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Leaticia

65、番外-心动的轨迹

　　“哎哟，还身边的位置仍是她的，你这是在给自己挖坑懂吗？”龚叔一脸不赞成地数落道，“都分手了大家各找各的，回头她把你当备胎，而你要是遇上喜欢的还得担心她是不是回来找你。”

　　易安笑了笑，此时两人正在他家。他买了新公寓年前搬的家，今天正好有空请龚叔过来坐坐。

　　“第一，我了解奈美，她不是那样的人。第二，如果我这样的是备胎，那她找的人一定比我更好，我也祝福。第三，我不认为我现在还会再找女朋友。”

　　前两条也就算了，最后一条龚叔听不下去了，忙问：“你为什么不会再找？”

　　他往沙发上一靠，长长地叹气：“我太忙，也不认为这里有适合我的人。”

　　“你不去跟人家认识认识怎么知道？”

　　他看龚叔一眼：“我周围的女人还不够我认识？”

　　龚叔一听，也叹气道：“一个圈子的吧你说只适合做工作伙伴，那些女艺人吧你说完全没话聊相处起来也不自在，还有些贴上来的女网红吧你又看不上，要你找个女朋友又不是要你马上结婚，我都不知道你这么挑！”

　　“我不是挑，只是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又问他，“我怎么就不能一个人生活了，非要找个人一起？你不是也一直单身吗？”

　　“你可千万别学我！那我可太对不起你妈了！”

　　“又是我妈在催？昨天和前天她骗我去舅舅家过年，每天给我介绍一个！今天我借口有工作先溜了。”

　　“怎么，你舅舅介绍的不好？照说他们周围认识的也都是各方面条件不错的女孩儿，你也不满意？”

　　“她们都很好，只是我大概年纪大了，好像，好像很难对谁心动了。”他叹息道。

　　“小子，你在我面前说年纪大？”

　　他无所谓地笑笑：“叔叔，我觉得像你这样挺好的，我有预感，我接下来应该也会单身很久。”

　　“你这样的还单身很久，那其他男人怎么办？你看看你买的这房子，全上海市中心数一数二的好地段，又是顶层大户型，不找个女主人你买这么大干什么？”

　　“不是你们说这里的房子还有升值空间？而且我有大钢琴就需要这么大的地方，大家来开会也方便。”

　　说着，他突然发现茶几上的一只信封，原来是音乐剧门票，一看日期正好是今天，便说：“你今晚有安排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部音乐剧，孟晖的实验派新剧《许愿树》，上次就送票过来，我还跟他说一定去看。”

　　“我不去！老孟的东西完全不知道在说啥！早些年他导实验派话剧，我每部都看，每部都没看懂！现在转战音乐剧了，照他这风格能讲出什么好故事！”

　　“那算了我去看，哦对不起看错了，他只送了一张票给我，这票是有名字的。”

　　“真够抠门的！就他那剧会有多少人看啊？每次噱头搞得足！”

　　他听了就笑：“他估计知道你不感兴趣，我倒很有兴趣，今晚看完了顺便去会会你的老朋友孟导。”

　　“你说大过年的家家团聚，谁像他啊整一出音乐剧，那些演员们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也许就有很多像我这样不过年的。”他笑着弹了弹手中的票。

　　大年初二，实验派音乐剧《许愿树》首演，易安拿到的座位非常靠前，还碰到了好几位同行。

　　直到好多年以后，他还记得看这个剧时内心的触动。

　　说是实验先锋派，故事他看懂了。农村女孩小树认识了来乡下别墅过暑假的沈之遥，她爱上他，于是在一棵据说很灵验的大槐树下许愿-希望沈也能爱上她。几年后沈之遥大学毕业，不再来村里过暑假，小树决定进城去找他也寻找她的梦想。她在一间酒吧里每天干着卑微的活，一边打听沈之遥，结果被人骗，被人吃豆腐，还差点被人拐卖。城市就像一个光怪陆离的怪物，不断打破她的幻想摧毁她的信仰，她过的非常辛苦，可她很乐观还是坚持留下来，因为沈之遥在这里，在她眼里沈就是最善良也最完美的人。又过了几年，她终于在酒吧里见到了沈之遥，原来他已经订婚了却在这里与别的女人幽会，他专门做非法生意骗人钱财，小树非常失望可是沈已经不记得她，也看不起她。那晚沈与女人喝醉了从酒吧走出去，却被车撞了，女人逃之夭夭，小树将他送到医院又献血给他，救了他的命。小树没等他醒来就走了，回去以后她病了，失去了酒吧的工作，她终于决定回去了，离开前她偷偷去医院想看沈最后一眼，却发现沈正在跟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至此她对沈之遥的爱完全破灭。她不明白这几年的努力是为了什么，却也忘不了那个曾在许愿树下许下愿望的自己。

　　结尾是比较意识流的，小树说她要走了，却没有坐上去往家乡的火车，她看起来是对生活失去了信念，又像是想要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她含着泪说：她许的愿望没有实现，许愿树不灵验了，她要自己去寻找新的愿望。

　　最后，她背着行囊走向远方。

　　演出结束演员返场，当那位演小树的女演员出来时，易安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为她热烈地鼓掌。

　　他对她完全没有印象，但她今晚的表演非常打动他，有几幕的演和唱情感处理得非常细腻，另外几幕则是压抑到极致的悲伤，非常抓人。

　　他跟一起来的同行又聊了几句，然后去了后台。

　　演出结束已经大半个小时，前面差不多清场，后台却还热闹着。

　　易安走进来时，好几位演员认出了他，纷纷上前跟他问好，询问他的意见，他跟他们聊了会儿，称赞他们的表演，一边四处张望，但一直没看到那位演小树的小姑娘。

　　终于，孟晖过来了，一见是他，拍着他的肩膀说：“还真把你盼来了！来来，坐会儿！”

　　孟导把他带到了座位旁，他一坐下，第一句话就问：“那位演小树的，叫什么名字？”

　　“她啊，艺名叫尤娜，至于真名。。。”

　　“我不关心真名，你从哪里找来的？”他又问。

　　孟晖有些得意：“怎么样？演得好吧？她啊出道有几年了，关逸他们麦田旗下的，原先走偶像路线半红不红。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小剧目预算有限，她第一次演主角价钱便宜，形象上符合人也勤快努力，就定了她，没想到这姑娘给了我大大的惊喜啊！”

　　“是很不错！”他也点头，“唱的方面不能说没有瑕疵，但演得很细腻，情感表达流畅，有几幕甚至是，是那种。。。”他正在想一个词来表达。

　　“那种被拧住了钻心的疼。”孟晖说了出来。

　　“对！还有后面梦想破灭时，她明明很伤心，脸上那种笑，我突然觉得，觉得心脏都被人抓住了的那种疼。”

　　孟晖听了他的话，笑着说：“你倒真看进去了，也不枉费尤娜两个月以来日日夜夜的努力，她真是钻到这个戏里去了，你看她舞台上可不是豁出去了一般的在演？”

　　“这样的表演，会掏空自己，”他说道，又问，“她呢，能给我引荐一下？”

　　“嘿哟太谦虚了！你想见她可是她的荣幸，不过真不巧，她今天演完整个人都虚脱了所以先走一步。这姑娘前几日是没日没夜地在准备，你说对了就是完全掏空式表演，这不就倒下了！”

　　没见到人，他心下竟有些遗憾，又问：“你们这剧还有几场，都是她演还是有B组？”

　　“还有四场，都是她没有B组。”

　　他一听就问：“就她这样掏空式表演还没有B组？那万一她倒下了怎么办？”

　　孟导听了只是笑笑，笃定地说：“别人真不好说，这姑娘我见识过了，比小树还有韧劲儿！何况我们隔天演，她绝对倒不了。”

　　易安实在对这位绝对倒不了的“小树姑娘”很好奇，因为剧组里有熟悉的同事，又过了几天，他借口要找孟导，在演出结束后经由同事带领又来到后台，他想这次总该能见到她了吧。

　　“咦，你又来了？”孟晖惊讶地看着他。

　　“小树呢？”他直接问。

　　“可太不巧了！她偏偏今天说待会儿还有事先走了，前两场结束还都在的。”

　　“又不在？我是不是运气太差了？”他自嘲地笑道。

　　“首演第二天我还跟她说来着，当然我没提你名字，只告诉她：有个圈里的大咖看了你的表演很想见见你。哪知道她一听说没见到竟然也没问问名字，这姑娘啊人前看着活跃，其实心思重得很。”

　　“小小年纪的，哪来那么重的心思？”

　　“她不小了。”孟晖笑着说了个出生的年份，易安一听，竟只比他小三岁，说：“我看她个子小小的，还以为她二十多岁才刚入行。”

　　“入行是没几年，不过年纪不小了。”

　　“小树身上是不是有她自己的经历，所以她才完全融了进去？”

　　孟导笑着打量他：“你对她倒真是关心，据我所知尤娜好像是关逸的什么亲戚吧，她自己挺低调的，但家境应该不差，不像有过小树这样的经历。”

　　“她那天的表演真挺打动我的，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念念不忘，”他坦诚地说，“回来这么久了，我一直很想参与制作一部原创剧，也在寻找女主，我感觉她好像不错。”

　　“哦？是吗？这要是真的，对尤娜来说可太幸运了！被你看中钦点为女主，和你搭戏，那她是完全上了一个大台阶！对了，你那什么剧？制作团队是谁？”

　　他一顿，双手一摊：“剧本都还没呢，我只是在考虑。”

　　孟晖眼神一转，别有深意地看着他：“剧本都还没，你就想先定女主？哎我说你是不是看上她了呀？”

　　他听了很无语：“孟叔，你瞎说什么呢？”

　　“那你一次两次地跑来想认识她，剧本都还没就想让人做女主，这真不是对人家有兴趣？我听说尤娜跟男朋友分手了现在正单身，龚亦臣还说你清心寡欲，看来也不是吧，不过这样你俩正好。。。”

　　“我这就走，你别跟任何人说我来过。”他起身就要走。

　　“哎哎，别！”他笑着拉住他，“我说句实话，我给你们牵个线认识一下？接下来是要一起搭戏还是交朋友，你们自己决定？”

　　易安无奈地看着他：“不必了，搭戏等有合适的剧本再看，你还是当我没来过吧。”

　　孟晖倒不肯罢休了：“我现在想想你俩倒真挺合适的，帅哥配美女，我跟你说啊，尤娜真是个不错的姑娘，人挺单纯的！”

　　易安正要走，听到这句话回过头来，嘴角扯出讽刺的笑容，问道：“在这个圈子里，你还相信有单纯的姑娘吗？她要单纯，还能把小树演得这么入骨？”

　　“你这么说可对她不公平。”孟晖正色道。

　　“抱歉，我无意猜测她，只是受够了那些单纯的姑娘们。”

　　说完没等孟晖回话，他先走了。

　　这天夜里，他独自在新家的阳台上抽烟。

　　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总有陌生的号码，微信里加的人太多，常常是暧昧的信息。有同事羡慕他，龚叔也说他：“你爸妈是把你教的太好了吧？你这样的条件经常换女朋友别人都不会说什么。”

　　他无奈地笑。

　　一直以来，他是个对感情十分寡淡的人，小时候倒追他的人很多，爱情唾手可得；长大以后，全部热情都献给了音乐，即使一直有女朋友，对感情却是可有可无，所以即使与奈美远距离恋爱，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却慢慢发现她不适应。

　　回国以后，特别是慢慢有了名和利，都说他的女人缘越来越好。每个接近他的女人，无一不对他展露她最美最迷人的一面，想要套住他的心，想要跟他一夜春风，想要从他这里互换资源，想要蹭他的热度，想要他的名气，想要这个，想要那个。。。

　　最初接触时，她们都说：只是很想认识他，就想单纯地聊聊天做个朋友。

　　旁边总还有人说：某某某其实就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

　　现在，他十分厌恶单纯这个字眼。

　　杨倩说的对，在这个圈子里，还有谁是单纯的？

　　人人戴着面具生活，没出卖灵魂出卖朋友就算不错了。

　　他又拿起那天看演出收到的《许愿树》的宣传册，封面上是尤娜，迎着一束光虔诚地跪在舞台中央，首演结束后他拿着这张剧照看了很久，如今，手一抛，利落地将它投进垃圾桶。