洗脚。”

　　然后底下一学子说了句，“那这两句写的也很无聊。”

　　“非也。”魏无羡小手一挥，侃侃而谈，“那日渔夫见到一脸愁闷，形容枯槁的屈原先生走到了河边，就问为什么他落到这般地步，屈原先生说举世皆浊我独清，他不愿清白的身体染上池泥污秽，宁愿一死也不肯随波逐流，于是被其他人放逐了，渔夫便以先生刚念两句宽慰他。”

　　其他人渐渐露出醒悟姿态，张先生继续问魏婴，“那你觉得渔夫是什么意思？”

　　“白者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污了去，即便水浑浊了又如何，大胆往里闯就是了。”

　　张先生点头，又问江澄，“江澄你说呢？”

　　“达者兼济天下，穷者独善其身。屈原先生一身傲骨让人敬佩，可举世浑浊的河流，岂是一人之清能洗涤的。”

　　两人虽意见不同，倒各有各的理解，诗词歌赋无正确答案，终究闻者有意而已。张先生笑笑，“魏婴和江澄说的都有道理，还有其他人有别的想法吗？”

　　沈诉云悄悄打量了他们两人，最后视线放在魏无羡身上，她原以为他是个爱玩不安分的性子，竟是深藏不露。

　　魏无羡此时正在白纸上画小人，察觉到沈诉云的投来的视线，朝她眨了眨眼睛。沈诉云点点头，将心思放回到书卷上。

　　方青蓝才情出众，沈诉云从小对诗词歌赋耳濡目染，后面张先生的内容她听起来也很轻松。

　　只是当张先生谈及到一些有关仙门历史以及除祟修行的内容时，因曾经的空白，令她有些费劲。

　　吃过午饭后，云梦学堂便不再授课，下午主要由弟子去校场上跟随江枫眠等前辈练习剑术，射箭等技艺。

　　从学堂回校场会经过几条街，江家的学徒每日都会经过此处，街上的商贩热情跟他们招呼，噙着一口云梦的口音。

　　“小修士，要不要买根糖葫芦呀？”

　　不过十岁的孩童，自然喜欢，尤其是魏无羡，每日都要买一根糖葫芦。

　　“江澄江澄，江叔叔给我的零花钱用完了，你给我买糖葫芦呗。”

　　“这才刚到月中，你怎么就把钱花完了呢？！”江澄免不了对他一顿劝，一边走到卖糖葫芦的小伙子那里排队。

　　“哎呀呀，我下次一定好好存着。”魏无羡搭上了江澄的肩膀。

　　江澄买了两根糖葫芦，魏无羡都拿了过来，小跑到了沈诉云面前，“小师妹，这根给你吃。”

　　她愣了一下，没有反应。

　　江澄看他献宝似的凑在人家面前，皱了皱眉头。

　　明明花的是他的钱。

　　沈诉云习惯了察言观色，见江澄这般，推拒了魏无羡，“还是把糖葫芦给二师兄吃吧。”

　　江澄自从六岁开始就不吃糖葫芦了，他努了努嘴，“我才不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呢。”

　　所以特地买了两根，一根是要给自己。沈诉云于是从魏无羡手上接过了糖葫芦，朝江澄笑了笑，“那就谢谢二师兄了。”

　　她笑起来不像此前多次那般轻轻弯下唇角，露出了上半边牙齿，明眸皓齿，笑容烂漫清甜，和着午后阳光，一路照到了人心里去。

　　江澄微微红了红脸，别扭地将脑袋转到了一边，“一根糖葫芦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小师妹，我们去摘莲蓬吧。”魏无羡越看小师妹越好看，心里越喜欢。于是就想着带人家出去玩耍。

　　“下午要练习射箭的！魏无羡，你别又偷懒了！”

　　他们没能去成校场，也没能去摘莲蓬。忽然一阵瓢泼大雨泼洒了整片莲花坞，淋湿了每一寸土地。

　　沈诉云来到了云梦江氏的藏书阁。她年岁尚小，习字有限，记录仙门历史以及修行文化的书大多晦涩难懂，于是绕了藏书阁一圈也没能找到一本适合她阅读的。

　　正当她打算离开书阁回房温习功课时候，在距离门口不远的一张书桌上看到了坐着的江澄。

　　江澄也在看她，张着一双饱满圆润的杏眼不说话。

　　沈诉云走了过去，主动问候他，“二师兄也来找书看吗？”

　　“嗯。”他抿了抿唇本来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忍不住摆出一副神气的模样，“那你来干什么？”

　　沈诉云对他没有隐瞒，“今天课上张先生说的仙门历史和修习文化我都听不懂，所以想找书看看。”

　　看她两手空空，定是没有找到书，江澄于是说，“关于这些这里的书你现在肯定也看不懂，学堂里面那些又太浅显了。”

　　他抬了抬下巴，“其实除祟的方法阿爹阿娘会提的，而修行功法阿娘既然收了你当徒弟，自然教你眉山的功法，当然你现在也是云梦江氏的人，也是要学点江氏的功法。”

　　沈诉云见他说的认真，她索性坐到江澄书桌边上。

　　“功法现在对你来说也太早了，还是以后好好在校场上打好基本功吧。至于仙门历史，我五岁就会背了，这个可以教你。”

　　“二师兄真了不起。”

　　江澄轻轻哼，接着慢慢将仙门历史说给她听，“如今仙门虽有百家，除了我云梦江氏，还有温，蓝，金，聂四家最大，我们江家是游侠出身……”

　　外面大雨滂沱，雨滴扑打着木质的雕花窗棱，发出咚咚的响声。稚嫩严肃的嗓音徘徊在寂静的室内，落在沈诉云耳朵里渐渐盖过了吵闹的雨声。

　　她时不时会记一些笔记在素纸上，江澄悄悄瞟过几眼，字迹娟秀工整，比云梦学堂里的其他弟子都要来得顺眼。

　　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在自己说话的时候会认认真真瞧着，看上去很是崇拜。思及此，江澄下意识挺了挺直腰板。

　　“二师兄，喝杯茶吧。”

　　沈诉云听他说了那么久，想着他一定有些口干，便替他倒了一杯荷茶。

　　江澄捧着茶杯，慢慢喝了起来，润了润嗓子后好心提醒她一句，“阿娘一向严苛，跟着她修习不会太轻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